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木桥小屋。
岳凡孤身一人坐在门外,他既是在喝茶,也是在等人。
老伯来了,他还是那样抽着旱烟,只不过他好像更加的老了,他的精神状况很糟糕,他已做出来极其艰难的抉择。
茶桌上有老伯的位置,可是他只是立在远处对着岳凡说话,他的声音很沉闷,
“燕七的武功已经很好了。”
“是。”
“可是我没想到,你还是一招就杀了他。”
“杀人的功法本来就只有一招。”
老伯立在原地,本来他应该有很多话该说,可是此时不知怎么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说话,岳凡就开始说话了。
“我们俩是亲的师兄弟啊,你怎么想着来杀我。要不是念着当初的同门之谊,我早就杀了你了,还能让你苟活到今日!”
老伯对于他的这些话语,并没有太生气,他缓缓地说:“可是你叛出师门也已经许久了。那些青年才俊都是些好苗子,以后武林都得靠着他们。你真不该杀了他们。”
岳凡说:“是啊。你不提我倒还真忘了。有三十多年了吧,细细算了也该有三
十多年了。”
一个容貌年轻的人,眼瞅着只有二十来岁,怎么三十年前就和这老人结交,
这如何解释,岂不是荒谬?可是这世上本不合理的事情却存在不少。
岳凡继续说道:“我修习过长春无极功,可以常驻容颜,使得自身长久已来保持气血巅峰。可是这门功法要折人阳寿,我今年六十九岁了,要是没有长生诀,只怕是已经没有几天好活。”
岳凡原来修习过秘法,有得天独厚的造化。
“我其实也老了,早就老了,我也仅仅比你小一岁而已。你看我的手。一个人即使肯在面目上下功夫,不让别人看出被岁月留下的痕迹,可是他的手却骗不了人。我的手上已经长满了斑点,我知道我已经老了,老透了。”
岳凡伸出了他的双手,青筋皱纹已明显可见。
“外面传扬我如何如何,其实你知道我虽然有些天资,却从来都不是什么绝顶的天才,我比燕七,比那个外面来的和尚都不如。我只是靠一步一步的扎实苦练,武功才能精进道今天这个地步。我只是想让他们怕我,让他们都以为我是个他们永远都可望不可即的人。”
老伯叹息了一声,说:“只是为了长生诀,又何必杀他们。”
一个人若是总是叹息,证明他心中颇多悲哀。一个内心总是悲哀的人,又能活多久?
岳凡说:“那墓葬里机关重重,仅我一人之力保不起有什么危险,要是带上我的弟兄们,一定死伤颇多。他们都是我手下,都是爹生亲娘养的,怎么能为了我
一己私欲而死。可是人也分三六九等,那些人不跟着我做事,死了再多我也不心疼啊。再来,我也想试试这一代年轻人有几个人物,果真没让我失望。”
“人真的就像麦子一样,这一季坏了,下一季还能长的很茂盛。这十年的江湖定然低迷,可是再十年,江湖又能热闹起来了。我能长生,我等的起。”
岳凡这一句显然是回答老伯之前回答的问题。
老伯愕然,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当世第一还不够吗?”
岳凡冷冷一笑,道:“我自上一代起便沉寂自身,付出了一切,才有了今天这点成绩,你以为我会满足吗?”
神庭十万众,纵横今古,也找不出可以比较者。可是岳凡依旧不曾满足,他的贪心欲壑难填。
“当世第一,古往今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你看看以往那些人又有几个声名长
存的?我要做,就做万古长青,屹立万世不倒的神!这天下和武林终究要归附于我的手中。”
可是师父与我都不想要你变成这样。当场,师父带你上了山,认做传人。可是想不到你越发的骄纵……”
“你还在提那个师父,除了这个,你还能说些什么。”岳凡打断了老伯的话,
他已不耐烦了。
“如果这是个错误,那便让我来承受,你出手吧。”
“你越老就越发的怕死,你肯冒着危险做事?我绝不信!不过,我也不会去杀你。即使是燕七,我也不想去杀。人要是到了我这个境地,就该知道高处不胜寒的滋味。神庭虽然人数众多,可是却没有一个配的上和我聊天的。”
“要是杀了你,我可能只怕就再也没有一个能和我说话的人了。”,这句话岳凡不必说出口。
“你出手罢。”
“也罢,我孤寂的日子岂不是早已品尝许久了。”
老伯惨淡一笑,并没有说什么,他的手已经伸出来了。老伯若是真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便是他的这双手。他这一生只练了一种武功,也只会这一种武功,也是这个武功,他整整练了六十年,从来未曾荒废过。
其实这种武功每个人都可以练,可是也唯有这双手才能把这种武功的真正精华展现在世人面前。因为这双手很稳,稳到他可以将一杯水完全的接下来,平铺在掌心整整一个时辰不落下一滴水来。
不仅仅是稳,还有快!如若有人和他交手,绝没有人的招数能逃脱他的双手,即使有漫天繁星般的暗器同时从不同角落发来,他也能接的住。
可是这样就能胜吗?不是,即使老伯已将这门功法演化臻至绝顶,再没有一个人能在这领域超过他,他也不能胜。因为他所面对的对手是岳凡,所以他便不能胜!要不然他不至于牺牲掉燕七,来寻今日一搏。
因为一个人若是与别人争斗,他越重视那个人,他的心神也必将耗损严重,老伯想趁着岳凡没有恢复的空档,结束武林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