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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和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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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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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科亭村组诗

玉溪

 

廿九都的玉溪流连在

云雾缭绕的群莽之间。

她的一只胳膊枕着

细腻的白沙,

另一只手的指头

敲击着湿滑的岩壁。

她时而喧闹,

翻卷着鱼鳞般的银发;

时而又静若处子,

安然躺在柔软的河床上。

她时常一脸灿然地望着

铁索桥上那些渺若星辰的孩

踏着木板,岔开双

灵动地摇晃着腰肢。

于是,桥身便吱嘎作响,

在空中摆荡个不停。

玉溪的两岸停泊着

一条条古老的渡船。

当晨曦开始在

渡船的棚顶上闪烁时,

白发苍苍的艄公

便撑起了长长的竹篙

随着劲风或激流

斜斜地飞过渡口。

偶尔,夕阳目送着

一张张轻快的竹排

在伐木丁丁声中

顺着玉溪的碧波

漂流而下。

哦,玉溪,玉溪,

是廿九都无比温存的母亲河。

她用那无比博大的手臂

不知疲倦地托运着

日日奔波的渡船;

她用那清冽的乳汁

细心哺育着两岸

春风吹又醒的生灵。

她用那清澈的双眸

深情凝视着

岁月留在四科亭身上的

每一道粗糙的皱褶。

然而,有一天

玉溪患上了水肿病。

她身体不断膨胀,

变得面目全非。

直到她怒气冲冲地

挥动着力大无穷的手臂,

将水上的渡船、竹排、铁索桥

两岸的道路、房舍以及

那绵延到山脚下的田野

席卷一空。

当一切化为乌有

躁动的玉溪便成了

一片无边无际的湖。

 

 

 茶坂铁索桥

 

茶坂铁索桥的出现

一下子让玉溪中的渡船

成了长在岸边桧树上

最粗壮的一根根垂枝。

它用牢靠的稳固代替了

渡船那漂泊不已的动荡。

它是铁、木板和水泥的杰作:

铁铸成了索链,木板铺在铁索上,

而水泥所浇成的门楼似的桥墩

则撑起了整座硕大无朋的铁索桥。

从此,长长的铁索桥将这里

划开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桥下是浪花飞溅的溪水,

桥上是被连绵的群莽裁成的天空。

每天,从桥的这头不时走过

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

从桥的那头匆匆碾过

一串串车子的淡淡辙痕。

而狗、水牛和山羊在桥上

也曾迈着犹豫不决的步伐,

体验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冒险。

偶尔还有一两只水鸟

从溪水浅浅处的礁石

跃而起,停在黝黑粗糙的锁链上。

蓦地,鸟儿无缘无故地

受了惊扰,便扑棱一下

潮湿的翅膀俯冲向

那碎如白玉的飞沫中。

 

闽湖

 

在玉溪的下游

箕踞而坐着个孔武有力巨人

他命令在山与山的空缺处

围堵上水泄不通的连毂战车

于是,玉溪的水一天天涨,

成了一片深阔的湖

自然湖床上沉睡的人造物

都曾亲身体验过

在万有引力中坠落的魔幻,

而那些村庄在闽湖底下长眠

比湖水更早定居这片清幽的水域。

几千年前含冤殉葬的奴隶

尸骸在层层叠叠的黄土中腐烂

遭受不测命运打击的村庄

怀山襄陵的洪水所吞没

 

水口

 

在土路下、沟渠旁,

在青萍点缀的池塘边,

坐落着一方小小的水口:

它以石板作底,石条为壁,

口子外铺着一圈

湿漉漉的青色石块。

珍珠似的活水

摇曳着曼妙的舞姿,

汩汩不停地

从水口底下的缝隙里

袅娜上升。

冬晨,水上氤氲着一层

濛泷的雾气,仿佛

一袭又轻又软的

素色绸衣;

夏日,在池树的浓荫下

她好像蓄着一口

刚刚融化不久的

高山雪水。

偶尔,从青苔掩映的石子间

钻出一尾俊逸的野鱼:

唇吻吐泡,银鳞翕动

眨眼间又倏忽不见了。

在夕阳西下的

声声鹧鸪声中,

四科亭那些

无忧无虑的孩子们

卷起裤管,赤着脚儿,

兴冲冲地跑到池塘边,

旋下迎风飘舞的荷叶,

然后趴在水口边上

舀起一瓣瓣

如此清冽

如此甘甜的泉水,

倾入嘴里,学为牛饮。

然后孩子们便在水口边的

道路上追逐,

嬉笑声一如风声

吹醒了天边那一轮

圆圆儿的皎月。

 

木棉

 

一条小路,穿行在

稻浪滚滚的田间,

向着炊烟袅袅的

村庄缓缓流去,

然后蓦然停下,分成

一高一低两条路:

一条沿着田垄边的

沟渠继续直走,

另一条爬上了

蜿蜒迂回的岭头。

在道路分岔口,

孤独的木棉树

亲眼目睹了

这场无声的告别。

风摇动着她那

细瘦的胳臂

仿佛在向他们

挥手作别。

春天,她仰起

桃红色的脸,

在温煦的阳光下

痴笑;

夏季,她披着

黛绿色的浓发,

在燥热的炎风中

飘动。

哦,只顾狂奔的路

一旦分道扬镳,

便注定了那

渐行渐远的命运。

然而,

根深蒂固的木棉树,

只是静默地

守候在路旁,

笑眼盈盈地

向往来的路人

悄然道一声

珍重的“再见,再见!”

 

注释:廿九都是福建省尤溪县的一个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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