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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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指尖流沙，无声无息地悄然逝去，然而儿时那馥郁醇厚的年味，却在记忆深处愈发芬芳浓郁。往昔的点点滴滴，恰似一部饱含深情的老电影，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循环放映，每一帧都镌刻着岁月的温暖与美好，让人沉醉，难以忘怀。
小时候，过年是我一年中最为翘首以盼的大事，那种期待，犹如在黑暗中等待黎明曙光的孩子，满心都是憧憬。每当岁末年关渐近，整个村子便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欢快的活力，沉浸在忙碌且喜悦的氛围之中。家家户户都忙着打扫屋内屋外，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仿佛要将一年的尘埃与疲惫彻底清扫出去。清扫完毕，便是张灯结彩，精心裁剪那寓意吉祥的窗花，一笔一划书写饱含祝福的对联，再小心翼翼地张贴妥当。大街小巷中，邻里们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热热闹闹地筹备着过年的各项事务，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都在迎接一场盛大而庄重的庆典，满心期盼着能欢欢喜喜、干干净净地过大年。
一踏入腊月，母亲便会陆续从供销社买来几尺布料。在昏黄黯淡的灯光下，她穿针引线，双手上下翻飞，动作娴熟而又充满温情，每一针每一线都缝进了对家人的关爱。我总会乖巧地搬来一个小板凳，安静地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母亲的手，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法。时不时地，我会仰起头，满脸好奇地问道：“娘，这件衣服是给谁缝的呀？”母亲便会停下手中的活计，轻轻笑着摸摸我的头，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温柔地说道：“正好是给你缝的呢。”那一刻，我兴奋得难以言表，咧着嘴对着母亲痴痴地傻笑，心中满是对新年新衣的期待。
母亲每日从田间劳作归来，尽管身体疲惫不堪，却片刻都顾不上休息，就一头扎进厨房，又是烧饭，又是洗碗，料理完家中琐事，又坐到灯光下，继续为我们缝制衣服。十几天的时间里，母亲的眼睛因熬夜布满了血丝，可她从未有过一丝抱怨，我们几个孩子过年的新衣服却一件不落地全都缝好了。当我们拿着崭新的衣服，在院子里高兴得又蹦又跳时，母亲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慈爱，嘴里念叨着：“衣服都给你们做好啦，就等着过年咯。”那眼神，那话语，至今仍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间。
临近过年，母亲又开始忙着炸油条。我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守在锅台边，眼巴巴地望着那一条条洁白的面胚被母亲放入滚烫的油锅里。“滋滋”的声响宛如奏响的新年序曲，欢快而又充满希望。不一会儿，油条就变得金黄酥脆，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直钻心底，勾得我肚子里的馋虫直打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母亲看着我那馋猫似的模样，笑着问道：“想吃啦？”我轻轻地点点头，可又马上懂事地说：“娘，不用了，等过年一起吃吧。”母亲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头，夸赞道：“俺儿可真懂事。”她还常常念叨：“过了腊八就是年，喝了腊八粥，就把年来办。”我听着母亲的话，心里对过年的期待就像发酵的面团，不断膨胀，满得快要溢出来。
那时候过年，蒸馍、蒸枣山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母亲把发好的面端到案板上，我们几个孩子就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迫不及待地围了上去。说是帮忙，实则就是在一旁捣乱，一会儿摸摸面团，感受那柔软的触感，一会儿扯扯母亲的衣角，想引起她的注意。母亲却从不生气，她的手仿佛被赋予了神奇的魔力，一会儿就把馍盘得精巧别致，那圆润的形状仿佛蕴含着生活的圆满；一会儿捏出个活灵活现的小马噶，那灵动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飞奔而去；一会儿又做出个憨态可掬的小白兔，那可爱的神态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案板上蹦跳着跑掉。我们眼睛都看直了，紧紧盯着母亲的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神奇的瞬间，仿佛那双手正在创造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母亲盘枣山的时候，手法娴熟自如，那面在她手里就像听话的孩子，任由她摆弄。不一会儿，一个个漂亮的大馒头、小花馍，大枣山就出锅了，热气腾腾，既好看又喜庆，仿佛带着新年最美好的祝福。母亲笑着说：“枣山蒸好了，年就快到了！”那笑容，那话语，充满了对新年的期待，也温暖了我们的童年。
那时候过年，村子里处处洋溢着热闹非凡的景象。家家户户都忙里忙外，把屋内的墙壁扫得一尘不染，仿佛要将旧年的晦气全部扫光。贴上色彩斑斓的窗花，那鲜艳的颜色和精美的图案，为屋子增添了浓浓的喜庆氛围。然后熬上一小碗白眼稀饭，用小扫帚蘸着稀饭当作浆糊，小心翼翼地把对联贴得端端正正，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对新年的美好期许。到了晚上，鞭炮声此起彼伏，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就像炒豆子一样热闹。那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宣告旧年的离去和新年的到来，也让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之中，那声音，那氛围，成为了童年最美的记忆。
岁月悠悠，转眼间就到了除夕。在这个中国人最为重视的传统佳节里，家家户户都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女孩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花衣服，头戴鲜艳的花朵，宛如春日里盛开的花朵，娇艳动人；男孩一夜不睡，兴奋地跑到这家，又窜到那家，去拾落地的炮，去剥炮药，玩得不亦乐乎，弄得满脸黑乎乎的，却依旧笑得灿烂。村里人三五成群，走着，说着，笑着，到长辈家去拜年，那一声声问候，一句句祝福，传递着亲情的温暖和邻里的和睦。
我家的除夕夜，更是温馨而热闹。一家人围坐在堂屋，桌上摆满了母亲精心烹制的年夜饭，香气四溢，每一道菜都饱含着母亲的心意。我们一边吃着可口的饭菜，一边听着父亲讲过去的故事，那些故事就像一颗颗璀璨的星星，点缀着我们童年的夜空，让我们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和向往。那浓浓的年味，就像一杯陈酿多年的美酒，至今还在我的心间散发着醉人的芬芳，历久弥香，无论时光如何流转，都无法忘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