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爸爸和妈妈,你选哪一个呀?”那一天,妈妈笑着对我说。那时,我五岁。看着妈妈脸上的笑容,我想给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我选择爸爸。”青雉的小脸上,我刻意表现出严肃的神情,似乎想要告诉妈妈我是认真的。妈妈的笑容渐渐冷却了下来,直至凝固成某一种状态。笑容消失了。妈妈哭了,我也哭了。那时,我不懂。
从此,妈妈走了,另一个妈妈来了。“孩子,这是你的妈妈。”爸爸对我说。他看着我。一种奇怪的介绍方式。无比陌生的一句话,无比陌生的爸爸,无比陌生的家庭。我知道,当我失去了妈妈的同时,我也失去了爸爸。
有人说,选爸爸吧,因为选妈妈会耽误妈妈,而且选了爸爸之后除了第二个妈妈之外都是自家人,选了妈妈那么除了妈妈都是外人;有人说,选妈妈吧,选爸爸会耽误自己,而且分开后爸爸还有爷爷奶奶,而妈妈只有她自己。我说,如果可以,我谁也不想选。我听不懂,也不想懂。我无比痛恨的是,为什么要把这个选择交给孩子?正因如此,直到后来我重新反思我的所作所为时,我无比痛恨自己。在五岁的那年,我懂得了伴随着我一生的道理:选择,亦是失去。以一种刻入血肉的方式懂得。当选择落在你的头上,当你必须要作出选择的时候,你会如何选择呢?那一天,我,五岁的小女孩,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仍在思考当我重新处于这个问题的面前,我会作出怎样的选择。
选择,是一个问题。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当选择结束,我想,我成为了一个特别的人。在学校,同学会用别样的眼光看待你,似乎你生来就具有某些先天缺陷。我在心里说,我有后天缺陷。情感缺陷,爱的缺陷,生命缺陷。那天,我凝视着爸爸的眼睛(复杂的生物感官,那是欣慰,愧疚,还是如释重负?),我知道那一抹长发永远消泯在我的心中,随之消泯的还有一个称呼,一个情感符号。
我移开了注视着爸爸的目光,看着爸爸身后她身影的出现。那天,她对我笑了。可是,我心里想的却是妈妈的哭泣。每到家长会(这是我最讨厌的学校活动),同学的家长中总是妈妈占多数。当五岁的我作出选择后,意味着家长会,抑或者其他的某些与我有关的特定场合中,某一角色的永久缺位。爸爸有时会来,妈妈永远走了。我羡慕他们,伴随着对他们的另外一种消极情感。曾经,我也有妈妈。
她对我不好,我可以理解,因为她仅仅是她。他出生了,爸爸很开心,我不知道我出生时爸爸是否如此开心,或许,妈妈知道。因此,在我的世界里,又多了一个他。我很清楚,我找不到对于他的合适称呼,如果有,我选择拒绝。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爸爸对我态度的变化,还有另一个人的变化(也许不是变化,而是原形毕露)。
我永远无法忘记,他对妈妈做的一切,对我做的一切。“你要听妈妈的话,不要和妈妈对着干。”他对我说。他始终向着另一个人。我情绪失控,和他大吵了一架,因为他侵占了只属于我的特定称呼。他给了我一巴掌,或许就像他曾经给妈妈的一样。我捂着被他搧打的脸部部位,强忍泪水冲着跑出了家门。因为,我不能像妈妈一样,无力地哭泣。但是,直到多年后,我成为了妈妈,也成为了妈妈。
爱,是什么?我一直追寻着它,一直渴求着它。它在我的生命中一直处于缺失的状态。我渴望得到爱,也渴望向别人倾诉爱,给予别人爱。后来,我遇到了我的男朋友?我的未婚夫?我的丈夫?总而言之,我遇到了他。是的,对于我而言,他终究成为了他。我深知,每一种称呼的更改都意味着情感的变化。曾经,我和他爱得疯狂,爱得痴迷,我以为我找到了缺失的爱。直到最后,我也没有得到爱。
“孩子,爸爸和妈妈,你选哪一个呀?”这一天,我说。“我选择爸爸。”我的女儿说。我笑了,女儿也笑了。他一脸沮丧。这时,我懂了。我终于理解了此时我脸上笑容的含义,也理解了那时妈妈脸上笑容的含义。同样的笑容,相反的意义。无法回避,选择,是一个问题。当选择落在你的头上,当你必须要作出选择的时候,你会如何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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