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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钟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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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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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一

 犹记得小时候的我们家,过年是从放寒假那一天开始的。

 记忆中,爷爷手里总是拎着个方方正正的黑提包,表情总是温和的,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却掷地有声:“咱家明天先杀一头猪,我已经联系好你生叔了,你们家过年就都不要做饭了;孩子们都放假了是吧,明天开始都来这边吃饭,你们都各忙各的去吧。”父亲和叔叔们像接受训话一般,毕恭毕敬的说:“嗯,知道了。”

 我们堂姊妹十几人,早上睁眼洗把脸就去奶奶家吃早饭了,一直疯到月亮猫着腰出来了,才依依不舍的各自回家。

 二

  在奶奶家度过的每一天都热闹非凡,并且充满了无限的乐趣。先说杀年猪吧,奶奶在猪圈门口“嘞,嘞,嘞……”地唤着,那头最好吃的大肥猪就摇摇晃晃毫无防备的往奶奶身边走,爷爷找来的几个壮年趁着猪正低头寻找食物,就拿着绳子连捆带绑着把它拉出圈门,然后抬到一张早早准备好的又宽又长的案板上;有人按住猪腿,有人掌着猪头,然后那个有杀猪技术的生爷爷把刀放热水里涮涮,一刀下去,生爷爷是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嗷嗷嗷……”那头大肥猪长长的叫着,仿佛在跟猪圈里的其他同伴告别,然后,只见猪脖子上的血汩汩地流着,渐渐地,声音也开始“哼哼哼……”地弱了,四肢也无力再挣扎,围在不远处的我们也才堂堂正正的松开抱着头的手,慢慢睁开半闭着的眼睛,往跟前凑着看大人们下一个环节,并且等着要猪“塞巴”(尿泡)吹成气球踢着玩。只见奶奶端着盆热水过来,嘴里喊着:“去,去,去,别在跟前碍事,你爷爷那头枕头边上有好几毛钱,你们拿着去买花炮吧,别在这里捣乱了,晚上回来给你们烀猪肉吃。”

 寒风中,喜鹊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嬉皮笑脸地叫着,仿佛在笑我们这一群讨人嫌的孩子,我们也嫌它吵闹,但是,奶奶不让我们拿棍棒撵它,说它是来报喜的;我们就转身回屋,拿钱跑去村口小店买花炮。小店里花花绿绿的摆放着我们喜爱的地老鼠、提溜金、擦炮、摔炮……单说我们女孩子都爱玩的那个摔炮,响时间还带着火星大小的闪电,响声也不暴躁,若是遇到“火药”少的,摔不响就放石头上,再另外找一块石头,一砸,“砰啪”一声就响了。那个地老鼠也特别好玩,你一点着,它就“叽叽歪歪”的闪着星星般的火光到处乱窜,说不定会钻到谁裤腿里;还有提溜金,五分钱一根,三毛钱十根,我们和地老鼠一起先买回来,等等天黑了,拿到南场和很多小孩一起交换着放。

 奶奶最擅长做的就是一锅红芋饭里面放若干红枣,另一口大锅里是粉条炖肉,锅一圈都是贴饼子,怕不够吃,菜上面会再盖一层面饼。早上无论你几点起床,奶奶家都有饭等着,你想吃香脆味道的就吃贴饼子,你想吃咸香味的就吃菜上面的面饼。有时候忽然很馋,又嫌和粉条一起搭档着炖的猪肉太肥,就跑去奶奶堂屋西间拽一节猪小肠吃,那被奶奶放在土锅里只放盐烀熟的猪小肠,嚼起来真是津津有味。或者偷偷的拿一个猪蹄子,我们堂姊妹几个用刀悄悄地分着吃。那是奶奶留着晚上大人们都回家吃饭时间做给他们下酒的,可我们就像老鼠搬家一样……年三十未至,那一间屋的美味佳肴已所剩无几。奶奶就叨叨唠唠着:“你们这几个孩羔子,也不嫌上面净的油刷嘴,就知道偷吃,那屋有糖果,不能吃吗,你们看那糖果纸花花绿绿地多漂亮;再过两天就过年了,肉都没了,看你们吃啥!”我们也不理会奶奶,爷爷会说:“大过年的,他们想吃就让他们吃,弄了就是给他们吃的,你叨叨啥,不是又杀了一头年猪吗。”原来另一头年猪的猪头、猪蹄子、猪蹄筋、猪肘子和羊肝、羊肺、整鸡、整鱼、米花叠糖、小孩酥糖果、高粱饴、桔子瓣糖果、五香葵花籽……众美味都藏在另一个冷清清地小房间里,静静地等候着年的到来呢。

 三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在满村的鞭炮声中,大年三十终于大驾光临!我们一群小孩一睁眼就去奶奶家排队磕头拜年,然后会领两块钱的压岁钱。领到压岁钱的我们,早饭就不吃了,而是直奔村口的小卖部,买五颜六色的小糖果,把舌头染的像只变色龙。

 中午的团圆饭是大人一大桌,小孩两小桌。俺小叔和俺哥负责放那盘好十米长的聋子炮,爷爷招呼着入座开饭,父辈们划着拳喝着酒,母亲和婶子们就一边轮流给奶奶帮厨上菜,一边不着边际的开着喜庆的玩笑。我们就咋咋呼呼地掰着鸡大腿、拆着猪蹄子……满嘴流油地吃着说着!

 下午爷爷烧锅,奶奶开始蒸贡品、熬糖稀、炸丸子、炸藕条、炸豆腐泡……和准备晚上熬岁吃的饭菜,我们的父母们都酒足饭饱,打牌的打牌,唠嗑的唠嗑,寻找着各自的乐趣。我们就在南场里和小朋友们一起比各自的荒年新,比压岁钱,玩捉迷藏,等着晚上看那台熊猫牌黑白电视机放的春节联欢晚会,和喝酒的大人们一起熬岁;看奶奶用长长的木棒拦门,听奶奶嘴里不停的祈祷:“坏事都走光,好事不出门,孩子们来年都有好收成。”

 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奶奶蒸的团圆,圆圆的,那面饼像个脸盆那么大,上面盘着花瓣,花芯是竖着的通红油亮的大红枣做的,奶奶说团圆得初一早上才能吃,新的一年都团团圆圆,每年家中的大人小孩都得整整齐齐地。可我们总是禁不住诱惑,那被奶奶蒸得又甜又面的大红枣,刚刚出锅时间吃,热乎乎地,吃起来是稀溜溜的香甜,那份甜蜜与美好,仿佛充满着我们整个的童年!

 “瓦上炊烟久未升,篱笆小院覆青藤。满阶枯叶无人扫,惊梦灰尘又几层。”“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夜台无晓日,沽酒与何人?”奶奶家的老屋和大院虽铜锁守门,却依然健在,只是再不见曾经的酒宴和绕膝的清欢。

 长大后的我们,分布在相城的各个角落里各显神通。用我三堂妹的话说:“如果我有病有怏了,全市人民餐桌上都会少一道越洋的好菜,要记得我是总代理!”我们就问:“你若爬不起来了,就真的少一道菜吗?”再问:“真的吗?”她就笑红着脸斥声说:“真的,是真的,但是,好话不可三重!”呵呵。现在的我们,虽然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可那份儿时过年的快乐,却离我们渐行渐远。就像小时候哭着哭着就笑了,长大了却是笑着笑着就哭了。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年"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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