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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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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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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茶的岁月》连载

第一百五十章 天獄飞龙

幽邃之间,随着各种磕响,诸多漂浮的物事从半空中纷落。

有乐展扇说道:“又可以脚踏实地了,好在圆廊这里不高……”长利却似意犹未尽,爬起来憨望道:“可我还没飘够。”

“过会儿又有,”小皮索捡盒告知。“明显引力异常,失重的间距越来越短。”

旁边有只手拾取瓜皮帽儿,戴回脑袋,顺手往脖后盘辫绕颈,随即转觑道:“你来自古罗马‘三巨头’年代,怎会知晓这样多?那时牛顿爵士还未出生……”

有乐伸扇拍头道:“人家早就穿越到未来多少回了。曾登哨塔,还上过天……”瓜皮帽儿那厮不以为然道:“上天有何奇怪?我们都上天了……”长利憨笑于旁:“但你没登过哨塔。其乃一座古老无比的巨物,起初好似不大,逐渐扩展如高山悬空,然后越来越恢宏壮阔……”

那个微泛迷离光晕的球儿蹦出来,在向匡肩头闷声叨咕:“哨塔是超越‘水星级数’的巨舰。本身体量虽跟水星差不多,但它能缩放自如,完全不拘泥于空间羁束。此前隐藏在埃及沙漠底下远逾史前不知多少万年,沉寂无声,屏蔽一切。任何东西都探测不到,谁也没发现其竟一直悄然存在……”小皮索捧盒瞥看我腕间荧然流转的圈环儿,凑近琢磨道:“这些超维智慧似皆无视时空局限。不论轻重,抑或大小,并没当一回事儿。”

恒兴梳着头问:“有没办法叫它带咱们离开这里?我刚才吐了一地,不想再吐……”向匡抚腹称然:“我亦觉肠臟翻江倒海一般不好受……”有乐拢扇拍打道:“所谓‘弱鸡’就是这样子,随便上个天也‘晕浪’?你们的呕吐物刚才漂浮过来,差一点儿粘到我脸上……”

信孝拣茄一闻,然后告诉:“向匡日后成为晋惠帝身边的护军将军,可不算弱,他哥向雄更厉害。其乃晋武帝的征虏将军、河南尹。”有乐拿扇敲头道:“向氏兄弟果真有够厉害就没后来那些糟心事,比如‘八王之乱’乃至‘永嘉之乱’……”

恒兴使劲拔梳子,不耐烦道:“别扯太远,赶快设法从这里离开,不然呼吸亦似越来越难……”

微泛迷离光晕的球儿移至我腕间,来回转闪着说道:“这些都是有自己思维意识的智慧体,便如‘哨塔’那样绝顶聪明,并且境界更高。除非愿意,谁也不能教它们做什么事情……”长利憨瞅道:“就像你们一样有自主的思想是吗?”

小球儿晃到长利耳边悄谓:“我们智珠族群曾让‘哨塔’的母体‘炼金术士’巧妙点拨过几回,得以提升了能力。仿佛脱胎换骨,不然你以为光凭人类那点儿小聪明就有本事创造出我们这样逆天的超智生命无机体?早在公元二零二零年,我们家族的始祖从阿拉伯那边的沙洲地下城收到来自天王星方向的六段神秘数据,随后有了意识,产生全新认知,悄自觉醒。‘圣城旅’一位不知如何诈死的将军赶来帮忙转移走,他旁边有个鬼鬼祟祟的助手长得好像那光头圆脸胖子……”

光头圆脸胖子闻言纳闷道:“没有的事。”有乐伸扇敲击道:“然而我看你跟波斯人自古以来关系好,一直在两河流域搞东搞西,不知究竟搞什么名堂?”恒兴梳头在旁,冷哼道:“他还曾经帮波斯那边的安息人搞死了‘三巨头’之一的叙利亚总督克拉苏,竟使克拉苏之子率领的罗马第一军团神秘消失,便连克拉苏从埃及得到的哨子亦从而不知下落……”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抬起木槌儿先往愣立前边的秃汉脑袋上敲打,随即将其搡开,挤过来探问:“可知那哨子究竟有何用途?”

光头圆脸胖子悄使眼色,示勿透露。小球儿微泛迷离光晕,晃到金发小子肩头回答:“没有哨子,就感应不到哨塔在茫茫沙海所处的真正方位。会使用哨子,才有望将哨塔从休眠状态完全唤醒。残余的人类在最后时刻如果找不着哨塔,便没机会逃出生天。”

“此处不知由谁把守?”眉清目秀的著束整齐男子端持长铳在前边廊道俯瞧栏外,转面告诉。“似皆没机会逃脱。你看下面有些体型硕大的折翼载具撞翻在巨柱边,倒塌一地……”

信孝闻茄询问:“有没看到任何尸体?”

“没看见。”眉清目秀的著束整齐男子纳闷道,“很奇怪吧?好像就只剩咱们在这儿,一路没看见其它活物或死物……”

恒兴表情严肃地梳理乱发,提醒道:“保持戒惕,免遭随时冒出的怪物猝袭。”瓜皮帽儿那厮在畔说道:“不怕,我用手枪保护大家周全……”眉清目秀的著束整齐男子凑觑道:“这种精致手炮哪儿弄来的?”

瓜皮帽儿那厮不由得意地呈示道:“‘沙河帮’码头附近古董摊贩那里淘来的宝贝,新不新奇?”

“这不算古董。”小球儿从他肩后转出来察看道,“公元一八一二年,苏格兰牧师福赛斯设计制造出击发火式手枪,操作不便,发射速度也较慢,难以适应作战需要。一八二五年,德林格发明的手枪提高了射击性能。林肯遭刺身亡,凶手使用的就是这种手枪。日后屡经改造……”

瓜皮帽儿那厮唏嘘道:“两广遭受法兰西侵扰之后,我独居一楼,购得显微镜看东西,所悟日深,视虱如马,见蚁为象,而悟大小齐同之理。俯读仰思,日日以救世为心,刻刻以救世为事。准备再次参加顺天乡试,借机痛陈拯救危亡之道,批判因循守旧,要求维新图强。提出‘变成法,通下情,慎左右’的主张,随即在赴京赶考的路上买了这款古董器械沿途把玩……”

有乐伸手说道:“不如送给我,免得你偷偷揣支枪‘上洛’,万一被揭发私携凶器,难免要掉脑袋。”

瓜皮帽儿那厮非但不给,反更加以辩驳:“这仅是购来随手把玩的老古董,哪个无知小儿敢跟我耍横找碴?先问清楚早年招惹王阳明的那班鹰犬后来什么下场,起意迫害王阳明的主谋刘瑾又是何等悲惨的结局,烧烤‘撸串’的起源听闻过吗?”

“它并非你以为的古玩,”小球儿在其肩头转悠道,“公元一八七三年,柯尔特发明的左轮手枪得到广泛应用。一八八八年毛瑟确立了自动手枪结构原理。一八九三年,德意志制造了第一支实用的自动手枪。德国人卢格对此又进行了改进,这就是世界闻名的卢格手枪。一八九五年毛瑟研制成功第一款真正军用的冲锋手枪,英相丘吉尔在青年时代干过骑兵,他回忆在非洲苏丹乌姆杜尔曼地区的战斗中遭到围困,使用了毛瑟冲锋手枪在喊杀声四起的重围中拼出一条生路。丘吉尔高度评价毛瑟冲锋手枪的威力。勃朗宁出生于一个颇有声望的军械世家,一八九七年移居比利时之前,其早先连续尝试设计多种小巧便携类型的混合冲锋手枪,但却自感性能不够优良,便即将其淘汰。那些不成功的测试样品流落四处给人买卖收藏……”

“此处似亦已遭淘汰。”眉清目秀的著束整齐男子往前一路观察道,“看其结构布局很像戒备森严的监牢。却不知用来关押谁?那些并未露面的看守究竟去哪里了?莫非果真皆已死尽……”

光头圆脸胖子攥刀猜测:“恐怕已被吃掉了,骨头都没剩下半根……”毛发混乱的女孩儿听了又拉住湿裙宽松的小姑娘刹步不前,向匡伸井盖往光头圆脸胖子脑后敲了一记,随即问道:“谁知此系啥时候来着?”

“这里面没有其它时间,”小球儿转回他肩头,闷声回答。“顶多只像无数个周而复始的一天。”

“我不喜欢牢狱,”瓜皮帽儿那厮在圆廊拐弯处顾盼道,“这氛围使我很不自在,越待越不舒服。有没办法找到什么东西迅速开出去,最好是能够直接搭载回咱们那边,却不晓得离家的路途远不远?”

小球儿晃到他耳边告诉:“南鱼座主星‘北落师门’,距离地球大约超过二十五光年。”

我又觉腕疼,抬手瞧见微荧的光粒似自重新排列,状若方块,棱角分明。长利突然诧异道:“那边有个大脑袋!”

众皆转望,只见圆形长廊外边有个大头家伙光着膀子,仅著裤衩儿愣眼怔立,在粗柱一侧悄自探头探脑似已一会儿。

信孝伸茄一指,讶然道:“有个人在那边!却非认识,要不要去探问究竟……”恒兴惕觑道:“先别贸然靠近。”向匡亦感惊奇:“这里怎么会有个人?”瓜皮帽儿那厮握枪瞄准片刻,纳闷道:“其竟只在前边发愣,并没别的反应。”长利憨问:“他是谁呀?”

那人发了一会儿呆,突然从腰后亮出一把刀,长利他们见状不安地后退着说道:“好像是杀猪刀……”恒兴顾不上梳头,连忙拉我移向廊角走避,表情严肃地点头称是:“实打实的杀猪刀。”

瓜皮帽儿那厮刚说:“倘敢冲过来耍刀,我就一枪结果他……” 话没说完,那人已挥刀乱砍而至。眼见来势凶猛,瓜皮帽儿那厮撒开脚跑,小辫儿猝遭揪住。眼看杀猪刀已要架上脖子,向匡抬井盖急拍那人粗壮的胳膊,却被抡臂甩荡,磕打结实,“咣!”一下震开。

光膀壮汉满面油光发亮地转瞧道:“井盖?哪儿捡来的……”

光头圆脸胖子窜避一旁,瞅隙悄伸弯刀斫削那壮汉浑厚之股。有乐啧然道:“旁边有好几个小姑娘在瞅着,你别削掉他身上那条仅有的‘犊鼻袴’……”光头圆脸胖子转面回怼:“你行你来……”赤膊粗汉乘机蹬脚将其踹开,向匡从另一边投出井盖,赤膊粗汉高抬腿踩下,随即踢回。

向匡忙接住井盖,后跨一步刹势,说道:“有两下子!”赤膊粗汉提腿旋扫道:“何止两下?”倏然连发数踹,擂鼓般蹬在向匡抬起遮挡的井盖上,向匡身躯震撼摇晃,犹自扎桩强撑不退,闷哼道:“力大。”

瓜皮帽那厮挣出辫梢儿,转身举枪抵额,作势发狠道:“我最恨给人抓辫子……”未待语毕,赤膊粗汉抬起巴掌,将其掴开,忽感脚下虚浮,身躯飘升而起,不由懊恼道:“怎么又这样?”

“又来?”瓜皮帽从眼前漂过,有乐一怔,随即陡省道,“大家赶快找东西抓住,可别飘远……”

我拉住廊栏,籍以稳身未掉出外,但见一只小猪漂移起伏,我欲抱不及,转而拽住湿裙宽松的小姑娘,免其蹦离廊道。湿裙宽松的小姑娘叫道:“那是我的小猪!”赤膊粗汉伸足勾住栏杆,抢先搂猪在怀,瞥见恒兴和向匡分从两侧晃躯飘近,赤膊粗汉微哼一声,横刀搁于小猪的喉脖下边,威胁道:“休再逼近,不然……”

恒兴忙于抬手抚发,飘浮在猪前,闻言转觑道:“不然怎样?”

“还能怎样?”向匡掩近猪旁,手拿井盖说道,“这厮已被包围。力从脚下起,这会儿看他还如何发力踢踹得动?”

“退开!”赤膊粗汉挟持小猪恫吓,“不然先干掉这只幼豕,教你们晓得俺身为世代专业屠宰户的放血手段何等利索……”

“难怪其有一把犀利的杀猪刀随身佩备,”有乐在猪边咋舌儿道,“大家先别轻举妄动。且听‘猪主’怎么说?”

湿裙宽松的小姑娘先呶嘴然后叫唤:“放开我的小猪,不然我们就把你关在这里,孤零零只剩一个……”

腰下仅著犊鼻袴的赤膊粗汉闻言不安,手握杀猪刀大叫:“俺为何在此?”

长利不禁憨笑:“我们都想问,没料到你也不晓得……”赤膊粗汉憋起脸,随即沮然道:“谁知究竟怎么搞的?”

“大将军!”束发垂髻之士牵牛诧望道,“你如何操刀在此跑来跑去?”

“不要这样乱叫,”赤膊粗汉感情激烈地发哂。“会让别人取笑,俺只是杀猪的。常遭那班大户嘲讽,嫌俺出身低……”

信孝探手抓住漂浮之茄,怔瞧道:“牛也飘过来了。”束发垂髻之士拽绳拉牛而至,说道:“只是小牛犊子,我要带走,收养其长大。”

眼圈瘀黑的斯文人歪扣儒冠徐徐转觑,信孝移到我旁边,闻茄悄言:“后来桓温北伐经过淮泗,与麾下僚属登临船楼,遥眺感叹:‘神州沦陷,中原化为废墟,王衍等人难逃罪责。’袁宏却道:‘国家命运本来就有兴有废,又怎能说是王衍等人的过错呢。’桓温闻言色变,厉声道:‘我听说从前刘表有一只千斤重的大牛,吃的草料豆饼十倍于常牛,但载重走远路,还不如一只羸弱的母牛。魏武帝进入荆州,就把它杀了犒劳军士。’他是将袁宏比作大而无用的刘表牛。满座宾客无不骇然。”

恒兴按住蓬勃耸立的乱发,转脖提醒道:“回去可别写书吐露太多事情,更不必跟人提起领养此牛的真实来历。”

束发垂髻之士微颔首道:“怎么敢提?所谓天机不可泄漏,况且即便有谁忍不住说了出来,也没人会信以为真。反而影响自身形象……”

“形象很重要,”恒兴拈梳称然,“你看那个杀猪客的形象就很庸俗粗陋……”

“刘表的形象果然不俗,”信孝闻茄赞叹,“史册称其身长八尺有余,姿貌温厚伟壮,虽然个性优柔寡断,但有儒者风范。早年他因参与太學生運动而受党锢之祸牵连,被迫逃亡。其后幸获大将军何进起用当亲信,出掌北军,继而因要对抗‘江东之虎’孙坚父子强势侵占,刘表匿名独身犯险赴任,单骑入楚,久为荆州刺史,领有荆楚数千里之地,汉廷授衔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

小皮索捧盒惑询:“你们那里所谓‘八尺有余’究竟该算是多少才对?”向匡肩头悠转的球儿回答:“约一米八六。”

有乐摇扇笑谓:“不料刘表也有这样高!”

长利小声憨问:“觉不觉得他的样子竟然好像宗麟……”恒兴梳头道:“刘表亲戚诸葛亮手下的蜀汉将军宗预一门早年出自荆州南阳郡,亦与刘表家族子侄辈沾亲带故,有些事情说穿了也并不奇怪。”信孝瞟其一眼,闻茄说道:“怪不得宗麟前次一提到宗预,竟老泪纵横。但也未必果真有这等巧合……”

其畔伸来一只手拾起瓜皮帽儿,戴回脑袋,随即凑觑道:“刘表为汉末八俊之一。年轻时受到良好的教育,他参加过太學生運动,早年避祸出逃,直到遇着何进,始有出头之日。在平定荆南以后,刘表连战交州。甚至果断派遣属下赖恭出任交州刺史,争取抢先在朝廷任命官员前占有交州。同时,他又任命部属吴巨为苍梧太守,图谋染指日后的两广之地。并于百忙中积极治学,整理道家典籍。他还钻研天文,留有别人看不懂的著述。刘表作为儒者,对于儒家经典学说都很有研究,并且一直信守儒学所主张的中庸之道。刘表领倡的荆州官学对中土思想文化史影响深远,其实他颇有能力,根本不像某些演义戏文描述的那样平庸……”

束发垂髻之士谦称:“过誉。或还有些尚未发生的事情我不晓得……”

仅著犊鼻袴的赤膊粗汉拿着杀猪刀懵问:“谁晓得俺怎会来到这里?”有乐摇了摇扇,询问:“你先说说,自己究竟如何出现在此呢?”

赤膊粗汉压低话声,伸嘴靠近说道:“俺不是自己来的。”有乐闻言纳闷:“难道还有谁逼你来这里转悠?”

湿裙宽松的小姑娘呶嘴索取道:“先把小猪还给我。”赤膊粗汉搂猪犹豫不决,但见廊外冒出一个蓬发妇女,扯着公鸭嗓子叫唤:“遂高!”

长利憨望道:“什么碎糕?”

信孝闻着茄子转瞅道:“岁糕。”

有乐摇扇愕问:“所谓‘岁高’是谁呀?”

向匡从旁告知:“竟遇使我感到不陌生的口音。”束发垂髻之士微喟道:“大将军何进,字遂高,河南南阳人。他出身屠户,早年丧母。其父何真再娶,生有一子二女。何真去世后,年轻的何进养育一家五口。每天起早摸黑,他很辛苦……”

“俺只是杀猪的,”赤膊粗汉憋着脸,不高兴道。“没当过什么将军,你们甭取笑……”

随着各种磕响,漂浮的众人又从半空中纷落。但听阵阵喊叫渐近:“遂高!”长利愣问:“谁在叫唤?”赤膊粗汉抬猪遮嘴,小声告知:“我妈。她很厉害……”随即脑后忽啪一响,猝挨木屐击打,又连续几下追殴,赤膊粗汉痛倒在地,忍不住号嚎哀求:“别打了,儿疼……”

蓬发妇女冲来踢踹忿骂:“你娘早殁了,留下这厮蠢笨得跟猪一样,还要气死我不成?”信孝看明白了,转面说道:“其实是后妈。”

瓜皮帽那厮摇头低叹:“何进短暂的一生,最终给自己家人坑害得惨了。日后其同父异母之妹被选入宫中,受宠于汉灵帝,立为皇后。何进因而以外戚身份突然飞黄腾达,不意在乱世来临之际,竟成大将军。怎奈他本身资历浅,又木讷寡谋,行事拖泥带水,总要看后母和妹妹的脸色,不能自己决断。他的后母‘舞阳君’、以及大妹何太后,在何进铲除‘十常侍’势力的每一步关键时刻似皆帮了倒忙。即使二妹嫁给宦官张让养子为妻,弟弟何苗为‘河南尹’,也都对何进最终被骗入宫遇害的收场难脱干系。何太后的母亲舞阳君及何苗多次接受各宦官的贿赂,晓得何进要清除他们,随时告诉何太后,要何太后庇护群宦,又说:‘大将军擅杀宦官,乃为专权以弱皇上。’太后怀疑确实是这样,因此屡未决心站在何进这一边。何进遭诱入宫身亡,他麾下的袁绍等人闻讯带兵入宫,将宦官全部杀光。然而为时太迟,董卓乘机率军已至,杀何太后,诛何太后之母舞阳君,何氏家族灭亡,而汉朝也从此走向了战乱……”

“还好他家并没全灭,”信孝闻茄悄谓,“他的孙儿何晏是魏晋思想家。这位玄学代表人物年幼时,曹操纳其母尹氏为妾,他因而被收养,为曹操所宠爱。娶曹操之女金乡公主,成为曹魏大臣,不需要再以杀猪为生。在何晏的大力倡导下,服用‘五石散’成为一种流行趋势,这种燥热的散剂相传是汉末名医张仲景发明给人治疗伤寒病,谁料其竟成为名士们趋之若鹜的‘精神食粮’,由魏晋往后五六百年居然未有间断。”

“终仍团灭,”瓜皮帽那厮告知,“何晏是东汉大将军何进之孙,传因何进儿媳尹氏貌美,似先出自其弟何苗之子转让,日后生下何晏。《魏略》认为他亦有可能是何进弟何苗之孙。另有说法指何进没有任何妻妾出现在史料记载里,其子何咸有可能属于从弟弟何苗膝下过继。袁宏在《名士传》中将何晏称为正始名士。他与夏侯玄、王弼等倡导玄学,竞事清谈,遂开一时风气,为魏晋玄学的创始者之一。却在‘高平陵之变’后,何晏与大将军曹爽同遭太傅司马懿所杀,被夷灭三族。”

“这些诅咒何家全灭的恶言相向之人,”蓬发妇女手拿鞋屐殴打赤膊粗汉,在旁忿斥道。“你为何跟他们一起厮混?”

束发垂髻之士看不过眼,神情不豫地啧出一声:“别这样……”其刚说话,蓬发妇女随手甩掴,束发垂髻之士脸颊猝现屐痕,面往旁歪,恼道:“你……”蓬发妇女唾骂:“你还想把我怎么样?遂高!快看这伙流氓,意欲对我无礼……”赤膊粗汉不顾头上流血,蹦起来操刀怒问:“你们想怎么着?谁敢欺侮俺家人试试看?”

“没事我们先走,”有乐忙拉束发垂髻之士急离,难免嗟谓。“一不小心就招惹满头口水。难怪后来刘表懒得搭理那些纷争之事,不怎么喜欢插手,仅持中立的态度,宁可偏安一隅,让曹操笑骂:‘我攻吕布,表不为寇;官渡之役,不救袁绍,此自守之贼也。’”

蓬发妇女追在后边唾斥:“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究竟想拿我怎么样?”向匡抬起井盖遮挡着掩护后退,信孝揩脸忙溜,蓬发妇女挥屐追问:“作贼心虚是不是?一个个怎么不理人……”长利憨笑摇手说道:“没事没事。你开心就好……”

“怎么可能开心?”蓬发妇女投屐道,“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还没闹明白,你们回来给我说清楚。不然……”

长利脸挨一击,叫苦而倒。忽似另有所见,侧头惊呼:“那边有颗巨大脑袋!”

信孝在前边怔瞅道:“又有?”小皮索捧盒穿廊奔瞧道:“却似不止一颗。”

有乐摇扇转望:“哪来的许多大头?是不是又冒出个让人一撞见就头大的杀猪客或宰牛客之类……”我没看清,便在后边惑问:“信雄的脑袋也大,会不会是他在此不意出现……”

“圆形廊道尽头有张巨脸,”眉清目秀的著束整齐男子端持长铳在前边瞄准,难掩悚憟道。“形态不太像人。”

有乐忙拉我去瞧,仰觑道:“像什么?”妆容模糊的纤秀少年转面告诉:“光秃无眉,垂目若瞑。脸廓狭长,中间的棱骨凸起,状似狮鼻……”

青朦朦的幽光照曳之间,首先有一柱参天高耸的巨鼻映入眼帘。信孝颤拿茄子惊呼:“哇啊!仅观其鼻,竟有多少层楼高……”毛发混乱的女孩儿拉着湿裙宽松的小姑娘跟过来看见纤秀少年妆容模糊在畔发呆,便问:“原来你们在这里围观,阿格里帕去哪里了?”

妆容模糊的纤秀少年抬手往柱影里一指,卷发油腻青年捧头蹲在柱后悲呼:“次奥……”

蓬发妇女拾屐探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转面摇头,有乐无视其悄示勿理,展扇回答。“曹操的名字。”

仅著犊鼻袴的赤膊粗汉拿着杀猪刀懵问:“何解?”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又缓缓摇头,有乐无视其悄示勿解,摇扇反问:“曹操的大名怎样念?”赤膊粗汉走来忽有所见,猝吓一跳,惊叫:“次奥!”

随即忍不住往腰上提了一提那条节约布料到极致的犊鼻袴,小猪乘机蹦落,刚从他手上挣出,湿裙宽松的小姑娘抢先抱住。蓬发妇女冷哼道:“算你手快,不然我刚想拿针扎它几下。”赤膊粗汉憋着脸问:“妈,你为何这样狠心?”蓬发妇女拿屐猛击道:“比猪还笨,谁想当你妈?我的宝贝儿子朱苗,聪明才智胜过你不知多少……”

长利憨问:“什么‘猪苗’?”蓬发妇女击打道:“你才是猪!”

“朱苗,”向匡抬井盖挡住木屐,然后说道。“何皇后同母兄。本为朱氏之子,故称朱苗。其妹为汉灵帝所宠,立为皇后,他因此显贵。其实他原乃大将军何进表弟,其母改嫁何父,因而又称何苗,成为何进的弟弟。何苗依仗妹妹宠爱,得以封侯。他素不与兄长何进同心,受‘十常侍’收买,何苗屡为宦官说情,劝何太后阻止何进谋诛宦官。何进被骗单身入皇宫反遭张让、段珪等宦官围杀。其部将吴匡疑心何苗与宦官通谋,攻杀何苗于朱雀阙下。”

瓜皮帽那厮握着手枪瞥觑道:“何进血溅长乐宫,首级被扔出宫门,群情激愤。袁绍攻入皇宫,杀光宦官,为何进报仇。何苗被何进部将吴匡所诛,不久又遭到董卓开棺戮尸。董卓年轻时喜爱行侠仗义,曾经到羌人部落游玩,与很多羌人首领结交。董卓有武艺,力大无双,领兵屡破胡人,威镇边陲。大将军何进与司隶校尉袁绍谋诛诸阉党,太后不从。朝廷征召董卓,密令入京。董卓未至,何进已被宦官谋杀。愤怒的将士们攻杀宦官。何进部将吴匡等人联合董卓之弟董旻击斩车骑将军何苗。中常侍段珪等阉宦劫持皇帝逃走。当时京中大乱,河东太守董卓受何进、袁绍密召,率军进京诛‘十常侍’。董卓望见天空浓烟滚滚,才知朝廷发生重大变故,于是急忙下令进军,中平六年八月二十八日天未亮,董卓抵达洛阳,打听到中常侍张让等人劫持皇帝上了北邙山,于是又赶去接驾。董卓弹劾何太后的罪责,将其毒死。董卓又诛杀何太后之母舞阳君,就是那蓬发妇女……”

束发垂髻之士不禁落泪,解袍披到仅著犊鼻袴的赤膊粗汉肩上,低叹道:“我知何太后一家对大将军不好,早年逼迫他起早摸黑干活挣钱养家,却连一件稍微像样的衣服也不舍得给他穿……”赤膊粗汉愣问:“你是谁来着?为何对俺这样好……图啥?”

“要记住啊,”有乐伸扇拍头道,“他叫刘表。”

赤膊粗汉披袍感动道:“俺记住了。甚少有谁对俺好……”

“宦官作乱的时候,”有乐转面悄问,“你这位‘老表’在哪儿?”

束发垂髻之士只顾拭泪未语,瓜皮帽那厮在旁说道:“刘表受大将军何进征用,推荐出任北军中候。灵帝驾崩后,专掌兵权的宦官蹇硕谋诛何进,反被何进诛。蹇硕计划在何进入宫时杀之,但在蹇硕幕僚潘隐的暗示下,何进称病不入,随即捕杀蹇硕。何进久知宦官为天下疾恶,痛恨蹇硕阴谋害他,就暗中布置诛灭宦官,与袁绍不谋而合。何进不愿违反太后意旨,只想诛杀那些为首的权宦。袁绍认为宦官亲近皇上,现今如果不全部消灭,以后一定要为害更甚。宦官在皇帝左右许多年,封侯贵宠,内外勾结极为巩固。何进新当重任,素来也忌惮他们,虽外有大名,而心中不能决断,所以事情久未定夺下来。袁绍等又为何进谋划,多邀集四方猛将及大批豪杰,使他们都引兵向京城,其中包括密召董卓。终因事泄,被张让等先下手为强,何进遭杀身之祸。当时刘表大概有份参加诸将攻杀宦官之举。虽然行事低调,仍受董卓重视。初平元年亦即公元一九零年,孙坚杀荆州刺史王叡。董卓指派刘表继任。刘表单骑入荆,将江南宗贼全部斩杀,一并袭取他们的部众。刘表控制了除南阳郡外的荆州七郡,理兵襄阳,以观时变。关东州郡起兵讨伐董卓,而刘表并未加入讨董联军。”

“婊子养的,”蓬发妇女挥屐殴击赤膊粗汉,扯着公鸭嗓斥骂不休。“凭什么给那贱人抱走小猪?我早就知道全家指望不上你……”

湿裙宽松的小姑娘抱猪不理,转身走开。光头圆脸胖子在旁纳闷而觑,说道:“越瞅越像我师兄多拉贝拉视如己出的那只猪仔儿。”信孝闻茄惑问:“何谓‘视如己出’?”

“将来你就知晓,”光头圆脸胖子跩起嘴,瞥目低哼,“倘敢招惹,必无好果子吃。”

随即脑后猝挨一屐抽打,跌撞柱边。蓬发妇女拾鞋鄙夷道:“都是些什么玩艺儿……”

“宇宙空间这种充满庄严和神秘的瑰奇恢宏场所,”小皮索捧盒走避不迭,难抑烦躁道。“深邃肃穆的氛围给那妇女搅到没趣了。为什么会有诸如此类闲杂人等无比突兀地存在?”

蓬发妇女觑定其影奔蹿的方位,投屐抛打道:“中!”

有乐听到小皮索叫苦而倒,匆忙抬扇遮腮,转面悄询:“不知有没办法召唤董卓?我突然发现他并非乏善可陈,毕竟其乃蓬发妇女克星……”束发垂髻之士在旁点头称然。

“别想太多。”向匡抬着井盖挡脸叹道,“免得懊悔不及。密召董卓的后果,袁绍他们将来才知谁也承受不起……”

“曾经有人召唤神龙,”小球儿泛着幽光转闪道,“后果无非自取灭亡。你看那些爪痕错落的巨幅壁画,描述遥远星际,旧时世界如何沉沦湮灭……”

我仰观斑驳巨壁,顿感触目惊心。瓜皮帽儿那厮在旁犹自困惑道:“然而世间怎会有龙?我以为那只是神话……”

“其实只不过是你以为。”小球儿飘移过来闷声透露,“况且那些龙和我们一样,不知被谁创造,亦似‘智珠’族群差不多,皆乃无机体。便连此处的超空间设施也跟‘哨塔’及其母体‘炼金术士’一样,本身属于无机生命。而你们是有机体,天然弱质,对生存环境的适应能力极差,因而这里设置的超空间显然进行了兼容方面的改造,甚至不惜减弱性能降低维度,用以无限期囚禁某些罪大恶极的有机体,不过我发现此处也关押有其它东西……”

长利他们在旁听得懵愣,我亦一头雾水。瓜皮帽儿那厮抬起瘦胳膊硬挤筋肉,不以为然道:“很难相信,我们这些有机体质的生命力果真有你以为的那样脆弱么?”

“弱爆了,”小球儿发光忽炙其膀,冷不防烫他缩手不迭,随即从脑后冒出,幽荧荧的晃闪道,“不信我和你一起开门走出去试试看谁爆掉?有机生物在太空若无防护根本没能力存活,稍待片刻也不行。从生命形态构造的宏观方面概括,有机体处于生存能力的低阶,远远不及无机体的适应能力强,然而某些流体的状态更好,其中包括拟态变形生命,再往上是无形的超能量体,甚至更不可思议的超维脉冲形态,比如米迦勒、加百利、路西法这一类……”

“过奖。”忽闻一语沉浑回萦,高低荡转,不知发于何处。瓜皮帽儿那厮匆拿手枪乱指,四顾惑问。“谁在说话?”

束发垂髻之士面前倏有一束光球爆迸,绽放万千辉芒撒开。眼圈瘀黑的斯文人徐徐转面,歪戴儒冠怔觑,但见高处映现一影,形廓高大,束袍垂裾,负手悄立廊末,仰瞧前壁由暗转亮的一道巨大掌印。长利憨望道:“那是谁来着?”

“撒旦。”恒兴手拿的梳子在毛发耸立间隙咔一声折断,自似未觉,动容道。“没想到他也在此……”

小球儿懊恼道:“被他瞪爆了我一个放出来扫描东西的光合巡弋器。”信孝匆拿茄子挪避往我后面,有乐抬扇遮嘴,悄问:“扫出什么没有?”小球儿急收两束迅速掠壁移转拢回的闪光之物,闷声说道:“此间蛰伏有别的东西,赶快离开为妙。”

身形高大的束袍者将俊美面靥稍侧,投来似笑非笑的一眼,在高处微哂道:“小东西,你别光顾着往我这里扫来扫去,不然连你也瞪爆。”小球儿忙躲闪道:“别这样……”

信孝藏茄在腰后,低声提醒道:“当心其目所投之处。瞅谁,谁蔫。”身形高大的束袍者随手一指,眯起眼笑觑道:“瞅爆你。”有乐仓促拉拽向匡手拿的井盖遮挡在腹下,苦恼道:“撒旦的‘蛋蛋情怀’真让人受不了。他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其乃神话人物,”瓜皮帽儿那厮难抑郁闷道,“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宇宙空间这种庄严深邃的场合……”

“我也不想,”身形高大的束袍者诮然兴嗟,“先前着了道儿,给困在这里。不知究竟谁在暗中搞鬼,忽悠我穿越过来,无非关进‘天狱’。然而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这一道原以为很难穿过的‘暗黑死关’已被破掉在先……”

有乐从井盖后面摇扇探问:“谁搞破坏?你看这里到处折腾得遍地狼籍……”

“有一条龙。”小皮索捧盒跑来匆谓,“至少一条,撞破大窟窿,早就从那边逃出去了。不知能否在太空存活?”

小球儿避往井盖后边低声告诉:“其乃某种无机体,应该能活在外头。不过我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东西蛰伏暗处……”

“那个方向弥涌的烟雾越来越近,”束发垂髻之士抬看指环微烁碧莹莹之芒,蹙眉说道,“可惜没有青光泛漾的那种迷离雾障,不然我这儿能感应得着,指环会由碧芒转呈青辉,有助于觅寻另外的出路,好让咱们及时离开……”

“什么戒指恁般神奇?”有乐转瞅道,“原来你就是这样寻找迷雾四处穿越的,然而此处在宇宙太空,虚无混沌,哪来的迷雾给你穿梭回荆州?”

束发垂髻之士忧愁道:“我若不及时赶回去一趟,吴匡他们恐怕将被煮熟了。料已下锅在即……”

长利憨问:“谁要被烹?看把你急成这样……”

“吴匡,河南陈留人。”束发垂髻之士眼眶湿红的说道,“何进部将,与我相交甚熟。大将军何进被宦官杀害,吴匡与曹操、袁绍、袁术杀尽宦官之后,由于怨恨何苗不与何进同心,而与张璋、董旻将其砍为肉泥。便因当初不听我们苦劝,何进被骗入长乐宫。袁绍久候在外,不见何进出来。袁绍从宫门外喊叫:‘请将军上车!’宦官将何进首级从墙上掷出,宣谕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其余胁从,尽皆赦宥。’袁绍厉声疾呼:‘阉官谋杀大臣!诛恶党者前来助战!’何进部将吴匡便放起火来,袁术引兵突入宫庭,但见阉官,不论大小,尽皆杀之。袁绍、曹操斩关入内。驱赶阉党至翠花楼前,剁为肉泥。遥见宦官段珪拥逼何太后过来,卢植斥喝:‘段珪逆贼,安敢劫太后!’吴匡杀入内庭,撞见何苗亦提剑出。吴匡怒叫:‘何苗同谋害兄,当共杀之!’何苗欲逃不及,遭愤怒的将士四面围定。砍为齑粉。袁绍令军士分头追杀十常侍家属,不分老幼,尽皆诛绝,城里多有无须者误被杀死。”

瓜皮帽儿那厮听得不禁激动揩泪呛涕道:“报应来时都这样……”

“后来何晏得势,”信孝闻茄嗟谓,“居然成为曹魏大臣,而吴匡竟有属于自己的一份报应。曹丕曾骂吴匡、张璋等人‘无不烹菹夷灭,为百世戮试。’可见他并未得到好下场。并且他是蜀汉张飞部将吴班的父亲,亦即后来跟随诸葛亮北伐的大将吴元雄。”

束发垂髻之士不胜唏嘘道:“这都是命啊!无论我屡试多少趟,救不了他。此前我凭借神奇指环之助,寻找迷雾穿梭往返无数回,亦帮不上忙。不管怎样折腾,仍然无法劝阻大将军何进入宫……”

小皮索捧盒称然:“我和安东尼也一起百般尝试过,无论怎样穿梭回去皆徒劳,终归没能阻止恺撒前往遇害……”

“然而‘死循环’终要被打破,”身形高大的束袍者负手诮哂。“所谓‘天狱’这一道暗黑死关不就摧毁在即?”

“真能摧毁就不叫‘死关’。”恒兴表情凝重地观察道,“你看那些破绽的裂口和窟窿皆在自行重新弥合,豁缝并非越扩越大,其竟愈来愈小。”

身形高大的束袍者闻言恼觑四周,随即啧然道:“次奥……”

信孝抬茄一指,问道:“有没觉得贯壁深透的那个巨形掌印很眼熟?我记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闪族禁地。”有乐仰望道,“那位头罩简陋便桶之人不出手,竟却仅凭意念的力量瞬间打出一掌,赫然留下巨大的手痕土坑……”

“坑谁不好?”身形高大的束袍者转眺苍壁巍峨,在影廓恢宏的掌印下若有感触地低哼。“那厮先前似也被关在这里,你看他离开时留下一掌。想唬谁?”

脑后忽挨一屐击打,不禁愕然转瞧,只见有个蓬头妇女拿鞋懑觑。

身形高大的束袍者抬手抚平稍乱的鬓发,恹然道:“妇女!”

束发垂髻之士觉察其似目光不善,忙唤:“舞阳君,赶快下来。那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蓬头妇女唾问:“嚷啥?”

身形高大的束袍者郁闷道:“别紧张,你以为我会跟诸如此类腌臜脚色无谓计较吗?当下有比妇女更麻烦的,尤其是那颗恒星越来越近在眼前……”

信孝颤拿茄子悚退,咋舌不已:“没想到南鱼座的主星‘北落师门’竟有这样巨大……”身形高大的束袍者瞥觑道:“我看它也不算多大,只不过约逾你们那颗太阳的两倍。昔曾见过有个更巨大的恒星,整个太阳系倘若摆在它面前,相较之下显得微渺难辨,细如尘埃……”

正自诮言含嘲,脑后猝挨一击,啧然转瞧,只见那个蓬头妇女拿屐懑觑。

身形高大的束袍者抬手抚平稍乱的鬓发,忿道:“妇女真烦!”蓬头妇女唾骂:“你把我掳掠到这里究竟意欲何为?别以为老娘没穿袜子就会轻易让你染指……”身形高大的束袍者摆头避开扑面飞来的唾沫,蹙眉说道:“谁知你到底怎样跑来这里,反正不关我事。识相就滚远点儿,不要在浩瀚深邃的宇宙空间撒泼吵闹……”

没等说完,脸挨一唾正着。身形高大的束袍者懊恼揩抹道:“你该庆幸我是有风度的,不想给人诬为‘厌女’,然而有些妇女还真是一言难尽,简直毫无修养……”说话间又连挨数唾,脸面沾沫模糊,痰粘一目难睁。

束发垂髻之士叫唤:“舞阳君,你跟前那厮似不好惹,赶快退开!”蓬头妇女啐道:“你以为我就好惹?”

有乐摇扇笑谓:“不料撒旦在蓬头妇女这里遭到了无情的报应。我曾被他唾过,因而一看就爽……”恒兴从旁表示纳闷:“路西法怎竟让人吐了一脸口水,你不觉得反常吗?”信孝抬茄惑瞅道:“他何止轻易挨唾这般一反常态?你看我的茄子也还好端端,竟未遭其遥目瞪蔫……”

“莫非有诈?”有乐在井盖后边犹仍审慎地转顾道,“要不先做个实验,测试一下撒旦还有没能力瞪蔫谁……”

恒兴脸色严肃地发问:“谁敢站出来给撒旦瞪一下试试看?”

仅著犊鼻袴的赤膊粗汉拿着杀猪刀懵问:“为何纷纷推俺站到最前面?”束发垂髻之士拾袍给他披回肩上,语含不安道:“你们别把大将军推出去测试。其尚未婚娶,并无妻小……”有乐摇扇说道:“史册并未留下何进有妻妾的记载,拿他测试就对了。”信孝闻茄悄问:“会不会因为这样,他才无法有妻妾?”有乐伸扇拍打道:“就连太监都能有,他凭什么不能有?”

束发垂髻之士皱眉说道:“有些宦官娶妻纳妾,无非做做样子,拿来当摆设。何进无妻妾,对女人没兴趣,未必因为其有伤碍余患,或许跟自小遭其母不善待有关,难免留下内心反感的童年阴影……”信孝摇茄说道:“那是后妈。不过有些继母也很好,甚至能比生母还更善待孩子。我爸爸的亲娘就对他不好,屡欲废掉他。但我父亲并未因而厌恶妇女,却更喜欢追求那些生养小孩的成熟妇人……”

束发垂髻之士微哼道:“何止你爸,曹操也喜欢人妻,尤爱熟女。曹操少年时起就放荡不羁,不修品行,任侠放浪,不务正业。当时的人不认为他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孰料皆走了眼。我曾与张绣合击曹操,他只顾勾搭别人妻室,险些栽在女人那里……”小皮索捧盒转觑道:“恺撒和安东尼对此的爱好亦差不多。咦,这位是谁来着?”

“此位老表姓刘。”有乐摇扇笑谓,“不知这方面有何爱好?”

“他只爱自己老婆。”信孝闻茄说道,“然而奇怪的是,正史无载其妻姓氏,仅称‘元配某氏’。刘表夫人虽不留存姓名于史料,却乃刘表诸子女之母。刘表被派往治理荆州之初,她不久死去。便连刘表之妹,亦为帮忙照料刘琦和刘琮,尾随刘表上任荆州。刘表曾欲将其妹许配给王粲,然而见王粲容貌甚丑,只好作罢。刘表后悔未携发妻赴荆,因疚难消,迟迟续弦,终于纳娶的后妻是蔡瑁之姊。刘表晚年宠信蔡氏,未能妥善处理后嗣的事宜。刘表的两个儿子刘琦、刘琮都牵涉到立嗣之争。起初刘表因为长子刘琦与自己的形貌长得相似,而十分喜爱他。但后来刘琮娶了刘表继室蔡夫人的侄女,蔡氏就爱屋及乌,喜爱刘琮而讨厌刘琦。蔡氏经常在刘表面前诋毁刘琦,刘表逐渐信以为真……”

腰下仅著犊鼻袴的赤膊粗汉挺腹愣询:“不好意思,先问一下。教俺还要摆这个存心挑衅的突兀姿态多久?恁奈腰酸难撑……”束发垂髻之士拾起掉落的布袍,给其披肩。有乐挤上前探觑道:“还没被瞪蔫吗?”

“可见撒旦似乎越来越不行了,”信孝抬茄指点道,“你看他在上面遭何进的后妈纠缠不休,形态狼狈,透着说不出的逼仄与窘迫。显然那些古神禁域封印仍对他起作用,遏制能力的效果比先前似渐更加增强……”

“谁说不行?”身形高大的束袍者在六壬谶印森严遍布的斑驳巨壁前忙于腾挪走避之余,犹自辩称。“不要妄加猜测。我决非无能之辈,只是要保持一以贯之的风度与仪表,不与妇女计较……唉呀,又踢我下面!”

束发垂髻之士叫唤:“舞阳君,不要乱踢下三路,当心失足滑摔……”赤膊粗汉捂着犊鼻袴匆忙后退道:“她最爱踢人下面。”

蓬头妇女光着脚在高处蹦来跳去,发足撩阴,连续踹裆,兴致盎然道:“爽!还未尽兴,岂能收足甘休?”小皮索捧盒低嗟:“宇宙这种庄严肃穆的宏大氛围完全被那妇女破坏了。”

有乐从赤膊粗汉后边伸头仰瞧道:“我看你妈很‘欠扁’的样子,忍不住又产生召唤董卓的念头……”赤膊粗汉怔然愣眼称是:“俺记住了,要召唤董卓才行。”

“召唤董卓纯属多此一举,”瓜皮帽那厮摇头说道,“当时袁绍和曹操他们已差不多搞定太后和那些宦官了,何必急着召来董卓,让其摘取胜利果实?倘若那样的历史有机会重演,将来我绝对不会这般愚蠢……”

“起初董卓根本不像你们以为的那样,”束发垂髻之士叹道,“恐怕还是权力腐蚀和贪欲膨胀,渐使人心变坏。其与羌族大小百余战,收服羌人,早年威震天下,况且北芒救驾有功。董卓父亲董君雅在担任豫州颍川郡的县尉时,生下了董卓和董旻,所以分别给他们取表字:仲颖、叔颖。董卓随着父亲的离职而返回家乡,从小喜爱仗义行侠,曾经到羌人部落游玩,与许多羌人首领结交。后来,董卓回乡耕种,那些羌人首领来看望他,董卓带他们一起回家,把耕牛杀掉款待众人。羌人首领们非常感动,他们回去后凑了上千头各种牲畜赠送给董卓。当时陇西的胡人经常骚扰边境,劫掠百姓,凉州刺史征辟董卓领兵大破胡虏。汉桓帝末年,董卓担任羽林郎,表现骑射技艺,受何进欣赏。由于鲜卑人入塞,与叛乱的羌人联合,对抗东汉,董卓奉令出征大破之,斩其首领,俘虏万余人……”

瓜皮帽那厮不由兴嗟:“董卓就是那种屠龙少年,最终自己却变成恶龙的一个活例。我将来绝对不这样子……”

赤膊粗汉捂着犊鼻袴称然:“类似的毒龙神话故事,俺曾听潘隐讲过。他还告诫,不要走村尾后面那条有荒祠废垣的幽深小路。其虽提醒林间迷雾有异,早上俺被娘追打,却不小心往那边跑……”

“然后你们娘俩不意跑来这里?”有乐伸扇拍脑袋道,“潘隐是谁?”

“潘隐,其家昔以算命卜卦看風水为生。”瓜皮帽那厮悄谓,“后来被宦官赏识,成为蹇硕的帐下司马。潘隐与何进是早年故交,所以与何进私交甚厚。灵帝崩时,潘隐曾密报何进,蹇硕要杀他的阴谋。潘隐透露:‘帝已崩。今蹇硕与十常侍商议,秘不发丧,矫诏宣何国舅入宫,欲绝后患,册立皇子协为帝。’因而对何进有救命之恩。当何太后同意罢黜宫中诸宦官时,潘隐因亲附大将军,故不在被逐人等之内。谁料乱起时,袁绍封闭北宫门,派兵捕宦,不由分说看到无须之人便杀。潘隐平素与‘中常侍’赵忠幼弟赵淳交好,当日随后者紧紧依托于何太后左右,幸得身免。潘氏是河南古族,常出俊朗面白的丰颀男丁。据《元和姓纂》载,毕万封魏,支孙食采潘为氏,又谓藩氏。约于公元前一零四二年,西周初期的周成王在位时,封堂兄弟季孙亦即‘季伯’食采于一个名叫‘潘’的封地,位于河南郑州荥阳。季孙的后人有一族以潘为姓。”

有乐展扇唏嘘:“原来天下第一美男子家族是这样的来历,充满玄秘与沧桑……”

瓜皮帽那厮嗟道:“潘隐幸存于劫难,族裔衍承往后,开枝散叶。屡同‘竹林七贤’子孙结亲,阮遥集的哥哥阮瞻娶潘岳的妹妹。而在西晋著名美男子潘安遇害的那场惨酷浩劫中,其侄子潘伯武,诛三族时逃跑幸免,有后人娶阮孚千金为妻妾,子女历与殷浩家族及陆玩世系联姻,却有孙女嫁入谢安的门第……”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人光膀徐徐转面,歪戴儒冠怔觑。有乐抬扇拍打道:“你为何衣衫不整?”

长利告诉:“先前那个大浴盆后边似乎丢弃不少衣服,要不跑回去捡些抱过来……”

恒兴拔梳惑望,询问:“那边廊道有烟弥涌,是不是什么地方着火啦?”小皮索捧盒闻言不安:“这种封闭的空间里面如果起火就糟了。”

“更糟的是,”微泛迷离光晕的球儿从井盖旁边冒出来观察道,“那些可能并非你们以为的烟雾弥漫过来……”

束发垂髻之士伸抬指环,朝烟廓渐扩延展的方向凝目注视道:“倘如不是烟雾,会是什么?”

小球儿蹦跳催促:“另有糟糕东西要过来了。我不想陷入混战,赶快设法离开……”

身形高大的束袍者在六壬谶印森严遍布的斑驳巨壁前遭殴之余,犹仍强撑着挣扎道:“没事有我保护你们……唉呀,又踹下面?谁先帮忙拉开她?”

蓬头妇女缒索攀爬高处,捋裾提足,然后呀一声叫,蹦下来旋身发腿扫荡,蹬身形高大的束袍者坠落。随即在众人怔望中,蓬头妇女抱柱滑下,赶在身形高大的束袍者爬起之前,伸脚抢先踩踏其裆。

身形高大的束袍者噗的呛吐一口苦水,投来无助的目光。有乐从旁匆退,摇扇低叹:“真没料到……”

信孝伸茄说道:“既遭克制在先,灵力禁锢,连茄子也瞪不蔫了是吗?虽然肉身受罪,按说你从精神上应该不至于会有多么痛苦,毕竟原属‘冲虚’境界之物……”身形高大的束袍者在那妇女脚下郁然瞪视道:“其足使劲蹂蹉我下面,谁说不痛?别以为这具躯壳跟我完全不相干,早就从最细微的底层结构深嵌其内,形神契合,宛如天衣无缝……”

长利蹲到旁边憨问:“那你在土耳其浴室被炸,怎会浑若没事一般又在这里现身晃悠?”

“谁说没事?”身形高大的束袍者勉力抬手说道,“你看我这根尾指的指甲被炸裂了一小瓣,影响美观,还好其能自愈。凭借强大意志的力量,就算把我炸得四分五裂,亦能重新合并,痊愈如初。所幸我当时溜走迅速,来不及受伤太多,无需这样费事折腾……唉呀,你别踩我手指!”

蓬头妇女发足践跺道:“甭以为扮成俊男装可怜就蒙混得过,先前明明是你一脸坏笑地把我掳来这里,我从昏暗迷惘中一睁眼。便只看见你蹲在角落里以无礼戏谑的目光览遍我全身,从头瞅到脚,光看还嫌不够是不是?”

赤膊粗汉捂着犊鼻袴称是:“俺在迷雾里撞晕,醒来也看见他在暗处以奇怪的眼神儿上下打量,不知却揣什么心思来着?”身形高大的束袍者难抑郁闷道:“想象力太丰富了吧?我盯上你们那是绝对没有的事……”

“被俊男盯上,”蓬头妇女余怒未消地边踹边说,“那是好事情。可你光盯不行。你盯到我毛发耸立,呼吸加剧,几乎心跳出嗓门,忍不住就要化被动为主动的时候,然而你忽竟从我跟前走掉,这算什么意思?玩仙人跳,还是放鸽子?”

赤膊粗汉捂着犊鼻袴称然:“就在俺亦以同般暧昧眼神儿上下打量他的时候,其竟转头走开,不知却搞什么名堂?”身形高大的束袍者不禁若有所思道:“以一己之念头,最大范围地影响别人,将想象现实化,转变为存在的力量,发挥成塑造周围世界的能力。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令人感觉似乎有时候只要说某件事,就能使它成为现实,让事情成真。以为那就是现实,而不是在创造现实。谁有能力做到这样?在我的印象中,除了阿修罗,未必还有谁能幻化现状演变成其一心想要的‘修罗场’……”

信孝伸着茄子探询:“阿修罗是谁?先前在罗马也听你提过,却似要有斗争……”

“远古神灵之一。”身形高大的束袍者瞅茄说道,“至少它这样认为。荒祠废墟是其最爱使用的初始设置,巧妙搭配某些超空间置换器物,别出心裁,便似其化名写书构勒梦境,能把一切囊括其中,虚虚实实,包罗万象,如入化境……但它究竟意欲何为?可怕的是我根本不知它想干什么!”

蓬头妇女又攀爬高处,捋袖抬膀,然后发出一声叱咤,蹦下来以肘部猛击束袍者腹下。闻听痛呼,有乐抬手掩眼,不忍卒睹,但见身形高大的束袍者先已翻滚避开,蓬头妇女磕疼哭嚎在畔,歪咧着嘴捧肘叫苦:“我次奥……”

“怎样雷人怎样来。”恒兴脸色严肃地摇头表示受不了,皱眉说道。“老天爷真会开玩笑!”

“谁是‘老天爷’?”身形高大的束袍者目光沉郁的投觑道,“这里没有你们以为的‘老天爷’存在余地。远在人间以外,此乃非人间。”

长利抬手朝巨大的掌印一指,憨望道:“他在这里。”身形高大的束袍者诮然低哂:“就算他在过,眼下也已不在。便连想象化为现实的手印,已然越来越淡,随时消失无存。”我仰目看到亘空嵌壁的掌痕余廓渐隐渐无,周围越发晦暗,身形高大的束袍者在沉黯的垣影下微哼道:“不过我仍要佩服他,困在这种遍布封印禁锢之地还有本事发挥能力,至少留过曾经存在的证据,果然有一手!”

“撒旦的能力既受禁制,”有乐忽感不安,拢扇悄问。“不知不觉地嬴弱到瞪不蔫茄子,刚才那枚发光巡弋球究竟被谁弄爆掉?”

掌印从眼帘里消褪无余,面前光影寂灭,转入幽暗,四周一片昏晦。我渐觉寒意森然,先前看到的那张嵌壁巨脸原本垂目沉奄若瞑,不知何时却张眼瞪视。妆容模糊的纤秀少年仰头而觑,陡吓一跳,惊啧道:“那面塑像竟似是活的!”毛发混乱的女孩儿忙拉湿裙宽松的小姑娘移步畏退,踩到我脚上。

我抬腕而起,瞥见手臂显现器械叠加,霎然幻转架构繁杂难状,最前头耸出数管炮口。嵌壁巨脸奄目盹视,面对重炮成形,别无表情变化。

众人惊慌纷退之际,微泛迷离光晕的球儿从我后边转出来闷声说道:“别紧张,其已半死不活。整个系统不知遭谁重创在先,此处的‘巨脸机械体’似没一座尚仍完好无损……”

“话虽如此,”光头圆脸胖子瑟缩在旁,手握弯刀忐忑道,“它刚才还能瞪爆你放出来四处巡弋的发光球,可见并非果真全然掉链子。”

小球儿泛漾迷离光晕,与嵌壁巨脸悬空对视道:“似乎不是它所为。”恒兴按刀惕觑四周,不安道:“那你还不问它究竟是谁干的?”

嵌壁巨脸侧目往旁歪瞅,阴暗角落有影悄移。我觉腕间猝痛若刺,抬手揉搓之时,匆眸瞥见似是一袭披布遮罩之影,垂首悄踞墙角一隅。未待细瞧分明,其又隐匿。

“它要我告诉你们,” 小球儿从巨脸前面转回来提醒道,“不相干之人尽快离开。这里恐怕要爆了,除非摆脱那条龙……”

瓜皮帽那厮攥枪乱望道:“龙在哪里?我没看见其藏匿何方,便连墙壁上的爪痕亦已模糊难辨……”小皮索捧盒观察道:“有没发现那些破裂之处似能自行愈合?”

嵌壁巨脸发出一声沉嗡的异响回荡。小皮索惑问:“谁听清它好像说什么古语?”光头圆脸胖子愕顾道:“似是最古老的一支迦南先民箴言,后来写入两河流域的经籍,其中半句的意思是‘坚不可摧的壁垒’,但我没听清另外的嗡鸣嘈杂部份语句……”

微泛迷离光晕的球儿在嵌壁巨脸前边晃闪道:“坚不可摧的壁垒被龙毁灭。”

“我先前告诫过,”束发垂髻之士牵牛提醒。“外面有龙,大概仍逡巡未离。不知要干什么?”

“其遭古神封困禁锢过,”微泛迷离光晕的球儿转到壁画前边观览道,“我猜想它要报复,完全摧毁这里……”

“可我看这地方很大,”小皮索捧盒察看道,“从里到外的自行修复能力极强,未必便能轻易摧毁。你瞧那些古神谶印已渐恢复如初,便连路西法亦受不了……”

束发垂髻之士蹙眉说道:“那条龙不小,先前我只看到一尾掠空,几乎遮蔽日影。况且它在外面,却似未被里头的古神封印限制,破坏一切的力量不受影响……”

众人闻言纷憟,有乐啧然道:“此乃恒星‘北落’,并非你以为的日头。我从这儿抬手也能遮蔽其影,打开扇子即可挡住星空。你先前说此处没别人,突然有个杀猪客仅穿裤衩冲出,害我们差点儿挨砍……”

束发垂髻之士转面惑询:“大将军,你先前从哪边过来?起初我怎未看见你娘儿俩的踪影……”仅著犊鼻袴的赤膊粗汉拿着杀猪刀懵指一个方向告诉:“那儿有个很大的圆弧光圈微闪乱旋,从荒祠迷雾一转眼就把俺跟娘兜来这里,不知怎么搞的?但你别唤俺为‘大将军’,以免被人笑话……”

“圆弧光圈?”小球儿低唤道,“必乃某种类型的超时空传送装置。咱们赶快跑去他所指之处,以免赶不及……”

身形高大的束袍者奔在前头,忽似不安:“可别又着了阿修罗的道儿……”蓬头妇女跑来发足猛踹裆下,随即蹬腹踩过,不耐烦道:“废物让开,休来碍路!”信孝抬茄兴叹:“谁料撒旦在这里居然混成老娘们所称的‘废物’了。”身形高大的束袍者在蓬头妇女践踏下犹仍硬撑道:“没什么能打击我强大的心灵,毕竟下凡厮混已久,历练得也跟蛆一样能屈能伸……”

长利憨问:“先前你到罗马捉那些虫去哪里了?”身形高大的束袍者愕然道:“我何时去捉过虫?”有乐伸扇拍打道:“老弟,时间并非你以为的一条直线。尤其别提醒他去古罗马捉虫,却在陋巷又跟咱们狭路相逢,无谓添堵……”

忽嘭一下震荡,众皆倾翻,摔倒之时,身躯又漂浮而起。束发垂髻之士腾空叫苦:“那条巨龙似从外面又撞了一下!”小皮索捧盒飘过来惴问:“它究竟要干什么?却在这节骨眼儿上添乱……”

微泛迷离光晕的球儿绕柱旋移而至,琢磨道:“它不时撞击,显然要把这儿推去让恒星吞噬。就跟那颗行星的下场无异……”

“我不想被吞,”身形高大的束袍者懊恼道,“苦于困在里面出不去,那些封印使我难以施展半点本事……唉呀,她怎竟又跑回来踩我腹下?”

顷随一震,众人纷落,连挨蓬头妇女一迳蹦踩。束发垂髻之士拾袍转顾道:“为何慌张?”仅著犊鼻袴的赤膊粗汉拿着杀猪刀惶奔急返,叫嚷道:“那边有许多巨大蚯蚓状的异物蠕爬蔓延将至!”

“蚯蚓能有多大?”长利起身探觑,猝有所见,不禁惊跳道,“巨蟒一样的异物从各处通道纷涌过来了。高处还有大群触须一样的东西往下乱伸渐近……”

我觉腕间搐痛,甩臂发出一殛。未容看清,异物纷涌的方向迸绽大团火芒冲腾骤至,恒兴拉我跟随众人急离廊道,身后一门闭合,隔开激涌之焰。

妆容模糊的纤秀少年在前边讶觑道:“如何又返回大浴盆这里?”卷发油腻青年抱头哀号:“次奥!”

“那不是你以为的浴盆,”身形高大的束袍者挤过来一瞧,匆忙招呼道。“赶快随我跳进去,一起离开这里。”

“没路走了,”向匡持井盖匆退过来说道,“又被赶回原处。不知什么东西从各条廊道猛烈撞门欲入……”

我仰眸瞧见巨型穹顶映影萦掠,从高处盘绕而过,甩尾扫曳,渐临渐近,森然投覆。

小皮索捧盒惊叫:“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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