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曰:“一轮磨上流琼液,百沸汤中滚雪花。”说的就是豆腐的晶莹无瑕。
有白豆腐吃,那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啊。现存回忆起来,那时候,能够端上一碗白豆腐,甚至于有些奢望。
小时候,有白豆腐吃的时候一般是老人去世、嫁姑娘、接儿媳、过生日、过年。每当饭碗里盛有白豆腐,那白晃晃、香喷喷的感觉甚至比一碗肉还要惬意。其实也不为过,白豆腐本来就是是黄豆的精血结晶,很大程度都代替了肉的作用和价值。
先说说豆腐的制造过程吧。
清水洗净黄豆,滤去一些杂质后在水中浸泡,等黄豆膨胀成当初在豆荚里灌浆的生长状态之后,添加适当比例的水,在石磨的转动下磨成生豆浆。接着把豆浆液装进粗白布口袋里用力挤压,榨出布袋的豆浆放在铁锅里煮,布袋里的豆渣一般就成了牲口的美食。不过,贫穷的日子里,这豆渣也是人们的口粮,是舍不得抛弃的,牲口也绝少有这口福。
榨好的豆浆在锅内煮沸之后,就是点豆腐的关键时刻了。点豆腐也就是点卤,把石膏捣碎碾成粉末、按比例加水调成石膏浆水倒入煮沸后的豆浆里,轻轻搅匀之后大约十几分钟,豆浆就凝结成浆糊状的豆腐花。到这功夫,可以算大功告成,厨房里往往有一阵放松的感叹或者报捷的呼唤,家里人也都面带喜悦,从锅里舀一碗嫩生生的豆腐花儿,享受着,享受着……
在老家,我感觉点豆腐的时辰很神圣,仿佛过年敬香一样谨慎而庄严。母亲虽然不是佛教徒,但她每次点豆腐都双手合什、喃喃有声:“老爷保佑豆腐好哦!老爷保佑豆腐好哦!”那样子,仿佛她洒石膏水的时候有神仙在冥冥之中主宰监督着她,每当此时,我们站在铁锅边儿,大气不敢出,两眼直勾勾盯着锅里翻滚的豆浆,生怕一出声就亵渎了上苍神灵,而坏了一锅芳香的豆腐。
据说,点豆腐是很有讲究的。手重者豆腐在嘴里仿佛孱有细砂籽;手轻者,情况更坏,往往弄成一锅清汤,血本无归,欲哭无泪!其实,这里面的讲究也就是石膏的比例而已。
制成豆腐花并非打豆腐的目的,除了舀一点临时享受之外,大部分豆花儿就要用勺子轻轻舀进一大块白色包布里,慢慢滤去水,然后用木板或者石板压干水分,放在厨房或火塘的上空接受长时间的烟熏,最终成为长期保存的豆腐块儿。
豆腐是特殊的菜品,开创了利用植物蛋白的新途径。一度时期,在兴山具有荤菜的价值。豆腐的历史悠久,先秦时期,豆类往往碎成粒或屑做粥,相传是刘邦之孙、淮南王刘安烧药炼丹时,偶然以石膏点豆汁发明了豆腐。朱熹认为:“世传豆腐,本淮南术。”《本草纲目》认为:“豆腐之法,始于汉淮南王刘安。”也有人说,到宋代豆腐方才成为重要的食品,陆游曾记载苏东坡喜欢吃蜜饯豆腐面筋;吴自牧《梦粱录》里也有临安卖豆腐和煎豆腐的记载。有古人嫌豆腐之名不雅改名菽乳,但“菽乳”虽典雅,但终究还是太生僻,没有通俗的“豆腐”之名儿接地气。
懒豆腐与白豆腐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区别还是很大的。
懒豆腐的做法极简单,第一道工序和豆腐相同,也是清水洗净黄豆,水中浸泡膨胀后用石磨磨成生豆浆,等豆浆在铁锅里煮沸,就放进一些切碎的青菜,再煮几分钟就可以食用了。
虽然制作简单,但它的普及率却极广,鄂西地区没有不食用懒豆腐的,而且还是最主要的菜肴。也有人问过我:为啥叫懒豆腐?我以为主要是因为制作十分方便,不费工夫,故得名“懒豆腐”。也许是臆想吧。但绝对不会是懒惰者做的菜。
老家的人常说:懒豆腐是抬酒的扛子。为何?愚以为,主要还是因为懒豆腐廉价,随时可以满足需求。同时,懒豆腐口味好,是下酒的佳肴。这些肯定不是揣测。
兴山的懒豆腐因为菜的品种不同而口感不同。比方说,青菜懒豆腐,蒿子懒豆腐,黄菜懒豆腐,尖刀菜懒豆腐……还因为有豆浆的芳香,无论什么菜打懒豆腐都好吃。
兴山的懒豆腐里往往在煮豆浆的时候放进洋芋,叫洋芋懒豆腐,因为融入了洋芋的味道,口感更佳,又更裹腹,所以,洋芋懒豆腐往往成为兴山人即菜又饭的食品。
懒豆腐名字好像有些粗俗,但它却是翡翠般的青菜,煮的却是玉液琼浆。倘若诙谐一下,我倒觉得白豆腐是黄豆的精华,属于金枝玉叶;懒豆腐则是黄豆与青菜的混合,属于小家碧玉。都好!
总而言之,无论是白豆腐还是懒豆腐,都是喂养乡村的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