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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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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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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溪

每年北京城第一株桃花盛开的时候,好友晴川都要习惯的问我一句:可否陪我回老家桃花溪看桃花?

二十多年前,他这样问我的时候,我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什么时候爱上桃花了,还要从北京坐上火车去看?这可是一千多公里啊,你不嫌累?晴川黯然,那年春天他自己回家了,三天后回京,面色如常投入日复一日的工作。

对他这行为我颇为不解,不过当时年轻,也是没心没肺的年纪,加上晴川和我都不是把日子过成细枝末节的人。往往一杯酒就可以忘记所有忧愁,所以这邀约一起去看桃花的事,在他回京之后就彻底忘记了。第二年,他如故邀约,我如故爽约,第三年亦如此。

次数一多,我在心里诽谤:这哥们不会是中了桃花的毒吧。怎么一到桃花盛开的季节,就惦记起故乡的桃花了。而且,真要看桃花,北京就可以。你看这西边的群山,冬日里枯黑无趣,但是一场春风来,满山就是灿烂的桃花。何必舍近求远?晴川如是邀约我看北京的桃花,再多的凡尘事我都可以推开,陪他去看那一支伸出故宫红墙外的娇艳,也可以陪他去看颐和园堤坝上的桃红,或者在圆明园的某个亭阁里喝茶、听雨、看花,甚至,可以去西山踏春,也可以乘着老火车穿过八达岭那条花路。

莫不是“人面桃花,物是人非”的爱情故事吧?我审慎的看着晴川。晴川啐了我一口,一言不发起身离去。第二天我邀他喝酒,电话关机。第三天,再次邀约他,手机关机。到第四天时候,我终于心里不安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绿皮火车,北京出发时候是午夜,17小时后到达老家的县城,尝试着拨打晴川的手机,依然关机。这可让我犯愁,虽然和晴川从学生起认识,但是我一直没有去过他的家,只记得他说,他家在县城的周边,属于田畈区。田畈区是鱼米之乡,与缺水的山区不同,水流河汊密布,周边还有不少的大河。

在县城住了一晚,第二天打听桃花溪。问了很多人,说:县城周边只有桃溪,哪有桃花溪啊?又问有没有又有溪水还有很多桃花的地方?别人看傻子一样的看我:桃花能当饭吃?谁没事种那么多桃花?何况还是有溪水的地方,那地方种庄稼种菜多好。

但是晴川无数次和我描述,说他村庄的中间有一条溪水,溪水两边种了无数的桃树,一到桃花盛开的季节,远远看去就是一条灿烂的纽带,近看,桃花铺满溪水。

这么独特的地方怎么会没有人知道?不如我自己去找。

出县城不远,就是杭埠河,几场春雨之后,杭埠河水势渐满。走过上面颤颤巍巍的木桥,行走不远,遇到耕田的村民,问晴川描述的村庄,那人思考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你是说秦庄啊,那里有一片全种了桃树,一条小河穿过村庄,应该就是你说的桃花溪。那个村庄的人都姓秦。你去那里找找,应该能找到你的朋友,如果那里不是,这里肯定没有什么桃花溪。这么好的田地不种庄稼和蔬菜,种桃花,也只有秦庄的人能干这种傻事。

前行四五里,突然就看到那一片开在水田里的桃花,周边白浪盛满水田,此处,桃花娇艳如云,村庄被桃红掩映在红云里。

走到近前,我大声喊道:晴川,你给我出来。声音里的郁闷和不耐烦连我自己都听得出来,这一趟匆忙回乡,可不是晴川害的。

“你哭嚎什么?”晴川从我身后窜出来,准确说应该是从开满树梢的桃花后窜出来。毫不在意我的愠怒,一拳打在我的肩头,说:喝酒去。

就在这桃花溪边,桃花树下。晴川看出我的困惑,几杯酒后,和我娓娓道来:应该是在我八岁的那一年,夏天突发大水。我们这田畈区虽是鱼米之乡,但是每一年都会发洪水,只是那一年洪水特别大,几天大雨之后,杭埠河河水暴涨,漫过堤坝,眼看着临近的几个村庄被洪水淹没,我们村庄也面临灭顶之灾,全村人绝望之中看到一只队伍从洪水中乘舟而来。

你说的是98年大水?我问。那一年长江流域洪灾泛滥,洪水包围了县城、村庄。要不是解放军和武警部队的全力以赴,积极抗洪救灾。我们县城不会安然无恙。

晴川点头。小时候常听到盖世英雄踩着祥云救人于危难的故事,那一次,那只武警队伍在我们村中就是那踩着祥云的盖世英雄,只是他们踩着的不是祥云,而是乘坐冲锋舟,甚至只是竹排,来到我们村庄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风里雨里鏖战了一个多礼拜,每个人都精疲力竭,但是看到被洪水包围了我们,还是打起精神,一趟趟把我们接到高处,从清晨战斗到夜晚。

确实,中国的军人值得尊敬,每遇困难时后总是有他们虽然疲惫但是依然挺直的身影。就如冬雪中的青松,如秋霜中的傲菊。

等我们全村人撤到安全地点时,突然一个大浪打来,一只竹排没有撑过巨浪,瞬间瓦解,竹排上的五个武警落水,村民和其他武警立即抢救,但是最终还是有一个武警被大浪卷走。

晴川说到这里黯然伤神。我们全村人都很悲伤,等大水退去之后,我们终于找到那一具遗体,在他身上,我们发现了一个密封的油纸包,里面严严实实的包裹着一张照片,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的,我们找到部队首长,才知道这是张排长女儿的照片,名叫“桃花”。首长说:张排长这样的铁汉最柔情的一面就是在训练和执行任务的时候,常常小心翼翼掏出这张照片,一看就是良久。

晴川指着眼前的一片桃花说:这些桃花就是那一年洪水退去后种下的,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了。种上桃花是为了纪念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张排长,但是我们知道他的女儿叫做桃花,所以我们村庄以前虽然叫做秦庄,但是我们自己更喜欢叫做桃花溪。

自从有了这条桃花溪,我们村庄再也没有被洪水淹没过,大家都说,这是张排长在守护着我们。晴川最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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