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五口

晚上，打开房门，夜色下，一只猫飞速地从床上的被子下蹿出，越过开着的窗户，不见了。我以为是猫来玩耍，便不去在意，开了灯，放下背包。不想接着又一只猫从被子下飞速蹿出，也越过窗子不见了。我心生疑惑，翻开被子，毛茸茸的橘灰色小猫，在温暖的床上蠕动着。我猜它们是想要将小猫寄养在这里。这几日迎来倒春寒，雨水增多，外面空气湿冷，或是没地躲，遂到了我这里。其实前几日，晚上回去便见有只猫从窗户蹿出，还有一日见到一只猫沿着窗台巡视，看见我便转身飞走，似乎在找食物或者踩点。我这里是二楼，窗前是宽阔的大露台；窗户白日常大开着，纱窗也未关。

是三只小猫，可爱极了，惹人怜惜。我想小猫如此之小，无法担任养育大任。或者满足大猫的愿望，将其寄养在我这里也好，但是到了晚上便要关窗，它们如何来照顾孩子呢；况且小猫渐大，夜晚肯定叫声不断，恐扰了邻居；另外租住的屋子不大，小小房间如何满足五只猫的戏耍？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将其放在窗外的露台上，等待大猫来将它们叼走。外面寒冷，为了确保如若大猫不来叼走其不被冻死，我联系房东询问是否有养猫意愿，以达到双保险。

外面的冷气不断地进入房间，透着湿气。这是江南独有的湿冷，天气预报讲寒冷天气要持续好几日。我的心是复杂的、痛的，甚至有些窒息。

我找来一件不薄不厚的秋日单衣，将小猫裹起来，放在一个大纸箱中，并在里面放上一个花卷，轻轻地放在窗子下面的露台上，等待大猫来叼走。过了一会大猫来了，蹲在窗子下，有些可怜甚至凶狠地抬头看着我，喉中发出生气的低吼，或者是恐惧的低吼。它并不胖，甚至有些干瘦。猫脸也脏一些，像是小花猫了。它似乎怨恨我不能收留它的孩子，也似乎担心我不允许它将孩子叼走，就那样僵持着蹲着看着我。屋里的白光洒在窗外它的身上，显得它更加无助。另一只大猫在露台那边的黄色灯光下等待它。我伸手朝它挥手，轻声念叨着：“走吧，走吧……”它似乎领悟意思。待我关上窗子，过了几分钟再打开，伸手提来箱子，小猫已经剩下两只。我将纸箱放回原处，不时地打开窗子去看，看大猫有没有回来叼走。房东阿姨已经回复，决定将小猫带走送给养猫的邻居。大概是过了半小时，我再次打开窗，房东阿姨已经到了窗前，表示床单若是脏了她可以帮我洗，我回复没关系，盼着她快些将小猫带到养猫的邻居家，别再在外面受冻。阿姨提着箱子离开了，几分钟后回复我是一只小猫而不是两只。我才恍然，原来方才的间隙，大猫已经叼走了第二只小猫——我这不是好心办坏事，拆散了这一家子么？阿姨也领悟到这一点，过了片刻返回，将最后一只小猫和箱子放在原位，并撑了一把伞在箱子上。时已下雨，星星点点的夜雨打在阿姨的伞上，也打在小猫箱子的伞上。我和阿姨隔着窗台对话，白光洒在我们的身上。暗夜的低处，是那只最后的小猫。

我盼望着大猫赶紧来带回小猫，也嘱咐阿姨我晚点或者早上会再看看小猫有无叼走，若是未叼走，再放在阿姨院子门前，让她送给邻居。阿姨表示认同，并说这小猫是吃奶的，我们养不活的……阿姨走后，临睡前我又找来一件旧的衣裳，裹在之前的衣服外。翻开衣服，那最后一只小猫扭动着小小的灰色的头，似要抬起头来，看到它的小耳朵后，我赶紧合上衣服。它像是一只懵懂的小婴儿，我不忍让它看到我这位狠心人的脸。一开始拿起它们的时候，我感受到它们娇嫩的小身子以及明显的肋骨。夜的温度越来越低，倒春寒已经降临。那纸箱子实在单薄，风和寒气可以从四面八方侵袭这只小猫咪。大猫大猫，快来快来，快来带走你的孩子……

早上醒来，我赶紧穿上衣物，推开窗子去看小猫。应是下了一夜的寒雨，外面全是湿的；此刻仍旧烟雨蒙蒙。阿姨的雨伞已经拿到一边，想来阿姨比我更早到达露台。我心下安慰。接着去看箱子，箱子已经倒伏，黑色和浅蓝色的两件衣服已经被扒到外面，留下一些在箱子中，并有抓挠过的痕迹。它们来过！再看那只花卷，也被细细碎碎地咬过，想来猫儿并未驳去我的一丝善意。我提起箱子，再次提起衣物检查，没有小猫。真好！它们带走了小猫咪。我回复阿姨别忘了自己的伞，我们都为小猫的回归感到欢喜。

猫儿一家五口现在住在了哪里呢，它们之前为何要搬走呢，是有人破坏了它们的家么，它们又搬到哪里去了呢？这里是人类聚集的都市，并未有专门让猫休憩的地方，并不像乡村或野外，任何一个无人居住的老屋，或者房檐或者山洞，均可让其安居。它们搬来搬去，在漂泊的生活中相爱并孕育下一代，甚至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城市的一角。这多像我们人类。它们也要为吃食而忙，那晚回去时，洗手间里的垃圾桶被翻倒，我想是在找吃的。我决定以后将一些食物放在窗前，等待大猫来吃，或者带回去给孩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