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给孩子们丢人

“姨娘（岳母），房间里的那两捆纸箱（壳）怎么不见了？不是说我再上来了拉去卖么？”周末，我和妻子再次到岳母家时，看到原来已被岳父捆好放在书房里的两捆纸箱（壳）不见了，于是就问岳母道。

“前几天，你二哥（二舅哥）过来拉去卖掉了。再说你们在县上，来一次也不方便。怎么不能让你们再去卖呢？”岳母说。

说来也是惭愧，自岳父从县政协副主席岗位上退休后，他们就搬到市上居住了。这么多年来，和岳父一起到市区居住的岳母就有了自己的另一个“职业”——捡纸箱（纸壳）！到现在为止，我也只是帮着岳母卖过几次纸箱（纸壳），而帮她捡纸箱（壳）的次数却很少、甚至没有！

记得岳母刚搬到市上居住那几年，还很是不习惯——她从起初的在农村务农、再到县城的楼下种菜，总是有干不完的活儿！到市上居住后，她老人家没有农可务了、更不能像县上一样在楼下开辟一块地种菜了！

有天，收拾完家务坐在沙发上了无事事的岳母便试探着问岳父：“孩子爸，没事儿哩的时候，我想去捡点纸箱（壳）子，我问了楼上住的几个捡纸箱（壳）的老婆子，说是一公斤一块钱！我早上去南山市场买菜出来进去也随便捡点儿，不也能卖个买盐倒醋的钱么？” “那怎么行呢？不说你现在身体不好、腿脚不灵便，捡这个回来又能卖几个钱？再不说什么你还要为孩子们考虑！孩子们现在都是有单位有工作的人，要顾忌孩子们的脸面，不能给孩子们“丢人”！还有，你捡回来放哪儿呢？”岳父直接就给拒绝了！

当时在我看来，岳父的话是不无道理的！岳母的身体不好不说，且她捡纸箱（壳）对大舅哥、二舅哥及小舅子他们也是不够体面的——大舅哥及小舅子他们现在也都是副处级干部的人了！再说，每到逢年过节的，我们兄弟姐妹几人给岳母的零花钱她平时也舍不得花，都给几个孙子攒着！本人也不缺钱花！捡得那点儿纸箱（壳）又能卖几个钱呢？

可岳父及我们几人说归说，岳母还是跟其她老人家去捡纸箱（壳）了！每当她出去晨练或买菜回来，手里总会拿一两个空着的纸箱（壳）子！起初，大家并没有感到什么，可时间久了，岳母捡得纸箱（壳）多了，客厅门口就堆得跟小山一样的了！这时，常见岳父一边收拾一边发“牢骚”：“不让你捡，不让你捡，偏是不听，把个客厅堆得跟个垃圾场一样！”

岳父执拗不过岳母，后来只能退让一步，但叮嘱岳母说：“那你想捡就捡吧！但是只能捡干净一点儿的，不要跟那些捡废品的老太太一样，爬在垃圾桶边上扒啦来扒啦去的。”岳母听到岳父这么一说，眼睛里闪着光，便说：“哎呀，知道，我不去那扒啦！那里面很脏的。”看来岳母这是早已暗自计划好了的！

前年，妻子也到龄退休在家后，出门偶尔看到有干净的纸箱（壳），也时不时捡一两个回来，顺手拿给岳母。有几个亲戚熟人说不让她捡时，她还振振有词：“这有啥，我又不是去偷、去抢！我不觉得这有啥！”

这几年，大舅哥通过熟人介绍，又在市委党校后面开垦了一片菜地来，每年，我们大伙就利用周末去务弄这块菜地了！利用我们去菜地的途中，我们顺便把岳母捡得那些纸箱（壳）搁在车上去废品收购站卖掉！这期间，我是帮岳母去那里卖纸箱（壳）次数最少的一个！

有次的周末，岳母让小舅子帮着她去卖那些纸箱（壳）。可是去了几家，岳母都嫌人家收费低便又让小舅子开车跑了五六公里的路程，在她感觉人家给的价格比较满意后才卖掉那些纸箱（壳），但总计才13元多！我和小舅子几乎异口同声的对岳母说：“就这点钱还不够今天车跑得油钱呢！”

不过，自那次卖纸箱（壳）后，岳母就再很少叫我们去帮她卖了！她把捡回来的这些纸箱（壳）让岳父捆扎得整整齐齐的之后，就打电话让收废品的人上门来收！还说，收废品的这些人他们给的价格都差不多！

可能，岳母大概心里也有了芥蒂了吧，因为我每次给她老人家说：“姨娘（岳母），您捡了放家里就是，待我周末来了帮您再去卖。”“我以后不叫你们帮我卖了！不给你们几个“丢”那个人了！你们都是“人面儿”上的人。”唉，难为岳母总是把我们几个“孩子”高高的举在她所以为的“人面儿”上！

可这次，除了她平时捡得，还有过春节时买菜、买食品等腾出的这些纸箱（壳）子，还有几个知道岳母这种“嗜好”的邻居给拿来的，岳父捆了整整两大捆，她怎么又让二舅哥拉出去卖了呢？原来，是二舅哥带岳父去医院看病时顺路！

今天，又见岳母打电话叫来了收废品的人！“老人年纪大了，我们都不让她捡，但她却老是不听。”我有话无话地向老板说。老板笑笑，麻利的过好称，结了账。看着老板递过来的的几张大小不等的人民币，我好像瞬间明白了年已七十八周岁的岳母在家人的屡次阻止和劝说下坚持捡纸壳的执念——出生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岳母她们这一代人，经历了时代造就的艰难困苦，即使如今生活好转，可怎能轻易撕去她那一代人的身上刻着的闪亮的勤俭标签？

回家时来到楼下，又见那个收废品的老板给一个一米七五左右、30多岁、英气十足的男子称纸箱（壳），还有几塑料袋的矿泉水、饲料瓶和几个大油壶——这时，我的心里完全坦然了。想着我要把我看到的这件事告诉岳母，下次我们给她去卖纸箱（壳），她应该就不会有担心给我们几个“孩子”丢人的顾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