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头戴蓝色安全帽的中年男子慌慌张张地闯进村委会里来,嘴里大声嚷着:
“不好啦,不好啦!”
柳光明赶忙放下行李箱,大步迎上前去:
“怎么啦?”
“村民们阻挡进村道路硬化施工!”中年男子涨红着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正在楼上办公的村支书从窗子里探出头来:
“发生什么事啦?”
中年男子抬起头:
“刚才,一大群村民来到进村道路硬化施工现场,挡在我们的挖掘机前不让施工,现在施工队员正在和他们对峙,如果控制不好,双方会打起来的!”
“这还了得,”村支书大喝一声,从楼上跑下来,“走,你在前面带路——光明,跟我来!”
“我也跟你们去!”还没等柳光明挪动身子,鲁艺就抢先一步跟在了村支书屁股后面。
村支书扭头看了鲁艺一眼:
“你——噢,是鲁艺吧,你看我这急得把你都给忘啦,你刚来报到,今天就休息一下吧,明天再正式上班。”
“不用休息,我就是来做事的!”鲁艺紧紧跟在村支书后面。
村支书一边紧跟在中年男子后面快速向前走,一边向柳光明交待:
“你来村委会上班没多长时间,工作经验不足,等一下到了现场不能乱说话。”
柳光明紧跟在村支书后面:
“好的书记,我一定不乱说话。”
村支书又转头对着鲁艺:
“鲁艺,你刚考上大学生村官,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又不是本地人,还是个小姑娘,说话做事更是要特别小心。”
鲁艺“嗯”了一声。
村支书又提高嗓门说:
“记住,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做的不要做,不要把矛盾引到自己身上,不然乡亲们围着你吵就麻烦啦,会把你吵哭的!”
鲁艺不服气地努了努嘴:
“书记您放心,我是来帮您解决问题的,不是来给您添乱的。”
村支书这才停止了唠叨。
远远地听到吵闹声。
拐了个弯,对峙现场一下子呈现在眼前,就像突然打开一台电视机一样。
最显眼的是那名站在挖掘机机头上的施工队员,他身上的黄衣服破了一个口子,头上的蓝色安全帽歪到一边去,手持撬棒怒视着下方。
挖掘机四周还站着几名手持铁锹、铁锤、锄头等物件的施工队员,与对面黑压压的村民相比显得势单而又力薄。
村民们看上去少说也有一百七八十号人,站在挖掘机前面对着施工队员乱嚷乱叫,就像要用唾沫星子把这些该死的施工队员淹死似的。
柳光明看到村民中最活跃的就是大个儿,他手握一柄开山斧,一边对着施工队员挥舞一边骂骂咧咧,还不时向施工队员前面的地上吐一泡唾沫。
有了大个儿的开山斧在前面庇护,站在大个儿后面的柳若霜就像一只山雀一样,涨红着脸在那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就像在表演一场个人脱口秀。
有一个人则差点儿让柳光明笑出声来——阿发远远地站在队伍后面,眼睛瞄准挖掘机头上的那名施工队员,挥舞着手里的扁担一下一下地比划,就像有隔空打牛的本事一样。
村支书紧走几步,站到施工队员前面去,面向村民大声说:
“乡亲们,大家安静!”
喧闹声一下子停了下来。
村支书适当放低了一点儿声音:
“乡亲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呀,施工队可是来帮咱们修路的,你们拦着他们不让修是什么道理?”
柳若霜替大伙儿作了回答:
“我们要征地补偿款,还有青苗损失费。”
“征地补偿款和青苗损失费不是给你们了吗?”
“太少啦!”
“这次修路占用的田地本来就少,只占了点儿边边角角,补的钱肯定不会太多啊。”
“我们要求翻倍补偿。”
“对,补偿款要翻倍,还要安排我们在工地上打工。”大个儿接过柳若霜的话茬儿。
“补偿款翻倍是不可能的,这是有国家政策规定的,补多少就是多少,”村支书难为情地说,“至于在工地上打工的事情,我们得好好和施工队商量商量。”
“补偿款能补多少就是多少,这是有国家政策规定的,随意变更是会坐牢的,大个儿你懂不懂?”柳光明话锋直指大个儿。
“就你懂,读过几年大学了不起啦是不是?”大个儿瞟了柳光明一眼。
“况生,在村委会上几天班就翘尾巴啦,这就把咱哥儿们忘啦?”阿发在后面怪声怪气地说。
“况生哥,你不要自以为是啦,咱农村的事,大伙儿比你懂。”柳若霜也上来帮腔。
……
其他村民也纷纷把矛头指向柳光明。
柳光明面红耳赤,败下阵来,再也不敢轻易吱声。
这时,鲁艺悄悄从后面钻出来:
“乡亲们,大伙儿的心情咱也能理解,但遇到事情嘛,还是要坐下来好好商量才行,这样阻挡施工、争来吵去总不是办法呀。”
“话说得倒好听,就像唱歌似的……”大个儿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猛然看见鲁艺甜美可人的模样,喉咙一下子卡住了,张着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柳若霜呆呆地看了鲁艺一会儿,突然大叫起来:
“呀,你是‘花鼓娘娘’,是去年的‘花鼓娘娘’!”
“是呀,我是去年的‘花鼓娘娘’。”鲁艺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柳若霜。
“怪不得这么漂亮,原来是‘花鼓娘娘’!”大个儿抬手开了一下嘴角,小声说。
“呀,第一次见‘花鼓娘娘’!”阿发两眼放光。
刚才的喧哗吵闹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低低的赞叹声和议论声。
鲁艺提高嗓门:
“乡亲们,大家能不能先让开道,让施工队继续施工,大伙儿的事情咱们再在旁边慢慢商量,这样行不行?”
“不用啦,”柳若霜一个箭步冲过来,紧紧抓住鲁艺的胳膊,“只要你答应担任咱们村花鼓女队的教练,咱们就走人,再也不找施工队的麻烦!”
柳若霜转过身,大声问村民们:
“大家伙儿说这样行不行?”
“行!”人群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
柳若霜又转向鲁艺:
“你呢,答不答应?”
鲁艺微微一笑:
“行啊,只要你们愿意跟我学,我就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所掌握的彝族花鼓舞套路和技巧全都教给你们!”
“耶……”柳若霜高兴得跳起来,她亲昵地抱着鲁艺咯咯咯地笑了一会儿,然后高呼着“走喽”,向远处飞奔而去。
于是,人们一下子四散开去。
有几个想留下来继续讨说法的人见大势已去,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大伙儿屁股后面走了。
挖掘机轰鸣,施工队员们又投入到各自紧张的工作中。
回村委会的路上,鲁艺问柳光明:
“他们叫你什么,况……”
“况生,那是我的小名。”看着鲁艺修长美丽的背影,柳光明热血沸腾,心跳加速。
他看到路边长着一片金黄色的千里光花,便停下脚步,麻利地采了一大捧,小跑着追上鲁艺,双手把花递到鲁艺手中:
“送给你!”
鲁艺喜笑颜开:
“哇,好漂亮!”
看着鲁艺高兴的样子,柳光明心想:
“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姑娘,能娶回家该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