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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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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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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痕》连载

第二章 消逝的田野

消逝的田野

院墙外是一片茫茫田野。说“茫茫”那是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眼里呈现的辽阔。长大后看去,也就几十亩地而已,散步只一会儿就穿过去了。但那时,确曾让无意间爬上墙头的小女孩为眼前那一片茫茫田野震撼过。

那是片神秘之地。那些绿色的麦苗,紫色的有醉人香味的胡豆花,金色的油菜田,无一不令人惊奇。这些惊奇在童年的眼眸中被无数倍地放大。那时不知如何表达美丽,只呆呆地、惊诧地定神凝望,直到被四处呼唤吃饭的母亲发现,才被训斥下来。

于是我试着跑出了院墙外,去接近田野。

麦田埂上开满了一种柔弱的紫色小花,茎极纤细。忍不住采了一大把回去,邻居大女孩说这是紫云英。她把一朵一朵的花穿连起来,做成了花环给我戴上。母亲告诉我这是绿肥花,农人用这种草肥田。

春天的气味应当永远是在胡豆花香中。

那时只觉得风吹过来的味道好闻极了。可它一会儿有一会儿又没了。直到无意间蹲到了一片胡豆田里,才觉得那香味是如此近,原来是那些胡豆叶间躲躲闪闪的小眼睛一般的胡豆花这么香啊。可我从不去摘它,母亲说它们要结胡豆的,并且它不漂亮。胡豆叶灰白灰白的,花也不好看。相比之下豌豆花更招人喜欢,它虽无香味,但形状像一只只翩飞的红蝴蝶,那么粉嫩的浅红色,中间两瓣微张的玫瑰红花瓣,惹人怜爱。我常把豌豆花摘下,拿在手里,却不知如何处置它。玩一阵,最后也就随手丢了。

然后,我在一大片油菜地里走迷路了。从田埂上看过去,那些高大的油菜杆整齐有序地排列着,望过去没有尽头。金色的油菜花在头顶把天空都遮住了。“进去藏起来,谁也发现不了我”。这么想着,就进去了。走过去,走过去,有一条小沟。顺沟走一会儿,再进入到油菜的列队里,花瓣和花粉掉满了头顶、双肩。可是怎么也走不到田埂上了。四处静极了,我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小小心里开始害怕起来,于是我开始跑。可那些油菜杆绊着人,跑不了。我急哭了。不停地快走快走,终于走到一条土埂上,却已是另一个地方,我不知该往哪儿走了。四处看看,还是硬着头皮顺土埂的一端走吧。终于,走出了油菜地,四周看看――我家的院墙在地的那边!马路应该在身后了。于是返身跑过来,果然到了马路上,急急回到家中。然那片田野对人的诱惑却未曾停止。随年龄的增长,她的不停变化的颜色、香味,益发深沉地吸引着人在她身边倘佯。我从一个斜背着帆布书包蓬头垢面的小女孩渐长成为会对人抿口而笑,并习惯于在她身旁低头留连的半大姑娘时,有一些愁绪就像田埂边的野草一样,茂密地滋生了。田野就在那里见证着。

她知道我黄昏时候去散步是为着看一眼清水田边伫立的一个身影。月夜里还在她身旁踯躅是为年少时水一样的春愁......田野那么自然地存地于斯,仿佛从来就是那样,而且会一直那样下去。我没有怀疑过有一天她会消失。她已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冬去春来,按四季的排列,毫无差错地变换她的颜色、芬芳。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的既成模式,按部就班。稍不同的是人。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她的愁绪交付与田野里吹来的风,她的青涩恋情在田野边结束了。像庄稼成熟一样,她已成熟到应当变成为一个女人。于是她成了一个孩子的母亲。再去田野旁散步时,她已不再是一个人。

一切改变似乎就在那一瞬间。我离开了那片相伴二十多年的田野,移居到了别处。然后田野不再了。田野消逝了——那片四季永恒的田野,已铸入人生命中的田野,她的一切光影色味,全没了。那里建起了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两旁是钢筋混泥土林立的丛林。

我的孩子已到了当年我爬上墙头的年龄,但他永远也看不到一片茫茫田野。他永远都无法进入一片宽阔的油菜地里并在那里迷路哭泣。他的童年注定只能未填入卡通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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