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浓荫夏日长,满眼黛色入水溏。
水晶帘波微风起,桃花河畔一院香。
桃花湾呈现出一派美景。山花怒放,香气郁烈,绿树,流水,微风,花香,这一切点缀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瑰丽画卷,令人陶醉其中而流连忘返。
“突突突”的一阵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辆屁股上冒着青烟的红色电驴驰过村口的四眼石拱桥,一溜烟的闪进了村。车上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驮着一个俏姑娘,姑娘紧搂着小伙子的后腰,发出一串儿银铃般的笑声。
只听那姑娘对小伙子说:
“大勇哥,你放着繁华的城市不闯自己的事业,为什么要回村竞选那出力不讨好的村主任呢?我嫂子打电话说这已经在村里吵成新闻了,她把我好一顿埋怨。”
“杏花,我如果竞选村长,你哥能同意咱两个的婚事吗?”那个叫大勇的小伙子有些担心。
杏花努起好看的樱桃小嘴,说:
“本姑娘的事自己作得了主,别看我哥在村里呼风唤雨的,可在家里却忍让着我,只是你的参选让他恼火,可能会有些波折,我估计是有惊无险,但你得有心理准备。”
大勇听了,紧悬的心轻松了许多,但他清楚前进的道路上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这次竞选是亲情与正义、先进与落后的较量,自己是桃花湾的一个分子,把它建设成和谐的社会主义新农村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三婆,您好!”
大勇看见了在树荫下乘凉的三婆,便和她打招呼,在城里的日子他作梦都梦见村里的这位老寿星。
“好,好,三婆很好!”
三婆乐呵呵的点着头,说大勇和杏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就像咱们桃花湾人常说的金瓜配银瓜。她又给树荫下乘凉的其他人聊起了古经,那大勇和杏花是同年同月生,大勇比杏花大一天,记得是在那年中秋节的前几天,她作了一个离奇的梦,梦见村南的山坡上满地泛着金光,她迈着小脚蹭蹭蹭的跑了过去,一不小心就进了那瓜圆,两个大瓜煞是好看,它们是一条瓜藤上结的,一个金光闪闪,另一个泛着银光,自己就想抓那个闪着金光的,结果被瓜藤拌了一跤,一个横插过来的小伙子却抢了先,自认倒霉的三婆只好摘了那个泛着银光的,结果到了中秋节的那天吃早饭的时候,大勇的妈妈就生了一个夹鸡的男娃,这就是现在的大勇,到了八月十六那天,她们赵家门里二愣的女人生了一个姑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杏花,此时的三婆才灵醒过来,那奇怪的梦原来应在这两个娃身上。
我大的耳朵背不太好使唤,这在我们桃花湾是人所共知的。一个天朗气晴的午后,他在门套底吃烟,村里的女支书林玉花走了过来,她是我堂哥牛云山的女人,在我们桃花湾是女强人,问候他:“德兴叔,您老吃了?”耳朵背得死的我大胡球打岔,说好我的书记呢,你就不知道,我昨天去了一趟县城,那城里边花花绿绿的,真让人眼睛都不好使唤了,城里的确是有钱人的世事,女人穿得也太不像话,坦胸露背露大腿,小媳妇大姑娘可能连衩裤都没穿,县长和书记都不知道管一下,我想这是伤风败俗,你是党里面的人,因此,我认为很有必要向你反映一下。
刚好赵贰娃路过,听了父亲的话,就来了兴致,说德兴叔年龄大了心却不老还花得不行,接着就问我大是不是看上城里的女人了,屋里一双光棍都不知道泼烦?我大听了贰娃的话,马上进行了回击,不能让他在我们牛家人的头上拉屎拉尿,他骂贰娃是绊屁台台长,不要欺人太甚,兔子急了也咬人呢,你贰娃再胡说八道,他就把贰娃的嘴扯到尻子上去,接着又对支书林玉花说他年龄大了是个老汉,再说也没钱,没有啥想法,不像贰娃那不是人的东西所想象的那样坏,赵贰娃是拿自己的身体给别人裁衣服。几个看热闹的村里人“轰”的笑了,评价我大到底是受毛主席教育的好社员,可惜没入党。
我也出面给我大撑腰,高高地抡起了拳头,害了怕的赵贰娃看我疯狂得像只豹子,说这狗娃子窝窝曩曩的,还凶得不成,便双手合十字,求饶道:好爷哩,我害怕你还不行吗?这世上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还害怕那二杆子不要命的。
在桃花湾,我最敬重的是三婆和八斤伯,云山哥是峰川乡有名的科技示范户,市里的日报上报道过,县里的电视台他亮过相,新闻媒体上说他是峰川乡的科技示范带头人、桃花湾的“养鸡大王”,县里的张书记带着一些头头脑脑们参观过他的养鸡场,表扬云山哥干的是实实在在的事业。
村主任赵虎在上届竞选大会上曾许下三桩诺言,一是修建村小学的教学楼,二是翻新村口年久失修的石拱桥,三是让村里的老少爷们喝上符合国家标准的自来水。村小学的校舍是在毛主席逝世的那一年翻新改造的,在近三十年的风风雨雨中已是破烂不堪了,每逢雨季,常常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村口的四眼石拱桥历史更长,听三婆说,在半个多世纪前的人民解放战争时期,河东的阎老西为了配合河西胡宗南的国民党军队进攻陕甘宁边区而修建的简易石拱桥;至于饮水问题,桃花湾祖祖辈辈的人们饮用的是绕村而过的桃花河里的水,县上水文地质工作队的技术人员勘查过,说桃花河水属于地表水,人畜共饮,易受污染,而且含氟量超标,吃得人们满口黄牙,不合乎国家饮用水的标准。
村里的土秀才苟成嘻嘻哈哈走了过来,神经兮兮的向我招手。我十分不情愿的凑了过去,我讨厌他的为人,这号货阴得很,他那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不知道他又要绊什么屁。我走到了苟成跟前,他捂着嘴嘿嘿的笑,说:“兄弟,咱桃花湾出大新闻啦!”我没给他好脸色,说有屁就放免得破坏了心脏。苟成这才切入正题,说村上的女支书和县里的陈县长这个那个了。我问他到底怎么啦,他便右手食指与大拇指捏成环状,左手食指向里面戳。我脑子不行反应不过来,问苟成那是什么意思。苟成骂我是头蠢驴,连男女间的那种事都不懂,真是白活了三十年。我被揭了疮疤,咱虽然是个泥腿子农民没球个什么身份,但也是有自尊心要脸面的,人常说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你苟成算球个什么东西凭啥伤害我。怒火中烧的我骂苟成是屎巴牛打喷嚏满嘴喷粪,让他快滚,那儿凉快到那儿去。苟成不吃我那一套,说我傻不乎乎的瓷锤一个还有了脾气,他说我玉花嫂子和陈县长那一档子麻糊事绝对有,没有风哪来得浪,何况这事是村委会赵主任说的绝对没错,赵主任还说林玉花那骚女人一进陈县长的办公室,陈县长就对那没有眼色的秘书说没有什么事就出去忙别的去吧,接下来门桄当一声就关了,半天都没开门说是谈正经事,你想那男人见了有姿色的女人还不像公狗见了母狗、干柴遇烈火一点就着。赵主任说林玉花那骚货嗲声嗲气的,娇媚横生,像刚出了海棠浴的杨贵妃,姓陈的那小子的骨头都要酥了。我说就没见什么干柴和烈火,再说即使起了火那烧的是县政府又没烧你苟成家的房子你瞎操什么心。苟成便骂我是信球,脑子是灌了浆糊啦,费了半天舌头是给驴弹了琴。我没招势他,他便唠叨着玉花嫂子的丈夫云山哥的彩色帽子算是戴定了,像电视剧《西游记》里孙大圣头上的金箍咒圈儿一般紧,到了孙子手里可能都卸不下来,便摇晃着走了。
村里的人都说苟成的父亲苟尾子不是人,他当生产队长的时候,把队里的十二亩水浇田划给了村口的桃花湾初级中学,那时候还是毛主席掌权,中学里的校长姓张,紧跟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学校里不上课,整天忙活着排练文艺节目,唱歌跳舞在学校的操场上扭秧歌敲腰鼓,他们说自己是毛主席的红卫兵,这些红卫兵在毛主席逝世时间不长就改了称呼叫成了共青团员,小学校的红小兵也叫成了少先队员,因为我念书不行,到了二年级实在念不动了,就回家割猪草在生产队劳动,我大说我是瓷锤一个,这一辈子当农民就已了。
苟尾子卖十二亩水浇田的时候,已经到了即将秋收的季节。张校长悄悄把苟尾子叫去,说公社教育组批准让中学建校,可惜土地不够。苟尾子拍了腔子,说没麻达,他这个生产队长举双手赞成,把学校西边的十二亩水浇田无偿给学校使用就是了。张校长很高兴,也显得很难为情,说:“这多不好意思,只是公社教育专干老徐催得很紧,但那十二亩水浇田里的谷子快要成熟了,就这么糟蹋了社员会骂你这个生产队长羞先人?”苟尾子呼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说:“张老师,你放心,在生产队里我是队长说了就算。”张校长喜出望外,说:“苟队长,太谢谢你了,今天的早饭你在学校灶上吃吧,教师灶上吃羊肉泡,你就吃上一顿。”苟尾子心里一阵喜悦,今早上先不用戳锅灶,儿子苟成随便到张三李四家混上一碗饭就算了,自己先混个肚子圆。就这样,苟尾子的一句话就把队上的十二亩水浇田给断送了,即将成熟的谷穗沉甸甸的,真喜人,却被苟尾子那王八给糟贱了。社员们听了,气炸了肺,骂苟尾子是卖国贼,纷纷去找大队长八斤伯评理。八斤伯怒气冲冲的找了苟尾子,质问道:“苟尾子,你这怂是吃了学校什么黑食?”苟尾子说没吃什么,就吃了一碗羊肉泡馍,他本来不想吃,是村口中学里的张校长叫他吃的,不吃就是不给人家张校长面子。八斤伯火气很大,骂苟尾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说他真想扇苟尾子一掴,但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轮轮舞舞的走了。不久之后,苟尾子的生产队长生涯也宣告结束了,他是被愤怒了的社员们掀翻的,面子一下跌到了脚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