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四军攻占五花寨后,在双土地乡公所召开了群众大会,镇压了一批地主恶霸,把他们的粮食分给了当地穷苦老百姓,在群众中大力宣传我党的土地革命政策。
略微休整后,贺龙率部于当天傍晚时分离开了双土地。战士们高举火把在冰天雪地中行军,翻过了双土地南面那几道险峻的山梁。部队行至官店西北部一处狭长盆地时,贺龙见四周皆是高山峻岭,立刻命令部队停止前进,派出侦察兵在周边侦察,确定此处安全后若有所思地笑了。
“胡子,你是不是笑敌人的愚蠢?”李良耀笑着看向贺龙。
“敌人如果在这里设下埋伏,我军很难安全通过!”贺龙说完,又借着火把的亮光观察了周边地形,随即询问随军向导:“这是么子地方?”
“这里是战场坝,东接滴水岩,南邻三里荒,西连景阳,北至小战场。此处地形为山间平坝,历史上这里曾进行过多次战争,‘战场坝’因此而得名。”随军向导介绍完,指了指群山环抱着的那块狭长小盆地。
“这里四面环山,确实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张一鸣点了点头。
谁也没有料到,贺龙这次的地形观察为1931年3月上旬在战场坝伏击川军杨铭师起了重要作用。
“此处距离官店口集镇还有多远?”陈协平问。
“大约一个时辰就可以到达。”随军向导回答。
“同志们,我们一鼓作气,今晚在官店口集镇宿营。”贺龙命令部队向官店口方向挺进。
红四军抵达官店口集镇时已经是28日凌晨,这时候的街上看不见一个人影。举目四望,整个集镇空荡荡的,街上民众在区长黄协臣的裹挟下早已躲进了深山密林。贺龙与前委商议后决定在集镇关帝庙宿营,同时严令部队不得私入民宅,不得随意离开宿营地。连日来行军途中风餐露宿,战士们刚一坐到苞谷秸秆上便倒头就睡,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天刚蒙蒙亮,红军宣传队员便在官店口集镇的围墙上张贴了宣传红军政策和纪律的安民告示,那告示的内容和一年前贺龙率领南昌起义部队南下广东时大同小异,只是修改了几处地方:
“照得本部红军,
富于革命精神;
去岁南昌起义,
原为救国救民;
转战千里来鄂,
只求主义实行;
对于民众团体,
保护十分严谨;
对于商界同胞,
买卖尤属公平;
士兵如有骚扰,
准其捆送来营;
本军纪律森严,
重惩决不姑徇;
务望各安生业,
特此郑重申明。”
集镇上的人们争相观看红军张贴的安民告示,看完之后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此时的黄协臣还不敢露面,生怕自己被红军抓了去,他只敢派出一些亲信在集镇上暗中监视红军和民众的一举一动。
贺龙率领的红四军在官店口集镇稍作停留后,随即命令部队向鹤峰县邬阳关方向挺进。此时的贺龙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想在收编邬阳关神兵之前先了解官店大荒口一带的神兵,如果能收为红军所用,无疑为创建湘鄂边革命根据地大有裨益。想到这里,贺龙同几位前委商量道:“官店一带人烟稀少,虽然那里山高谷深、交通不便,但是土地肥沃,险要关口甚多,有利于游击战争的开展。”
前委们听了,纷纷点头表示同意。陈协平道:“听说这一带的大部分农民没有自耕地,靠租种地主的课田或做长工来维持生计,极少数农民自己开垦荒地后种粮食,收成也不足养家糊口,大部分土地被地主恶霸所占有。”
“在残酷的剥削统治下,农民在政治和经济上受到压迫,所以这一带的农民富有反抗精神,因此才有了‘神兵’。”贺龙若有所思地说。
“好,我们就去大荒口会一会那里的‘神兵’。”前委们异口同声。
不提贺龙如何行军,先来说说官店境内的两支神兵武装。神兵者,谓秉承天意有天神为助之兵也,实际上是地方性农民自卫武装。他们的组建者对外宣称凡是加入神兵队伍的人都会受到神的保护,那些长期遭受压迫的农民为了求得生存,纷纷加入了神兵队伍,联合起来反对地方政府与团练摊派的各种苛捐杂税。
12月28日上午,大雪还在纷纷扬扬,曾宪文在干溪坪神堂偏房里正和曾宪国围着火炉闲聊。这时,一个神兵快步递上来一封信,曾宪文接过来一看,信封上粘贴着两根鸡毛格外醒目。鸡毛信源于“羽檄”,又称作“羽书”,主要用于传递紧急军事文书。随着时间的推移,民间通信也开始使用这种方式,后来逐渐用鸡毛代替了鸟羽。文书封套上鸡毛的数量代表信息的紧急程度:封套上插一根鸡毛表示“不得耽误”,封套上插两根鸡毛表示“快步传送”,封套上插三根鸡毛表示“十万火急”。
曾宪文站起身来拆开信封,迫不及待地从里面抽出一张稻黄色的信纸,那笔力遒劲的大字扑入眼帘:
师弟:
闻悉国民革命军贺龙所部于昨夜抵达官店口集镇,窃以为他们今日必经碑垭向鹤峰县邬阳关方向进发。我欲加入红军,此千载难逢之良机。弟若有意,何不来大荒口一叙,以谋大计?
春青
曾宪文手握信纸,一时间心中波澜起伏。郭春青信中所言关乎国家大事,也牵涉个人之抉择。他此刻深知去大荒口一叙非同小可,也许将改变自己一生的命运。想到这里,曾宪文拿起信又看了一遍,口中反复念着“此千载难逢之良机......”
“大哥,南昌起义的贺龙要经过我们大荒口,这是我们参加红军的大好机会。如果我们参加了红军,一起为穷苦人民打天下,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再受地主老财的气哒!”曾宪国的话让曾宪文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自己年少时因家贫而被迫停学在家务农,年龄稍长后迫于生计便给地主冯永汉做长工。一天夜里,自己因熬鸦片烟而疲劳过度昏睡在柴房里。这时候,冯永汉正巧经过,看见熬鸦片烟的一口大铁锅被烧坏,气得暴跳如雷,当即对曾宪文破口大骂。遭到辱骂后的曾宪文一气之下跑到邬阳关参加了陈连振、陈宗瑜父子组建的神兵武装。
曾宪文天资聪颖,又肯吃苦耐劳,很快就引起了陈连振父子的注意。不久,曾宪文拜陈连振为师,跟随其学习本领。短短的半年时间里,曾宪文就在邬阳关神兵队伍里成长起来了。
今年5月初,曾宪文受陈连振的派遣回到干溪坪组建神兵武装。他把相邻的红沙溪村里的青壮年也秘密组织起来,组建了一支神兵,号“干溪农民自卫军”。不久,建始县政府派遣了六个税务员到官店一带征收税款,这些税务员平时骄横跋扈惯了,哪里想到他们眼中的“泥腿子”会起来反抗呢?当他们在红沙溪征收税款时,赵开本、刘炳林悄悄跑到干溪坪神堂告诉曾宪文:“税官们在红沙溪牵猪赶羊,完全不顾老百姓的死活。”闻听此言,曾宪文怒不可遏,当即带领众人赶到红沙溪,当众杀死了一名税务员,其余五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口中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不用交税哒,不用交税哒......只求你们不要杀我们,我们也是......也是迫不得已......”话还没有说完,那五个税务员就松开了手中牵猪赶羊的麻绳,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就在这一天,曾宪文在干溪坪公开打出了“抗捐税、抗兵夫”的旗帜,又联合了大荒口一带郭春青组建的神兵互为犄角,遥相呼应。在这期间,处决了作恶多端的八保保董黄金让,震慑了邻近各处的地方反动势力。
“大哥,你到底哪门想的?”曾宪国的问话打断了曾宪文的思绪。
曾宪文回过神来,用手拍了拍额头,说道:“险些误了大事,我现在就给郭春青回信!”说完,他在神堂里的一张方桌上铺开信纸,提笔给郭春青回了一封信:
师兄:
目下民不聊生,欣闻红军救国救民,所过之处皆秋毫无犯。弟早欲加入红军,此良机稍纵即逝,我速来大荒口与兄长共商大计。
宪文
写完信后,曾宪文正想派人把信送出,曾宪国一手抢过信,道:“大哥,我亲自去一趟吧,你集合队伍随后就到。”说完,曾宪国飞身上马,朝着大荒口方向疾驰而去。
郭春青在大荒口派人送信给干溪坪的曾宪文后,随即安排一部分神兵火速前往碑垭神堂杀猪宰羊,备办酒席。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便集合队伍等候曾宪文率神兵来此,然后一起去碑垭恭迎红军的到来。
不到一个时辰,曾宪文便率领40多名自卫军赶到大荒口。郭春青握着曾宪文的手,激动地说:“宪文,我估计贺军长他们这会儿已经快到碑垭了!”
“师兄,我们赶紧去碑垭迎接他们吧。”
“快!上马!”郭春青催促道。
他们正准备上马,只见一个神兵慌慌张张地前来报告:“郭头领,有......有一支部队经过大桩坪,这会儿估计......估计已到阴坡了。”
郭春青闻言,激动得一把拉住曾宪文的手,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一定是贺军长率领的红军队伍到了,快!快!我们两个一起去碑垭迎接。”
“好!”曾宪文点了点头。
两人翻身上马,带领自卫军80多人向碑垭疾驰而去。
话分两头。
贺龙率领红四军顶风冒雪从官店口集镇出发,经上海沟进入照京坪村烂泥池,越后坪,翻过白岩埫后到达大桩坪。下阴坡后,贺龙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道垭口,问随军向导:“翻过那道垭口后,离大荒口还有多远?”
“那道垭口名叫‘碑垭’,从那里开始就是大荒口地界了,郭春青领导的一支‘神兵’驻扎在那里哩!”
“郭春青?”贺龙勒住马缰绳,伸手摸了摸上唇那道浓黑的八字胡,笑道,“好,我们前去会一会他。正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这一带的‘神兵’现状,如果顺道将他们收编,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哒!”
陈协平正要答话,忽听得碑垭方向人喊马嘶,马蹄声越来越近。
贺龙拿出望远镜向碑垭方向望去,只见几十名头缠人字形红布头帕,一身红色紧身衣裤的神兵快马而来。他放下望远镜,叮嘱道:“同志们,莫紧张,他们是大荒口一带的‘神兵’,是郭春青的队伍。大家千万要记住,莫与他们发生误会,赶紧把枪收起来。”
马蹄声更近了,众人定睛看时,只见两个神兵装束的男子骑着快马距离红军只有几十米远的距离了。最前面的神兵名叫郭春青,看上去已年近三旬,古铜色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嘴唇微抿,眼睛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紧随其后的神兵名叫曾宪文,年约二十出头,身材高大,皮肤白皙,一双浓眉大眼炯炯有神,眼神中透着坚毅与智慧。
两人同时“吁”地一声勒住马缰绳,一个“鹞子翻身”跳下马,牵着马大步向红军走来。两人一边走,一边朝阴坡方向的红军挥手,大声问道:“贵部可是贺军长领导的队伍?”
贺龙闻听此言,微笑着不答反问:“对面的两位兄弟可是大荒口神兵首领郭春青与曾宪文?”
“贺军长,我是郭春青,”郭春青说完,指了指身后,说,“他是我的师弟曾宪文。”
“我是贺龙,你们是好样的,敢于拉起队伍同压迫你们的人进行武装斗争!”贺龙刚说完便从马上跳了下来,朝曾宪文、郭春青二人走去。
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郭春青、曾宪文在前面引路,带领红四军前往碑垭,此刻神堂外的院坝里早已站满了神兵。红四军的战士们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每个神兵的头上都缠着人字形红布头帕,穿着深红色对襟棉袄长布衫,腰间悬着刀剑,脚穿满耳草鞋。这种草鞋用棕毛编制而成,分为两类:一类草鞋的鞋面不封口,另一类草鞋的鞋面全部封口,类似用芒茎外皮编制的芒鞋。
贺龙走到碑垭神堂外的院坝中间,慷慨激昂地说:“红军革命的宗旨就是为了穷苦大众的翻身而奋斗的!”
“贺军长,我们这些‘泥腿子’上山‘拉杆子’是迫不得已,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曾宪文道。
“完全是‘逼上梁山’,不得不跟他们斗争!”郭春青说完,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跟敌人斗争,用嘴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只有拿起武器跟他们拼才有出路!”贺龙振聋发聩的话语彻底打动了这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神兵,他们纷纷要求参加红军。
贺龙看了看郭春青,又看了看曾宪文,连声夸赞:“当初你们二人选择在这一带建立神堂并秘密组建神兵,眼光真不错。此处进可攻,退可守,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
“官店东面与巴东县金果坪相接;西部与恩施红土溪交界,以伍家河为界;南面与鹤峰县邬阳关毗邻,以茶寮河为界;北部以景阳河为分界线,与花果坪接壤。方圆300多平方公里的地方大多为山地,是进行武装游击的绝佳场所。”曾宪文向贺龙介绍道。
“这一带虽然险关隘口众多,但是我们的队伍在取得胜利后就开始骄傲轻敌......”郭春青说到这里,仿佛在极力抑制自己悲痛的心情,只听他干咳了几声,无不感慨地说,“四个多月前的那一仗我们损失惨重啊!”
“革命的道路哪门可能一帆风顺呢?失败不可怕,只要脑壳在,就要继续同敌人斗争!”贺龙站起身来,拍了拍郭春青的肩膀,这样安慰着。
这时,一个神兵走进来提醒郭春青“郭头领,该开饭了!”郭春青一拍大腿,急忙站起身来,歉意地对贺龙说:“贺军长,不好意思,我们聊得太投机了,把吃饭这件事也忘记哒!”一句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神堂外的院坝里摆了20张方桌。每张方桌上摆着一盆坨坨肉炖海带、一盆合渣、一盆羊肉炖土豆、一碗冬瓜炒肉片,一盘酸萝卜,一甑蓑衣饭。虽然饭菜算不上丰盛,但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已经算是“美味佳肴”了,这也是红军进入恩施以来第一次吃到的最可口的饭菜,战士们感受到了家一般的温暖。
贺龙、陈协平、李良耀、张一鸣、王炳南、杨维藩、郭春青、曾宪文8人围坐一张方桌,其他红军与神兵均12人一桌。红军与神兵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大家不分彼此,亲如兄弟。
午饭后,郭春青向前委们讲述了自己寻找革命之路的艰难历程:
儿童时代的郭春青曾经读过几年私塾,因经济拮据而辍学。后来,其父郭天鳌和谢家合股种漆树有了微薄的收入,这让当地劣绅谭大恒分外眼红。谭大恒暗中怂恿谢家独吞了合股所种漆树的利益,郭天鳌据理力争无果后跑到建始县衙告状。谢家在谭大恒的资助下买通了县官,郭家不仅打输了官司,还挨了一顿冤枉板子。郭天鳌有理无处说,有冤无处申,以致他还未归家就忧愤而死。目睹父亲的遭遇,愤恨人间的不平,于是郭春青便四处寻找革命之路。
21岁那年,郭春青同两个同乡好友参加了驻扎在恩施一带的南军,这支南军后来因战斗失败而解散,自己只好返回家乡务农。在此后的几年时间里,他一边务农,一边暗中结交邻近各村的青年佃农,在他们当中秘密培植倾向于革命斗争的精干力量。
27岁那年,郭春青在刘家包、小村等地领导了抗捐抗税斗争。他曾当众痛打县政府派来的税务官,遂为官府和当地团防所不容。不久,郭春青参加了邬阳关陈连振领导的神兵。由于他在队伍里表现出众,陈连振便收郭春青为徒并亲自教授武功,并重点培养郭春青,后受陈连振派遣回乡发展神兵武装。
郭春青返回大荒口后,先后在石虎、碑垭、刘家包设立了三处神堂,公开组建了一支农民自卫武装。他与曾宪文、陈连振领导的两支农民自卫军紧密联合在一起,形成了邬阳关、大荒口、红沙溪为中心的军事据点。农民自卫军迅速开展打击地方团防与地主恶霸,掀起了抗捐、抗税、抗地租的武装斗争,得到了巴东、建始、鹤峰三县人民群众的热烈拥护,队伍迅速壮大起来。
郭春青组建的神兵武装让盘据在大荒口的反动团总黄思其坐立难安,他本想联合大儿子黄辅臣从黄家村抽调团防兵前来大荒口助战,不曾想郭春青率领40多名神兵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袭了大荒口团防驻地。农民自卫军没收了黄思其与黄金国的租课,打开他们的的粮仓赈济乡民。
黄思其战败后与前来救援的大儿子合兵一处,从刘家包、石虎一带退守至黄家村凭险据守。为了安全起见,黄思其安排大儿子固守黄家村,自己则连夜逃至花坪团防驻地。不甘就此失败的黄思其在花坪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花一万现大洋雇请了黔军一个营的兵力,准备借着装备上的优势,妄图一举消灭大荒口一带的农民自卫军。郭春青获此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告知了曾宪文,曾宪文立即率领“干溪农民自卫军”前往大荒口救援郭春青。
8月3日拂晓时分,贼心不死的黄思其纠集黔军一个营与团防数十人向大荒口农民自卫军驻地碑垭发动了突然袭击。郭春青从容不迫地指挥反击,他决定诱敌深入,于是率领一部分队伍且战且退,一路退往碑垭神堂。另一部分自卫军早就埋伏在神堂周围,他们凭借地形优势奋勇抵抗。黔军在客场作战,虽然在人数和装备上优于自卫军,但却久攻不下大荒口自卫军驻地。正当双方打得难分难解时,曾宪文率领一支自卫军从黔军背后杀来。黔军虽然人多,哪里抵挡得住自卫军三面夹击,一路败退至官店口营盘岭方才稳住阵脚。惊魂未定的黔军营长收拢残兵后分驻两处,一处为官店口集镇,另一处为集镇高地营盘岭,此两处互为犄角,往来支援。安排好一切后,黔军营长派人飞马向建始县长陆祖贽求援。
陆祖贽闻讯,紧急抽调辖区内各处精壮团防兵丁200余人,接着调遣信字区团总刘治武的部队与黔军溃兵汇合,共计400余人。他们占据着官店口集镇的两处高地,一处为营盘岭,一处为一字山。这两处地势高于集镇,在这里居高临下,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尽收眼底。黔军与刘治武部在这两处集结部队,企图引诱自卫军进入他们的伏击圈。
自卫军安插在官店口集镇上的眼线获悉了敌军的计划,然后把这一重要情报告知了郭春青与曾宪文。两位首领深感敌军势大,于是派人连夜向邬阳关陈连振处求援。陈连振闻讯,当即派长子陈宗瑜率领一支自卫军前往官店口,三支自卫军合兵一处,计300余人。为了打赢这一仗,自卫军还发动了附近各处的农民配合作战。敌人虽然武器装备优于自卫军,但是他们得不到人民的支持,注定会以失败而告终。在自卫军的夹击下,经过半天的激烈战斗,毙敌48人,活捉2人,缴获步枪及军用物资若干。黔军溃兵与刘治武部败退的团丁撤至清江以北后,钻进了茫茫的大山中。
不久,邬阳关神兵首领陈连振联合长阳、建始、鹤峰、巴东的部分农民自卫军,于8月16日攻占了反动团防孙俊峰在五峰湾潭的老巢。这场大胜仗致使农民自卫军开始麻痹轻敌,他们占领湾潭后并没有及时撤退,更没有进行任何防御措施,这就给了败逃的孙俊峰可乘之机。孙俊峰平日横行乡里、威风八面惯了,哪里忍得下自己吃败仗这口恶气?他撤退至五峰茫茫的大山中后,当即派人给鹤峰走马坪的反动团防王文轩送去了一封求援信。
王文轩正在为邬阳关神兵的迅猛发展感到忧心如焚时,孙俊峰的这封求援信无疑让他的心里又燃起了复仇的火焰。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合兵一处偷袭邬阳关神兵在湾潭的驻地。孙俊峰收买了一名神兵,当他得知自卫军打了胜仗后防卫很松懈,当即决定联合王文轩在当晚趁自卫军麻痹大意时发动突然袭击。敌人先用土炮进行轰击,自卫军从睡梦中惊醒,敌人早已近在咫尺。团丁一面朝自卫军撒黑狗血,一面向其泼污水,以破自卫军的“神法”。
陈宗瑜胞弟陈宗瑗指挥部队突围时不幸被流弹击中而壮烈牺牲,自卫军虽然英勇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而战败。神兵队伍中那些思想不坚定的人在此时偷偷离开了队伍,纷纷投入了敌人的怀抱。
郭春青讲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说:“神兵队伍中有一些墙头草,他们藏得很隐秘,一旦形势对我们不利,他们就临阵叛变,充作敌人的急先锋。”
“也不能全怪敌人,我们自己也有问题。”曾宪文插话道。
贺龙与前委们点了点头,纷纷看向曾宪文,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老话说‘骄兵必败’,我们打了胜仗后没有进行任何布防,所以才让敌人偷了营,这是个惨重的教训!”曾宪文的分析让神堂里外的神兵兄弟们陷入了深深自责中。
这时,贺龙刚好抽完一斗烟,只见他在椅脚处敲了敲烟斗的灰烬,然后站起身来,说:“我们去院坝里说!”
前委与战士们跟在贺龙身后来到神堂外的院坝里,举目四望,附近围满了人,有红军战士,有神兵队伍,还有远近各处闻讯而来的老百姓。贺龙站在院坝中间,微笑着向人群挥了挥手,大声道:“神兵兄弟们,你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是被压迫的劳动人民,地方政府和土豪恶霸对你们层层盘剥,逼得你们不得不起来反抗暴政。”
顿了一下,贺龙继续说道:“由于你们没有制定革命性的纲领,只是出于个人和短期的利益,以‘打倒贪官污吏’、‘抗捐抗税’和‘反对滥军’为号召,缺乏推翻反动政权的革命目标。神兵弟兄们,只有归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之下,才能走上正确的革命道路,发挥你们应有的历史作用。”
听了贺龙振奋人心的讲话,在场的神兵欢呼雀跃,不少人的眼中噙着泪花。在他们心中,只有中国共产党才是真正为了人民当家做主,才是真心关怀穷苦大众。郭春青、曾宪文两位神兵头领深受鼓舞,感到自己的队伍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和希望,遂决定跟着共产党走,跟着贺龙投身于中国革命事业的伟大征程中。经前委商议,决定收编郭春青与曾宪文的两支神兵队伍。
贺龙率领的红四军在大荒口碑垭驻营的四天时间里,镇压了一批地主恶霸,收缴他们的非法所得以充军资,并打开粮仓分发粮食给邻近各处的劳苦大众,受到了人民群众的热烈拥护。
为了扩大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红军在鄂西革命中的影响,也为了早日建立“湘鄂西革命根据地”,贺龙率部离开大荒口,朝鹤峰县邬阳关斑竹园方向逶迤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