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杏梅开了,开得比桃花早。杏梅云云烟烟,撩人心弦,不由得想起东湖山,那里也有杏梅,不知是否绽放。
立春刚过,山上依然寒意隆重,却并不袭人。香樟挂满老绿,似乎还沉睡在寒冬的余威里;芽苞有些微胀,已呈破茧之势。海棠来得快一些,花苞裂开,露出点点嫣红。
健步绿道环绕东湖,地面是年前整修过的,塑胶红灰两色,和学校操场的跑道差不多。路上行人不多,比不上桃花盛开的时节;也不少,三三两两谈不上摩肩接踵,但也是纷至沓来。行人衣着随性,羽绒服、薄棉衣,还有单夹克;颜色也随性,但明艳的色彩多起来,颇有些“先报春来早”的意思。
嵌着“东山叠翠”大字的东湖大坝上,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行人间穿梭追逐。小姑娘里穿白色春秋衣,外面套着薄薄的运动衫,一个桃红,一个翠绿,仿佛两只飞舞的蝴蝶。或许跑热了,衣襟已经敞开,红扑扑的脸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越往东面,孩子越多起来。有一两岁的,或被爷爷奶奶抱在怀里,或由父母架在脖子上;有五六岁的,或在健步绿道上跑来跑去,或在路边比划拳脚。在一段宽敞处,四五个小姑娘,看样子十一二岁,并排着手牵手前行。忽然,其中一位凑近身旁一位,不知说了些什么,说完放手便跑,蹦蹦跳跳边跑边笑。身旁那一位立刻追了上去,边追边笑,还伸出双手作抓住形状。月季园里,一群大孩子,都是十八九岁的男孩女孩,拿着相机摆起pose,时而单人,时而组队,时而请路人帮他们大合影。
东大门往前,有一座新建的白色建筑,日晷一样倾斜着向湖面延伸。正不知其为何,便听一位男孩问起父亲,这是什么,为何像眼睛一样。父亲很认真地对男孩说,是旌湖之眼。
旌湖之眼顶上,一个小男孩,看样子不过两岁,被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托起。女人一个五十来岁,一个三十来岁。听意思,是男孩的奶奶和母亲。小男孩的父亲举着手机准备照相,他一边逗着小男孩,一边笑着向路人借道。见人来人往不断,我便往过道中间一站,挡住了行人。就在一刹那,小男孩和他的奶奶、母亲,都笑了,父亲立刻按下快门。我悄悄向小男孩眨了眨眼,小男孩便朝着我呵呵一笑。
东湖四周山峦倒映,在水中形成层层叠叠的影子。湖面水波不惊,一池碧水仿佛深邃的眼睛。不禁恍然一悟,若这白色建筑是东湖之眼,那湖便是东湖山之眼,而东湖山,便是德阳之眼。
远处,一群野鸭在湖面上漂浮,或一两只组队,或三五只成群,随波逐流、悠然自得。忽然,一只野鸭似乎发现了什么,张开翅膀,扑楞楞在蓝色的水面划出一道白亮的水痕;紧接着,又一只野鸭划起水痕。两道水痕翻飞,两只野鸭仿佛踏起了凌波微步。或许是鱼儿的诱惑,又有一只野鸭行动起来,一头钻进水里,尾巴朝天,一沉一浮忙得不亦乐乎;然后又一只、再一只,连着几只钻进水里,尾巴一沉一浮。“春江水暖鸭先知”,或许,苏轼题写《春江晚景》时,想到的也有这样的画面吧。
西岸有一片沙滩,是孩子们的乐园。男孩女孩,小的两三岁,大的五六岁,在沙滩上挖沙、垒城堡,一个个玩得忘乎所以。挖沙的孩子头朝沙坑,屁股朝天。挖一下沙,向着坑里拱一下头,屁股便往上一翘;挖一铲沙往小桶里放,头抬一下,屁股便一沉。我不禁莞尔,这算不算是“东湖春暖娃先知”呢?
杏梅林里,一株株杏梅已经含苞欲放。泛红的花骨朵,如新生婴儿的小嘴。看样子,过不了几天,杏梅林便会比桃花开得还热闹。那时候,便是“竹外桃花三两枝”也比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