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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哥，你训练什么时候能完啊？虢老走都四个多月了，当初不是说三个月就行了吗，现在不但翻一倍变成六个月了，还要呆在医院，回家训练不一样吗？”
庄醒心已记不清乔希雅多少次催他回家了。说实话，他也很想回去，可是，虢老走前的再三嘱咐，纸条上的那几个字，就像巨石叠压在心头。他万般无奈地看着乔希雅，摇了摇头，说：“希雅，不是我不想回，实在是不能回。也就还有两个来月时间，一切都平安了，你我都忍一忍不行吗？”
“每天不就是这么简单地躺一躺，蹲一蹲，又不需要什么特殊训练，哪里不能做？一张治疗床，家里又不是放不下。”
庄醒心涨红着脸，没吭声。乔希雅明白了，庄醒心迟迟疑疑的不肯回家，一定是跟那个谁都不肯告诉她的第四件事有关。心一横，暗暗咬牙道，“哼，今天一定要解开这个该死的谜，不然，老堵在心头太难受了。”
“心哥，虢老到底说了什么？是不是和我有关？如果你还想继续瞒的话，明天我就收拾东西带我妈和孩子回老家，绝不再来，省得心累。”
“希雅，你……”
庄醒心已经多次领教，知道乔希雅是个说到做到的烈性女人，再不跟她说，说不定今天晚上真会收拾东西走人。“算了，也许瞒来瞒去瞒成冤家，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更好。”想到这儿，他伸手从里面的褥边下摸出一张巴掌大的纸条，递给乔希雅。乔希雅接过去一看，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字：禁女色，否则，前功尽弃。
“原来，这就是庄醒心在外面磨磨蹭蹭几个月不回家的原因呀。可是，他治他的病，用他的药，干嘛非得跟女色扯在一起，难道万一治不好，还要赖在女人身上不成。”
乔希雅心里清楚，伤在庄醒心身上，不管有没有这回事，最害怕的是他，深信不疑的肯定也是他。她撇了撇嘴，把纸条还给庄醒心，用一种不在意的口吻说：“藏着掖着几个月都不肯说，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忌讳呢。禁就禁呗，谁说回家就不能禁了？多大的事儿，至于把人弄得这么罢作。心哥，回家后你怎么说，我怎么做，保证配合你禁还不行吗？”
庄醒心枕着双臂躺在治疗床上，两眼失神地看着屋顶，耳边响起肖立龙的话，“虢老说，他用在你身体里的药力，至少要半年才会消退贻尽，因此，这瓶固阳丹每晚要吃一粒，直到药力消尽。这期间千万不要行房事，否则，前功尽弃。如果现在回去，还有五十多天时间能保证得了吗？不过，真有那么玄乎，非得要等到六个月期满再回去吗？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一个多月后会是什么样，说不定能跑两步了。”
他扭头深情地看着乔希雅，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问道：“希雅，不就半年吗，你就这么急着我回家啊？”
“半年还短啊，人这一辈子往多了数，也就两百个，黄金时期不过几十个而已。这半年你不在家，我总感到屋里空荡荡的，不像家。而且，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一天到晚老是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好了，心哥，别犹豫了，回去我让我妈给你做一碗我们家乡正宗的剁荞面，配上羊肉臊子，准保让你装到嗓子眼还想吃。”乔希雅晃着庄醒心的胳膊，撒娇地说。
“嗯，那好吧，你说话可要算数哦，不要到时逼得我又往医院跑。”
“真的！太好了，心哥。”乔希雅喜出望外地振臂欢呼，俯身在庄醒心脸上奔放地亲了一口，媚眼笑道，“我这就给你办理出院手续去，立刻回家。”
庄醒心看着乔希雅连跑带颠消失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种既满足又酸楚的复杂表情。趁着办出院手续的间歇，乔希雅给叶萍儿挂了个电话，说：“叶姐，我正在给庄醒心办出院手续。不是院方，是我们提出来的，怕你不知道白跑一趟。回头你跟肖总也说一声，我就不给他再挂电话了。”
“嗯，好，我会跟他说的。”
此刻，坐在叶萍儿桌对面的肖立龙，听出送话器传出的不甚清楚的女声是谁。看着叶萍儿接电话时恹恹失意的样子，对庄、叶、乔三人的关系，突然产生一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交错感。
“庄总出院了。”叶萍儿放下电话，随口说道。
“是啊。”肖立龙略显吃惊地一愣，眉头紧锁瞬间又放开，没再问谁接庄醒心出的院。
回到家，一切似乎都和半年前一样，只是多了一位堪称西北中年妇女标准模样的“妈”。
“心哥，中午就简单吃一点，留着胃口晚上吃剁荞面。”
“行，真不好意思让你妈辛苦，谢谢。”
晚上，一碗羊肉臊子覆盖的剁荞面放到庄醒心的面前。一股混合着浓郁肉香、菜香的气味直往鼻孔里钻，惹得庄醒心口水直冒，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客气话，抓起筷子就吃。一碗、两碗、三碗，“稀里哗啦”一气吃完，掂量掂量肚子，感觉好像还有空，伸出碗说：“希雅，再给我来勺汤吧。”
乔希雅温婉地冲他一笑，说：“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
“嗯，好吃，真好吃。”庄醒心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心哥，这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一顿吃这么多，干的吃不下了，还要用汤来溜缝。”
乔希雅笑着起身，盛来半碗面汤，加了一勺羊肉臊子。庄醒心喝了两口，突然停下来，对着碗发愣。乔希雅以为他吃撑了，赶紧问是不是吃得有些不舒服？庄醒心摇摇头，指着碗里被红、白、青、绿菜丁包围的羊肉块说：“你妈是怎么做的，细嫩可口，竟然连一点膻气都没有。”
“羊肉和荞面粉都是妈从老家带来的。我们那里，几乎每个女人都会做臊子剁荞面，尤其是剁荞面，不要说会不会，就是会，还要看剁得好不好。都从十多岁就开始学，剁得细，剁得匀，剁得快，说明女孩儿心灵手巧，就会成为许多小伙子追逐的对象。妈也是十多岁就开始跟姥姥学，心灵手巧做了快四十年了，不但荞面剁得好，臊子也做得很出色。我妈曾经跟许多人比试过，同样的材料，作出来的羊肉臊子就是比别人强，细嫩爽口，几乎没有膻气。妈曾经跟我透露过，除了用料外，关键还在于掌握好火候，要恰到好处才行。”
“女人都会，那你应该也会了？”
庄醒心话音未落，两片羞红飘上乔希雅的脸颊。“唉，我是地道的米脂婆姨，可是，我却徒有虚名。十多岁时，我也开始跟妈学，胡巴乱啃地学了两三年，刚入门就跑出来了，再也没做过。这次我妈来，让我上手试试，结果一塌糊涂，面怎么都剁不匀，一刀粗一刀细不算，还有不少断的。我妈在旁边看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只得把我剁的这些残次品揉吧揉吧重新剁，唉，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做了。”
晚上睡觉，庄醒心要到另外一个房间去单独睡，乔希雅说什么也不干。“这样的话，我妈看到了会怎么想？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一回来就分房睡，啥意思？我宁愿睡地板你睡床上，也不愿分开睡。”
庄醒心心想，也是这个理，立即抱歉道：“希雅，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不然，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那怎么行，你半年多没回家，回来第一个晚上就让你睡地板，身上还有伤。不说别人知道了会如何，就是我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啊。我虽然文化不高，但无论如何，这种不懂道理、有伤情分的事我做不出，宁愿陪你睡地板。”
“那……好吧，希雅，我们俩都睡床上。”庄醒心半推半就地妥协。
“心哥，好快啊，一晃半年多过去了，回老家祭拜姥姥的事儿你妈后来提过没有？”
“开始还提，萍儿说实在不行的话她陪着回去，我妈后来一直没吱声。也许，时间一长，想法就没那么强烈了吧。不过，妈虽然不说，心里肯定还在惦记，等恢复得好一些，我还是要陪她回去一趟。”
“那你爷爷家呢？”
“当然要去，不过，有点小麻烦。”
庄醒心眼神突然变得飘忽不定，没有再说下去。乔希雅心里莫名其妙的一紧，“难道这几个月里又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叶萍儿又说了什么？”
乔希雅莞尔一笑，伸手在庄醒心的胸膛上抚了抚，顺势滑向他的小腹，起身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你还是担心爷爷和老家的人不认你吧？”
“不是。只是后来我感到去了有点姓不正，言不顺。”
“什么叫姓不正，言不顺？”
“我上网查看过入族谱的事儿，发现个问题，我姓庄，一般农村老家都不会让一个外姓人入谱的。”
“那把名字改成叶醒心，或者改回叶东不就完了。”
“太麻烦了，牵涉的事儿太多。不但身份证，还有银行卡、信用卡、学籍、保险等，需要修改的一个一个都要改，这还不算，将来填个什么表都要加个曾用名，现在已经习惯的名字反倒成了影子。”
乔希雅“噗嗤”一笑，说：“嗨，你真是一根筋，老往不该想的地方想，我是说上族谱的时候改叫叶醒心或叶东不就完了。最多，后面再加个括号，现随母姓，哪要那么麻烦。族谱的作用说白了，不就登堂入室记录本族有个什么人吗，几代以后，谁知道谁是谁啊。说实话，现在许多人已经没有族谱意识了，什么这个字那个辈儿的，谁还有心像过去那么讲究。”
“嗯，也是的，不愧是乔军师，脑子转得快。”说完，搂起乔希雅回亲了一下，赶紧松手。
“啥意思，这么快，不冷不热的，嫌我脸脏是不是？”乔希雅板着脸问。
庄醒心多情一下却被怼，顿时羞成了大红脸，口怔目呆地看着乔希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乔希雅不理他，也不看他，眯着眼，一脸不悦地躺在那里。庄醒心挠了挠头，讪讪地说：“那……我再重新亲一次？”
说着，又把嘴伸了过来。
“真恶心。”乔希雅赶紧把脸避开，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旋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好了，好了，我在逗你玩呢，睡觉吧。”
晚上下班，已经跑出好几公里，乔希雅才想起给妈妈买的药落在办公室忘拿了。想到路边药店重新买，却又记不全医生开得是哪几种药，想着妈妈捂着膝盖痛楚的样子，她一把方向盘调转车头又往回跑。拿到药，关好灯，刚想出门，却听到走廊那头传来叶萍儿打电话的声音。心想，“还是等下再走吧，省得双方再次打招呼和解释的尴尬。”她轻轻把门掩上。
叶萍儿说话声越来越近，最后，好像停在走廊中间不动了。
“嗯、嗯，我还一直以为没有呢，现在有就好，我和醒心都省心了。嗯，0352，好，我记下了。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何伯伯，您放心。我了解醒心，他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也不是把钱看得如何重的那种人。
“您在那边要多多保重身体，方便的话就回来转转，我有空一定会去那边看您。
“嗯、嗯，好的，可能还要一会儿。有他奶奶和姥姥抢着带，再晚也放心，不会的……”
叶萍儿说着话，踱回到办公室，“咔嚓”一下关上了门。
乔希雅蹑手蹑脚闪身出来，关上门，也顾不得再下保险锁，贴着墙边匆匆溜下楼。直到走出院子坐上车，再次回头，看到叶萍儿办公室的门仍无动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被她发现，否则，可就尴尬了。不管有意无意，听到多少，私下说事的电话被人听到，谁都难免不高兴。”
一路上，乔希雅都在琢磨叶萍儿的话，“原来一直以为没有，现在有了，有什么了会让她和庄醒心都省心？是何总帮他们找到什么靠山人物？还是牵线搭桥到重要的合作伙伴？0352，什么意思，账号？不可能，太短。图纸号？银行保险柜号？文件号？门牌号？车牌号？……”乔希雅就这么胡思乱想瞎猜测，直到走进家门。
“心哥，有件事，你千万不要跟叶姐说。”吃完饭，两人一进屋，乔希雅就迫不及待地说。
“什么事？好，我不跟她说。”
乔希雅把下班后又回办公室取药，无意中听到的叶萍儿跟何总说的话，还有那组何总让叶萍儿记下的数字，向庄醒心复述了一遍。
接着，乔希雅又说出自己的看法，叶萍儿一直以为没有，说明她以前也压根不知道，也是这次何总告诉她才知道的。有了，你和她都省心了，说明跟你们俩有关，并且，没有可能要麻烦些。0352，很普通又这么短，肯定是个编号之类的数字。用这个编号的会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何总走前不说，现在才说？难道他也是刚知道，或者由于什么原因现在才告诉叶萍儿？
“跟我和萍儿有关？0352？”庄醒心的思绪始终聚焦在这两个问号之间跳来跳去，各种可能不断闪现，却都因为缺乏足够的现实性被他一一否决。
“何总告诉萍儿，他先知道？”庄醒心刚把这条加入思绪，突然，“遗嘱”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射进庄醒心的脑海，一下让他醍醐灌顶般醒悟，思绪也随即清晰开来。不禁自言自语道：“这就对了，一定是遗嘱，何总先知道，跟我和萍儿有关。那0352很可能就是遗嘱的公证号了。原来，深谋远虑的爸爸对公司的将来，不是没有安排，只是没有公开而已。”
“心哥，你在念叨什么啊，是不是想出来啦？”乔希雅赤裸着身子从浴室里出来，边用干毛巾搓着头发边问道。
“哦，还没有。跟萍儿和我有关的事情，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可是和那组数字再联系上，我还真一下半下想不出来。”
“没头没脑的，想不出来就不想了，我把水给你放好了，先泡个澡舒坦舒坦再说吧。”
“遗嘱只是自己的揣测而已，即使对了，也还得看遗嘱是怎么写的。爸爸过世前已经认了我，遗嘱里肯定少不了对我的安排，这样，就会间接牵涉到乔希雅。如果让后来的遗嘱之外的乔希雅参乎进来，弄不好会节外生枝，出现麻烦。”因此，庄醒心暗暗决定，如果真是遗嘱，也不能过早随便说出来，只有跟叶萍儿，包括遗嘱里可能涉及到的其他人，都沟通好、安排好之后，再告诉乔希雅才比较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