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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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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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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省里那些年、那些事

在儿时的记忆里,一听到大人们在说“去省里”的话题,大脑里就有了兴奋点,马上聚拢在大人旁边,歪着小脑袋,竖起耳朵、张大嘴巴,聚精会神倾听来自省里的新鲜事,生怕漏掉一个字、一句话。  “去省里”也就是去安庆。七十年代,“去省里”成了去安庆的代名词,老家方圆百里基本上都是这种叫法。我一直沿用到78年初中毕业,村里老人到现在还是改不了口。

 清乾隆二十五年(1760)到民国三十八年(1949),近两百年,安庆一直为安徽省会驻地,是安徽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中国较早接近近代文明的城市之一。

   我家居住在安庆市的近郊姜坝村,距离安庆市区十五华里。当时,只有在娶亲嫁女的时候,才会去省里采购所需,回来的时候,满满的两箩筐,收音机、枕头、绸缎被面、热水瓶、搪瓷洗脸盆、大花瓶、痰盂等等,一趟基本齐活,如果还有一台缝纫机那一定是村里的富裕户。去省里购置婚嫁用品,另一个意思,就是以示家长重视,全家人在村里都有面子。也有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家,他们觉得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记得,第一次去省里,是小学三年级的寒假期间,父亲准备带我去省里卖木炭。听说去省里,异常兴奋。一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睡眼惺忪的我被父亲叫醒,虽然是昏昏沉沉的,我还是快速穿好衣服,洗把冷水脸,强打精神,提前站到了大门口。出门的时候,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一抹光亮温柔地散向大地,前行的小路依稀可见。摇摇摆摆跟在挑木炭的父亲后面,到了蟹子钳渡口,天已大亮,早上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等渡船(腰子盆)的时候,身板单薄的父亲气喘吁吁,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席地而坐,我依偎在父亲身边,默想着自己快快长大,早点帮父亲分担点。休息了一会儿,我们分两次过了河。到了大渡口,我已是饥肠辘辘,父亲买了两只烧饼,一人吃一只,烧饼又香又脆,好吃,尽管很饿,但我吃的很慢,细嚼慢咽,吃一口品一口。恢复了体力,几分钟就到了江边轮渡口,提前买好了三张船票,一担木炭算一人,一角钱一张船票。两艘小轮渡对开,半小时一班。去省里的人很多,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肩挑手提,大筐小袋,卖鱼的、买鸡鸭的、卖莲藕的、买蔬菜的,父亲和我是卖木炭的,五花八门,都在为生活奔波着。渡船来了,分两个口子出入,先出后进。过了检票口,人们争先恐后,像潮水一样涌向船舱,我和父亲随着人流挤上了渡船。二十分钟后,我们到了省里——江边三号码头的出口,一下子踏进了这座城市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干净整洁的大道。这里车水马龙,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大卡车、小型客车川流不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恢宏场面,感觉头昏目眩、目不暇接,顾不得多想,紧跟着父亲。父亲拉着我的手,怕我走丢了,直奔高井头商品交易市场。今天的任务是尽快把木炭卖掉,很快就来了一个买主,经过讨价还价后,终于以十元价格成交,除掉成本,哈哈,净赚了二元钱。父亲很高兴,决定带我去吃顿好的。路过挂着江毛水饺门牌的水饺馆,父亲在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进去找了个空位坐下,里面的人很多,跑堂的来到跟前:“你们吃点什么?”父亲毫不忧虑地说:“来两碗水饺。”一毛五分钱一碗,一袋烟的工夫就端上来了,水饺热气腾腾,面上漂着一层油花,还撒了一些小葱叶,香气扑鼻,深深地吸了一口,味蕾大开,丝丝入口,禁不住沉醉其中,半天回不过神来。父亲很快吃完了,一再催我吃快点,无论怎么催,我还是一勺一勺、慢悠悠地品尝着其中的滋味。江毛水饺的味道深刻在我的脑海里,至今难忘。后来几次到安庆,每次都要吃上一碗江毛水饺。

第二次去省里,那一年,五婶子因难产转到安庆二院,急需送一些东西过去。父亲在八都湖四合看圩,母亲在家里带着几个幼小的弟弟,还要照顾年逾古稀的爷爷。怎么办?十五岁的我自告奋勇。现在想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只去过一次省里,并不知道二院的具体方位。爷爷和母亲商量了一下,觉得我去是不二选择。爷爷立马将准备好的大米、香油、衣服之类的东西,分装两个袋子,约二十斤重。天公不作美,天天下雨,不能再等了。出发的当天,爷爷反复叮嘱“有困难,找警察。”吃过早饭,我挑着两只袋子,打着一把油布伞,一头钻进了风雨之中。一路摇摇晃晃,开始还算顺利,半个小时就到了蟹子钳渡口,过渡后,进入圩区,踏上了八都湖大圩埂,路面上泥泞不堪,走三步滑一步,索性把伞当起了拐杖,勉强支撑着不被滑倒。响午时分,乘渡轮过江到达了省里,担子在身,并没有觉得饿,一心想着在天黑之前要找到安庆二院。按照爷爷画的路线图,继续向着西北方艰难行走,又过了四里地,确认一下方向,终于寻到了一处标志性建筑物,知道距离二院不远了。此地竟是一个三岔路口,向几个行人问路,都说“不知道”。只好呆在原地,不敢贸然迈步。“有困难,找警察”在耳边响起,只有耐心等候警察的出现,半小时后,一个身穿白色警服的警察朝着这边走来,我喜出望外,奔跑上去。警察问了缘由,耐心细致地指出了去二院的路口,原来真的到了四方城二院的附近。在二院很快找到了五叔。五叔带我来到爷爷的一个朋友吴云鹏家里,简单擦洗了一下身子。吴爷爷身材魁梧,一脸的络腮胡子,为人和善,住的是二院旁边一处板楼里,家里干净清爽,一家人很热情,在家里搞了一桌子的菜招待了我们,晚上就住在他家阁楼上,睡得很踏实。吴爷爷已经去世多年,虽然只有一次短暂的接触,但他慈祥的音容笑貌时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第三次去省里,是初中二年级的暑假,我和另外两个同学准备搞点小创收,有个同学提议挖鸡头米杆子去省里卖钱,这个主意不错,说干就干。第二天清晨,我背起一只箩筐,手拿一根长柄钉耙,与同伴一起去了隔壁村的里湖,千亩里湖,成片的荷叶犹如翡翠般点缀其中,散发着丝丝清香,翠绿的荷叶与粉嫩的荷花相映成趣,勾勒出一幅美丽的自然画卷。鸡头米叶子与荷叶交织在一起,外形与睡莲荷叶相似,却大很多,叶面有棱状凸起,上面布满了尖刺儿,一片片漂浮在水面上,在耀眼的阳光下,碧绿青翠,清凉动人,茎秆多刺隐藏在水下。我们沿着坝埂边,寻找鸡头米叶子,瞅准了一钉耙下去,抓住根部,使劲拉上来,就这样,一个小时下来能拉上来十几棵,除掉叶子,带皮的茎秆装满了一箩筐。满载而归,回家后,母亲与我一起将茎秆的表皮撕掉,截断成一节一节的,用稻草捆好,共三十把,剩余的边角料留作家里食用,是很好吃的一道蔬菜,晚上放在装水的盆里浸泡保鲜。第二天天未亮,母亲就把茎秆出水沥干,用两只箩筐分装好了。天刚放亮,我挑着两只小箩筐,与同伴一起踏上去省里的路上。上午八点半就到了省里的高井头菜市场,顾不得早饭,分头叫卖。我不愿意喊出嗓子,卖的最慢。后来只好硬着头皮,学着别人,摆出的卖菜的样子,也收到了不错的效果。不一会,只剩下两把了,这时一位中年妇女说“都要了,给一角钱。”我正在犹豫的时候,又过来一位年轻妇女“两把都给我,两角钱。”不用考虑,肯定卖给她。结果两人争吵起来。我愣在一边,不知所措。过了十几分钟后,中年妇女赢了,也是两角钱。事后觉得城里人挺有趣的。

 身上有钱了,我们把箩筐放在一家调味品小店的大爷门口,请他代为照看,善良的大爷一口答应。然后找到一家包子店,先解决肚子的问题,我用两角钱买了三个肉包子(因为没有粮票,多花了五分钱),狼吞虎咽,盘子一下子见底,真过瘾,虽说还没有吃饱,还是心满意足。然后,我们三人撒欢地奔向吴越街,这里人头攒动,商品琳琅满目,门类齐全,我们挤在里面,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晕头转向。我一眼瞄上了一只新农村钢笔,标价八角钱,真贵呀!狠狠心还是买了。接着我们探访了著名的倒扒狮步行街。这条街道有着四百多年的历史,几乎全是古建筑,全长二百多米,宽三余米,仿佛是一条时光隧道,将你穿越到明清时期。这里最吸引人的还是倒扒狮古牌坊,两则柱上各雕两只圆头长尾、卷发巨眼、张吻施爪的倒扒狮子。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有二十多家百年老字号,“胡玉美”、“柏兆记”和“麦陇香”耀然眼前。各种风味小吃应有尽有。在这里只能开开眼界、饱饱眼福、吞吞口水而已。虽说意犹未尽,但,已经到了下午收渡的时间,不得不打道回府。

几次去省里的所见所闻成了我日后侃大山、讲故事的珍贵素材。由于故事讲的生动传神,听我讲故事的同学越来越多,课余时间同学们会聚集在我的旁边。真实的事讲完了,后面只能听我胡吹乱侃了,他们还是愿意听,同时获得了赠送的小零食,还有可贵的练习本、小画书等,那段快乐时光让人终生难忘。

78年初中毕业,考上了在大渡口的池州农校,与省里一江之隔。这时才改口把“去省里”变成了“去安庆”。在农校的三年里,坐渡轮往返安庆、大渡口比较频繁,几个要好的同学差不多一个月就会去一两次,有时为看一场电影,有时为吃一碗江毛水饺。

那时候,两岸人员来往、做小生意主要依靠小轮渡。小轮渡带来方便的同时,安全上也存在诸多不确定因素,先后发生了两次沉船事件。2004年12月26日,一座宏伟的大桥凌空飞架,两岸人民翘首以盼的安庆长江公路大桥建成通车,2011年7月21日经安徽省交通厅批准开通了大渡口到安庆城区的“大桥专线”公交,2021年底,安庆与池州市政府确立了“一江两岸、拥江发展”的经济发展战略定位,2022年1月25日,安庆市、池州市通过财政补贴方式对本地小型客车通过大桥实行免费。真正实现了“两岸一家亲、安池一家人,”结束了两岸数十万人民依靠小渡轮来往的历史,使人民群众千百年来盼望互联互通的梦想变为现实。大桥的建成,见证了时代的发展巨变,无声地宣告着:我们正迈步在通往美好未来的征途上。作者:周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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