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走进乡村农家小院,在房前屋后小菜园里,最打眼的是哪一排排黄瓜架。黄瓜秧一片片深绿色叶面在阳光下闪着光泽,一个个顶花带刺的嫩黄瓜垂挂在柳条棍上,还有哪一只只彩色蝴蝶飞来飞去在寻找可以落脚歇息的地方。
黄瓜架,乡村里一道绝美的风景,给人以温馨、愉快、自由,无拘无束的感觉。
黄瓜,是最普通的蔬菜。以前,在农村困难年代里,一年四季根本吃不到什么水果,所以,黄瓜就是当时最好的水果。
春天里,每家不管小菜园子大小,哪怕是很小的地方,认可不种其它蔬菜,也必须种几垄黄瓜。菜有好多种,黄瓜来当家,黄瓜可以当蔬菜下饭,又可以当水果吃。
种黄瓜很简单,在垄台上刨埯后,把几粒黄瓜籽丢进湿润的土上,即使是漫不经心,它也不挑理。一场透雨,当人们还没有顾得过来看它的时候,它已经在春日阳光的爱抚下,餐着黑土的肥沃,饮着春雨的甘甜,穿起了绿色的衣裳。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就伸胳膊撂腿爬出蔓来,蔓儿又牵着叶儿,静静地不说话,一蹭一蹭地四处攀爬。
这个时候,主人找来标标溜直的柳条棍插在黄瓜秧旁的土里,然后,将两垄插的柳条拽到一块用绳子绑好,就支起来黄瓜架。
黄瓜蔓儿一点也不谦虚,顺着搭起来架子开始捋杆往上爬,把自己挂起来,同挂在天上星星保持同一种垂直的姿势。阵雨滋润,叶明花媚,马上开始绽放出黄色的小花,花儿小巧、内敛,在碧绿的藤蔓里,默默吐香。深绿的叶子恰到好处给黄黄的花朵当起屏障,如能工巧匠打扮的豪华漂亮植物花房。
黄瓜结妞了,乐坏了主人和孩子们,过不了几天,挂满枝头。东院的二大妈隔着篱笆墙喊:“她大眼睛婶。你家黄瓜哪是啥品种啊?咋结哪么密实的大黄瓜啊!”
“河东她老姨给的黄瓜籽,关里家的种子”。 大眼睛婶顺手摘下几个黄瓜从篱笆墙的空隙塞给二大妈。
一片笑声,几个蜻蜓在头顶上穿来穿去看热闹。
黄瓜是我的最爱,小时候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大热的天,从地里劳动回来,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刚放下锄头,马上跳过篱笆墙的小门,钻进黄瓜下摘下两个嫩黄瓜,在裤子上蹭蹭,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解渴解饿。小米干饭端上来,一盘刚刚搽好的黄瓜菜,拌上大酱,好凉快,好痛快,立即疲劳感,饥饿感一扫而光。
春绿夏黄,黄瓜的小花渐渐地失去了光泽,一根根饱满丰实翡翠般水灵灵的黄瓜挂满了黄瓜架,坠得藤蔓都快断了。这个时候,可以清晰地看见有系红布条或者红头绳大黄瓜,哪是主人很早就留下的老黄瓜种,属于“皇封”的东西。没有主人允许,任何人无权享用。假如,哪个孩子偷摘了,非挨烧火棍打不可。
黄瓜老了,颜色由绿变黄。即使叶片掉光了,它仍然不离开蔓子,呆呆地挂在哪里,恋旧一般。主人将它摘下来,在背荫的地方“困“几天,然后,开膛破肚把里面的种子取出来,留明年做种子用。 黄瓜籽可是宝贝,有跌打损伤接骨头用的功效。老黄瓜还是一道美食,用老黄瓜熬排骨汤,是上讲究的菜肴。
小时候,我就纳闷,明明这黄瓜全身都是绿色的,为什么非叫它黄瓜。后来,看见园子里黄瓜架上挂的老黄瓜,才似懂非懂:哦!原来黄瓜名字到了“夕阳红”的时候才名副其实。
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渐开,我似懂非懂的结论原来是错误的。
黄瓜原本是胡瓜。在汉武帝时代,有一位著名的人物张骞,受汉武帝的派遣,出使西域。张骞不仅完成了外交使命,开辟了丝绸之路,还带回了西域各地的文化、物种。其中就有胡瓜的种子,很快,胡瓜在中原乃至整个华夏大地繁衍开来,成了人民生活随地可见的绿色植物。
古时,中原是相对封闭的,称西方偏远的地区为西域,称西域的人为胡人。从西域引进的黄瓜,便也顺理成章的被称为胡瓜。
公元319年羯族人石勒,歼灭群雄,在中国的北方建立了赵国,在河北邢台登基做了皇帝。石勒要求百姓称羯族人为国人, 认为称胡人是对他们的不尊重。但是,老百姓还是习惯地称他们为胡人。于是,石勒制定了一条法令,凡说话、写文章,严禁使用胡字。谁若犯了这条禁令,杀头。
石勒召见地方官员,襄国刺史樊坦穿着很破旧的衣服来拜见,他大发雷霆,厉声责问:“你为何衣冠不整,穿一身破衣来朝?”樊坦为官清廉,忠厚老实,是个好官。只是被责问一下,也没有怎么样。
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为了进一步试探樊坦对自己是否尊敬,石勒给樊坦赐了御膳。这御膳中就有一盘胡瓜,石勒指着胡瓜问樊坦:“你认识这个吗?”
樊坦经常吃胡瓜,能不认识!不过,被责问的事让樊坦有了警惕,立即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说道:“紫案佳肴,银杯香茶;金尊甘露,玉盘黄瓜。”石勒一听,十分高兴,赦樊坦无罪。
从此,胡瓜便成了黄瓜,在民间流传、沿用至今。
岁月没有改变我对黄瓜的情结,以后的年代里,每当我工作或者到乡下亲戚家,总爱到房前屋后小菜园的黄瓜架周围转转。偶尔,摘一两根黄瓜尝尝鲜,感觉味道同菜市场买回来的就是不一样。大概,这味道里面掺进了乡情元素吧!
黄瓜架成为我回忆农村乡情的一种标志和象征,黄瓜架下记载着我的童年,它与土墙、老屋、炊烟等等,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