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做过一桩农活（十首）

好久没有做一桩农活（十首）

泥土在下

青山在上

接地气的乡村里

好久好久没有我的身影

在一个天没亮的清晨悄然离开

就狠心抛下故乡和村庄

以及日渐荒芜的土地

好久没有做过一桩农活

我的双手已经锈迹斑斑

我的肩膀已经重度肩周炎

我的双脚早就飘浮没有根系

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身体狡辩

逃离农活的人

不一定是真实的人

              2025.1.15

斗笠

曾看见过编织斗笠的过程

蹲下身子弯腰埋头的人

是乡村艺术家

他曾经光着头在雨中踩着泥泞

狼狈的奔跑像一头饥饿的羊

慌不择路闯入村后竹林

竹林里雨声沙沙

和打在斗笠上的声音

隔着一双布满老茧的手

头戴斗笠的那些时光

越发古老

在泥土之上打滑

披蓑衣

每一件蓑衣背后

都有一个羸弱的乡间身影

褐色蓑衣产自棕树

巧手织成

衣服一样披在身后

更多时候和斗笠一起

抵御风雨

把疲惫的村庄撑起来

站立成好看的风景

时光久远

披蓑衣的人渐渐消失

佝偻着身体走进泥土

兀自留下空荡荡的村庄

回到村庄

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小名

这个在人间隐藏了几十年的名字

猛然间弹跳出来

在富家坝的正午传出去好远

我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了一直在他乡折腾

一年一次回到我的村庄

感觉陌生又熟悉

沿着山边的房舍空了

群山围起来的田地

更多的变成了丛林

让人找不到过去的模样

在人世间跌跌撞撞

偶尔回到村庄

就是为了自己的来路

无关归途

乡间的路越来越少

去富家坝挂坟

居然找不到当时熟悉的路

山边沟渠早就不是沟渠

乱石沦陷  沟坎坍塌

野草一年一年覆盖上去

那些年趔趄的路

退出了很多年无人光顾的山野

乡间的路真的越来越少了

和世间的辽阔一样

越来越空空荡荡

新年书

难得的阳光温煦

抚摸我坦荡的额头

我在心里祝愿

大地祥和

人间安康

亲爱的你们一切皆如所望

新的一年已经开启

我还是那个用旧的人

被岁月反复淘洗的魂灵

越发澄澈

适合在分行文字里

行走或者歇息

没有留下名字的鸟儿

竹林的竹那么高

清晨那么寂静

而它们的鸣叫那么清澈

却没有说出它们是什么鸟

不管是什么鸟

总不能只会飞翔和歌唱

它们的腹腔里一定还有

不为人知的秘密

扇一扇翅膀就回到鸟窝

再扇一扇又飞到高枝

轻盈得像一段优美文字里的逗号

蝌蚪一样轻轻摇晃

故乡

没有归途的说法

河流消失

还在群山之间留下痕迹

决裂的石头崩溃

没有乳名的说法

收拾泥土的褶皱

有的风不懂剔透

趴在河床上打几个疙瘩

和我腹腔里的回声一起

不愿意随便喊出那个原始的姓氏

                  2025.1.21

老地址

早就回不去了

就不用回去

富家坝就空荡荡

装下那么多无人领会的地址

衰草在西风里咀嚼冷冰冰的牙齿

周家坡荒芜已久

那一大坡土地被草木攻城掠寨

大槽早就面目全非

这些渐行渐远渐无书的老地址

在我的记忆里依旧年轻

总是在梦里折腾

让我不断醒来不断失眠

转个弯

转个弯阳光就收走了翅膀

在窗外的瓷砖墙上冷漠

转个弯这一年就快穷尽

只剩下用来收拾残局的几天

转个弯就已过中年

下半生就在前边

谁都不愿意轻易拐弯

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走到白走到黑

人生的颜色就不会那么单一

那么枯燥

总想问一问

人生要拐过多少弯

才能认清自己

外面的天空一片阴沉

一言不发

我只好拐过弯去寻找

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