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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下那么大！难道是为了给地上活着的人一个意外的惊喜。
夜里，听人说，它们是因为一场没有意义的聚会因此耽误了十几年，幸亏只有我听见。
地上的雪垫了一层又一层，垫了一层又一层，是人都不敢踩上去，不知道怎么又留了几个脚印在上面。
屋里的老人说，今年的雪特别的白，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白上许多。
屋里的孙子说，爷爷，以前也下雪吗？
屋里的老人说，下，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都还没有出来。
临近年边，家家户户都杀了过年猪，灶头上挂着的肉仿佛不割一点下来就对不起厨房里的锅啊！灶啊的！
沙呱的爷爷提了一条草鱼来，周世华把鱼砍成块裹上面粉和番薯粉做成了炸鱼，又炒了一个土豆丝，炖了一点新鲜排骨，焖了干饭。
沙呱的爷爷爱喝点小酒，但喝不多，一般也就二两左右，三两就喊多了。
沙田拿了两个杯子出来，沙呱爷爷一个，自己一个。
“给我大孙子也拿一个，大雪过大年。”沙呱的爷爷拍着沙呱的后背说。
沙呱的爷爷两杯酒下肚，话就多了。他念起二十几年前的日子，日子里的所有都离不开沙呱。
沙呱是圆心，也是直径，所有的话都是绕着他。
周世华听着听着就放下了碗筷，下了桌，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看雪去了。
屋上，树上，电线上，草上，到处都是雪，除了雪还是雪。
桌上的菜都没有怎么动，三个人只顾着喝酒，抽烟，说话，酒没有喝多少，沙呱爷爷的话到说了不少，话的酒味比桌上的白酒要高上几度。
沙呱爷爷在回去的路上对沙呱说：“呱，今年该成家了。爷爷一直等着吃你的喜糖。再过几年，爷爷就不得行了。”
沙呱说：“要得。”
沙呱爷爷说：“我们的呱长大了。今年这场雪就是为你下的。”
脚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沙呱搀扶着有些醉意的爷爷，他没有听见任何人的声音，包括他爷爷的声音，他听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动物的，植物的，水的，雪地里的石子的。
左脚：“你说……”
右脚：“有什么好说的，他就是个胆小鬼。”
左脚：“他不是胆小鬼，他比你好。”
右脚：“我哪里不好了？”
左脚：“你哪里都不好，你从来都是自顾自的，你都舍不得等我一下。”
右脚：“你这个话，我就不高兴了，你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等你，你又要跟我胡搅蛮缠了。”
左脚：“我不是跟你胡搅蛮缠，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你一直都没有懂过我。这么多年了，我们形影不离。我知道不是不爱了，只是爱太深了，深到你忘记了爱。我们是最亲的人，仿佛又是最陌生的人。”
右脚：“不是不爱了，只是爱太深了，深到忘记了爱。我们是最亲的人，仿佛又是最陌生的人。”
沙呱临走的时候，沙呱的爷爷说：“长大了，就要像一个男人，做一个男人。去吧！”
天暗下来了，只看得见夜里的未央花。
雪的世界里，只有沙呱一个人踽踽独行，还有他脚下的声音。
左脚：“他去找王丽了。”
右脚：“他就是个胆小鬼。他就会站在远处像根柱子一样远远的望着，比柱子还柱子，比沙呱还沙呱。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
左脚：“你一定会怎么样？”
右脚：“我一定会，我也许没有他那么好，肯定会负气的放弃走掉。”
左脚：“你以为人世间的爱情像我们一样吗？吵不离，打不离。人类的感情我感觉越来越脆弱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我们这些古老的人理解不了他们现在新生的情感，还是我们一直停留在过去的那个时代。有的时候，我真的想去问个为什么？也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右脚：“你啊！就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高兴就在一起，不高兴就不在一起了。那来那么多为什么？那来那么多顾虑？”
左脚：“你错了。你看沙呱。”
屋里的灯亮着，沙呱停在了院坝的雪地里。
右脚：“胆小鬼，就是胆小鬼，终究是胆小鬼。”
左脚：“不想和你说话，你这样的人没得意思。”
王丽知道屋外有一个人，她以为是徐元孝，这个点徐元孝过来过几次，但王丽从来没有开门见过他。
许久过后，王丽发现屋外的人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话，他知道肯定不是徐元孝，也许是沙呱。
“是谁在外面？”她故意这样问，如果是沙呱，这样就会吓走他。
“是我。”沙呱说。
沙呱开口了，王丽没有想到沙呱会回答自己，顿时间又陷入了静默的窒息。
“今年的雪特别的白，比以往任何一年的雪都要白。”沙呱说。
屋里的王丽听见沙呱的话，没有忍住笑了，笑出了声。
沙呱走到门前。
右脚：“你个闷声儿，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
左脚：“沙呱，加油！”
“我不想见你，你回去吧！我不是告诉过你，你不要来找我嘛！”王丽生冷地说。
“你想见你。爷爷说，我该成家了。”沙呱说。
屋里的王丽没有说话。
“我答应了他。”沙呱说。
屋里的王丽没有说话。
雪又开始落了，密密麻麻的，比以往任何一年的都要白。
“你回去吧！找你爷爷去。”
“我已经见过他了。我现在想见你。”
“我不想见你。”
“我知道我傻，所有人都认为我傻，比疯子健娃儿都傻。只有你不认为我傻，我知道。”
“我也认为你傻。你真的比疯子健娃儿都傻。”王丽说。
“我知道你认为我不傻。”
“我只想见你。”
“我想和你成家。”沙呱说。
那夜他们说的话埋进了雪里，没有人知道，第二天太阳出来了，雪没有融化，雪里藏起来的话融化了。
也就是在那夜，王白箐在睡梦中大喊一声，失去了意识，第二天醒来人就神神叨叨的，口里一直念着，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不知道什么原因，王白箐神神叨叨之后，徐元孝就没有找过王丽了，他对王白箐就像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悉心照料着王白箐的生活起居，他也不像以前见到一个妇女就想上去聊几句，说说话。
原来不是不爱了，只是因为爱得太深，深到我们已经看不见一直存在着的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