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月光,亦辰带领着一众亲信奔走在紫霞山的夜路之上,临到清云庵之时,却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队人马正朝着同样的方向驶去,他本能地以为这便是那伙贼军,遂快马上前,拦住了他们。
正当双方对峙之时,一个女子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亦辰,不要误伤好人!”接着,那女子便自人群中走出。
亦辰在马上定睛细看,眼前之人竟是湘儿,他连忙从马上下来,湘儿也同时向他奔来,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稍时,亦辰方才问道:“小姐呢?她为什么没和你在一起?”
湘儿这才含泪诉尽前事,原来思晴又是故意将她支走,自己一人独犯险地,而那夜色中的队伍不过是山间猎人,此刻他们正准备将她送至清云庵中。
亦辰得知来龙去脉之后,连忙向那队猎人拱手致谢,带着湘儿重新回到了清云庵,见到慧然师太,方才得知思晴独自一人将贼军引走,此刻早已是生死不明。
就在亦辰与湘儿不知所措之际,远远地,却见一匹马从远处驰来,亦辰认出那是昊天的马,只是马背上却空无一人。
正当众人纳闷之时,那马却又拨转方向,朝更远处奔去,亦辰连忙飞身上马,带着湘儿,一同追随前马而去。
直到那悬崖边上,昊天的马方才停了下来,亦辰和湘儿环顾四周,除却那横躺在雪地上的丁奉尸首外,此处早已是空无一人。
望着前方深不见底地的悬崖,亦辰茫然自问:“天少爷,大小姐,你们在哪里啊?”
昏昏然,昊天苏醒过来,只觉得周身阵阵寒意袭来,他惊坐起,眼前一阵晕眩,稍缓后,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片雪地之中。
原来那悬崖下面因常年不见阳光,故而堆积下了极厚的雪,竟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雪坳,正因如此,昊天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落下来,除了头有些晕之外,居然毫发无伤。
可是此时的昊天哪里顾得上庆贺自己的劫后余生,他的全部身心都系于思晴身上,他艰难地跋涉在这厚重的雪地之上,苦苦地寻觅着思晴的踪迹。
忽然,一阵特殊的香气借着冷风飘到昊天的鼻中,他不禁一阵狂喜,那是思晴随身携带的香包所散发出来的香味,也是他最为熟悉的味道,他不敢停留,连忙循着那香味一路找去,果然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思晴。
凄凄凉凉中,思晴一人走在雪地里,肆意的寒风裹挟着她,让她寸步难行,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逝……
就在思晴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团温暖的火光却出现在她面前,她情不自禁地靠向那团火,接着,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晴妹,晴妹……她用尽力气想要去回应,然后,她醒了。
思晴昏昏然睁开双眼,火光之中,她看到了昊天那满是期待的眼神,不禁一声轻叹,幽幽地说道:“天哥,我又看到你了,这是在梦里吗?”
昊天欣喜地望着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热切地说道:“晴妹,这不是梦!我就在你的身边,你能感受得到我,不是吗?”
手心里的温热让思晴的意识渐渐复苏,她终于回忆起了此前所发生的一切,原来临跳崖前那最后的一瞥并不是幻觉,他真的赶来了,而他也是真的跟着自己跳了下来……
一瞬间,思晴的心中涌荡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动,她无比珍惜地看向昊天,这才发现他的衣襟居然是敞开着的,方意识到是他在用自己的身体帮自己抵御寒冷。
感动之余,思晴伸手想要帮昊天整理好衣服,无意中却触碰到了他的肌肤,轻触的瞬间让她本能地想要抽手回来,却不想昊天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按放在自己滚热的胸膛上。
火光闪烁间,昊天看见思晴红着脸痴痴地望着自己,他只觉心头一阵狂热,忘情地埋下头,轻轻地吻上她的额头。
夜色之中,思晴没有拒绝,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一抹泪水自眼角悄然滑落……
夜幕降临,这雪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样子。
将军府内,柔嘉站在前廊,望着眼前的雪花,痴痴地发着呆,已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她的心也由最初热烈的期盼转为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担心和失望。
侍女娟儿急急地走过来,将一件厚厚的斗篷披在柔嘉的身上,担忧地劝慰道:“夫人,咱们还是回去吧!想来这么大的雪,少将军怕是不回来了!您的身子要紧啊!”
“不,他答应我的,他一定会回来!”望着远方,柔嘉固执地说道。
然而,直到晚饭时分,昊天也没有回来。一顿饭在平平淡淡中过去了,尽管展鹏和雪盈都为柔嘉精心准备了生日礼物,可是昊天不在,柔嘉的心还是跌进了谷底。
紫霞山,雪洞之中,思晴轻声问道:“这茫茫雪地之中,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昊天伸手指了指那系在思晴腰间的香包,柔声道:“幸而你将这个香包带在身上,我循着香味便找到了你!”
思晴低下头,望着香包,幽幽地说道:“这个香包我一直都带在身上,从来不曾离身!就仿佛你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思晴的话让昊天心中的信念更加笃定,他的脑海中开始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昏暗的光线下,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坚定地说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握着她的手,将她柔弱的身子更加紧地抱拥在怀里。
依偎在昊天的胸前,思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温暖,尽管身处冰天雪地之中,但她却丝毫没有感到寒冷,反倒觉得心头有一团热火在燃烧,那火越烧越旺,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吞噬一般……
渐渐地,思晴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她凝望着昊天,无限期望地说道:“天哥,我好想回家!”
摸着她那已有些微微发烫的额头,昊天顾不得洞外风雪正浓,毅然答应道:“好,我这就带你回家!”
同样的夜色漫漫,同样的山路陡峭,就像是七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样,昊天背着思晴,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他们迎着风,找寻着回家的路……
起初,思晴还能同昊天说说话,但渐渐便感觉体力不支,待到亦辰等人找到他们时,思晴早已昏迷不醒。
一行人来到山脚之下,却发现早有一辆马车在等候着他们,接着,清云庵的智清师父从车上下来,帮着他们一起将思晴安置在马车之中。
看着昊天等人,智清询问道:“前路漫漫,施主将要去向何方?”
昊天尚未答话, 一旁的叶辰突然跪了下来,恳求道:“天少爷,你和大小姐一起走吧,不要再回来了!我回去向皇上复命,就说你们已命丧悬崖!这样你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是呀,天少爷!”湘儿急切地说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就在昊天还犹豫不决之时,智清开口说道:“方才下山之时,师太让我转告你,万事万物皆有缘法,到头来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一切随心!”说完她便将手中缰绳递向昊天。
昊天回首看了一眼马车,随即下定决心,他接过缰绳,对智清躬身说道:“多谢指点!请转告师太,我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
智清微微一笑道:“前途坎坷,一路顺风!”
昊天冲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同智清分别以后,湘儿突然对亦辰说道:“你现在就走吧,我要守着小姐,就不跟你回去了!”。
亦辰望着湘儿眼中的泪光,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即便准备上马,昊天却拦住了他。
看看湘儿,再看看亦辰,昊天坚定地说道:“要走便一起走!”
就这样,四个人,一辆马车,于夜色浓浓下,纵横奔驰在漫漫风雪之中,不问来路,心向归处。
将军府里此刻已是灯火阑珊,展鹏夫妇已早早睡去,只有柔嘉的房中仍旧是一灯如豆。
虽然雪盈已是百般劝慰,但柔嘉的心中还是万分悲凉,昊天的失约让她从希望变为失望,想着自己渺茫的未来,不知不觉间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人悄悄走入房间,轻轻地走到柔嘉身旁,他看向桌上那半掩着的书卷,那一页上是一首宋词,李清照的《如梦令》:
“谁伴明窗独坐,我共影儿俩个。灯尽欲眠时,影也把人抛躲。无那,无那,好个凄凉的我。”
那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将一件外衣披在她的肩头。柔嘉从梦里惊醒,她以为是昊天回来,赶忙抬起头来,可是当她看清楚来人是谁后,脸上的笑容便凝住了。
那人看着她,略带失落地说道:“看来我不是你要等的人!”
柔嘉匆匆地将书卷合上,站起身来问道:“师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昊天呢?”
秦风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转过身环顾四周,看到房间中央的小圆桌上还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一个小巧的酒瓶和两个酒杯。
他笑着走过去,坐在桌前,拿起酒壶斟满一杯酒,在他要送向嘴边时,柔嘉慌忙说道:“师兄,这酒……”
酒杯停在了半空中,秦风冷笑道:“这酒是为沈昊天准备的对吗?”他放下酒杯,看着她,终于说道:“傻丫头,不要再等了!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柔嘉闻言,担心地问道:“怎么?他出什么事了吗?”
秦风站起来,走到柔嘉身边,扶着她的肩膀,有些生气地说道:“我拜托你,可不可以多关心关心自己!那个沈昊天他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为他付出!”
柔嘉扭过身,有些生气地说道:“我不要你管我!你只需要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他好得很!”秦风简简单单地说道。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柔嘉面前。
柔嘉低头一看,正是那日自己送给昊天的佛珠,她满脸疑惑地望向秦风。
秦风看着她,说道:“昨天晚上,他的心上人有了危险,他马不停蹄地赶去救她!他一心记挂着那个女人,连你送给他的佛珠掉落了都浑然不觉!当你在家中望穿秋水等着他的时候,他正全心全意地守护着他的心上人!”
柔嘉将那佛珠攥在手里,她的心在默默流泪,却佯装镇定地说:“晴儿出事了吗?昊天是他的义兄,他当然要去救她了,这……这又有什么呢?”
他静静地审视着她,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般,冷笑道:“你果真是这样想的吗?”
柔嘉扭过头,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水无声流落,口中喃喃地说道:“只是……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在今天呢?他答应过我的,一定会赶回来陪我过生日的!晴儿,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抢……”只听得哗啦一声,柔嘉手中的佛珠已散落在地上。
秦风轻轻地走过去,将她揽在怀里,心疼地说道:“哭吧!将你全部的委屈都哭出来吧!”
柔嘉哭了,她把头深深地埋在秦风的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良久,她抬起头,看到桌上那杯酒,猛地伸手拿了起来,然后一饮而尽。
秦风说道:“一人独饮岂不寂寞?我陪你!”
就这样,他们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夜已深了。柔嘉本就不胜酒力,此刻已是晕晕乎乎,却还是叫着要喝酒。
秦风扶起她,从她手中将酒杯拿了过来,说道:“你醉了!不要再喝了!”说完,他便搀扶着她向床边走去。
他扶着她躺在床上,将被子搭盖在她的身上,柔声道:“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再来看你!”说完,他便要起身离开,躺在床上的柔嘉却伸手抓住了他。
此时此刻的柔嘉,神志不清,她抓住秦风的手,喃喃地说道:“不要走!昊天,今晚你要留下来陪我!”说完,她用力地将秦风拉向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昊天的名字。
此时此刻的秦风,半压在柔嘉的身上,她诱人的体香扑鼻而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沈昊天的替代品,他应该拒绝的,可是,他却不忍拒绝,他的心里说着不可以,身体却慢慢地向她靠近……。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月亮出来了,可是它似乎不愿意看见今晚的偷欢,便扯来一片云朵,将自己牢牢地隐藏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