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9月3日,张自忠刚风尘仆仆地赶到李宗仁将军指定的地点宣化店,一封急电飞到他手中:
速到长官部接受作战任务!
张自忠只好又打马飞奔赶到李宗仁将军的指挥部,此时,李宗仁将军正在与作战参谋们共同研究武汉会战后善后事宜。听说他到了,李宗仁将军忙放下手中的事对他微笑说:“辛苦了,张总司令!”
“长官辛苦!”张自忠忙立正敬礼道。
“你来的正是时候,”李宗仁将军显得很忙,仍不失关心地问:“潢川一役部队伤亡惨重,我已电告委员长,损失补充不日将解决!”
“谢谢李长官!”张自忠双手握住李宗仁的手,内心满是感激之情,“太谢谢您了!”
说完这些,李宗仁朝地图上一指,“你据守在这一线,掩护我大部队向鄂西地区转移。完成任务后部队在荆门、钟祥、宜城地区占领汉水(襄河)沿岸,继续阻击日军西进,你的总司令部是不是设在汉水沿岸某个地点,确定地点由你根倨实际而定!”
“立即执行长官部命令!”张正忠两脚并拢,敬礼回答。
“你快去作战处具体研究!”
“是!”
9月中旬,潢川阻击战后59军刚撤到扶县时,张自忠将军把180师师部连以上军官集中起来训令。当他讲到潢川战役最激烈的前沿拼杀场面时,突然抬起头高喊一声:“717团上校团长魏树柏!”
“717团上校团长魏树柏到!”一个军官急忙出列道。
张自忠盯住魏树拍,半晌没有说话。
见此情景,魏树柏惶恐不安面色大变、冷汗淋漓。
“我们军人,”张自忠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为国家,为民族存亡而战,应该抱着必死的决心来雪耻报仇,那样才无愧。可是你呢?贪生怕死,本应处你死刑,念你在喜峰口、临沂立有战功,故而饶你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撤职查办。押下去!”
四个卫队员将魏树柏架走了。
张自忠默默地点了点头突然大吼一声:“童起财!”
“有!”,上尉营长童起财有些胆怯,回答得有气无力。
张自忠走到童起财面前,用目光逼住他问:“听说你营在三号阵地上没有得到命令就撤啦?”
童起财企图作出解释:“总司令,敌人五倍于我,若是迎战伤亡……”
“军人的天职就是打仗,不怕牺牲,惧怕作战者杀!”张自忠扭过头:“毙了!”
“总司令!”童起财吓得一下跪地,”你……你可要念及我当初与你在长城抗战的情分……”
“你还有脸提,毙了!”
“砰”地一声枪响,惧怕作战的上尉营长童起财倒在血泊中,两个身材高大的卫兵将正流血的尸体拖出去。
“39旅旅长安克敏!”张自忠大声道。
安克敏旅长神色紧张地出列站到了张自忠跟前。
“我给你的任务是固守潢川城,但你提前撤退,我宣布免职留任,戴罪立功!”
“总司令,敌人已将潢川城四面围定,我旅若不是挖地道破城而出,可能全旅玉碎!”
张自忠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虽说,你机智地带部队城而出,保存了有生力量,但作战意图没有达到,因而也免不了处罚,军人就是要明正赏罚……”
全体将官认真地听着,大家谁都不敢吭声。张自忠又道:“旅长张宗衡,副旅长张程远,营长陈芳芝作战勇敢,呈报嘉奖,陈芳芝营长升任715团上校团长!”
“谢军团长提拔!”陈芳芝忙跑步上前立正敬礼道。
“报告总司令,长官部急电!”通令兵跑步进来截断他的训令。
“快送过来!”张自忠忙道。
一封急电送到了张自忠手中:
……你部接电后,速派一个团向扶县西北宣化店地区前进阻击敌南进,并向罗山方面侧击敌背……
“报告,长官部急电!”不等张自忠阅完电文又有通信兵跑进来报告。
“送过来!”
又一封电文送到了张自忠手中:
前命令作废。因敌已击破我信阳防线,并已突破武胜关以左的平靖关,长驱南下,武汉外围我军混乱,你部速向湖北京山、钟祥、襄河地区转移……。。
“陈芳芝团长,”张自忠阅完电报马上道。
“有!”陈芳芝迅速站在张自忠面前,接受总司令的命令。
“你团仍留在宣化店前的阵地掩护主力撤退!”
“是!”陈芳芝回答。
潢川一役十日血战。李宗仁将军在呈报战功时大加赞扬,在统帅部传令中写了这样一段:
“……27军团长张自忠指挥59军在潢川完成战略掩护时,伤亡惨重,但他们服从命令又在武胜关布防继续掩护大部队。统帅部传令嘉奖,并升任张自忠为第33集团军总司令,以酬其功,现令冯治安将军指挥的77军,曹福林将军指挥的第55军,调配其指挥节制……”
1938年10月3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正式任命张自忠为第33集团军总司令。冯治安被任命为副总司令,张克侠任参谋长。下辖:
第55军 军长曹福林
第59军 军长张自忠(兼)
第77军 军长冯治安(兼)
全军共计八个师另一旅一营,总兵力约8。2万人。59、77两军是甲种军,同为原29军主力,55军是乙种军,军长曹福林,字乐山,河北景县人,是韩复榘手下仅次于孙桐萱的第二号勇将。曹福林的副手许文耀及该军中层军官,多毕业于张自忠曾任校长的西北军军官学校,或曾在张部任过职,这一层关系为张指挥55军提供了便利。那位当年曾当面讥讽张自忠”读圣贤书所学何事”的74师师长李汉章,今天又成为张自忠的部下,未免心中忐忑,但是张自忠并无半点计较之意。
59军从潢川撤退后,向经扶(今河南新县)转移,占领大别山隘口继续御敌,并留置一部于光山牵制阻滞日军。自参战以来,张自忠一战淝水,二战临沂,三战潢川,每战皆捷,战绩显赫,声名大振,职务也连获晋升。10月12日李宗仁致电张自忠,告知他已被任命为第33集团军总司令,下辖55、59和77军,并令他指挥第59军和77军,右对潢川自行掩护,左对豫南兵团联系,77军132师之一部可推进至光山附近,截断潢川—信阳公路,主力向罗山附近敌之侧背攻击,策应豫南兵团之战斗。
这天下午,张自忠处理好一切军务赶到715团指挥部时,天已经黑了,715团新任团长陈芳芝忙将总司令迎住,报告道:“报告总司令,715团上校陈芳芝因迎归队伤兵失迎,请训令!”
张自忠一听忙问:“归队伤兵呢?”
“在后院,队列还没有解散!”陈芳芝团长急忙回答。
“走,带我去看看归队的弟兄!”张自忠道。
715团团长陈芳芝跟在总司令后面向归队伤号走去,心里涌现阵阵感动。
遵守上级命令,27军团部改编为33集团军总司令部,59军军长仍由张自忠兼任,所辖两个师未动,将损失的团、营整并结合,全军缩编为4旅8团,并将715团改编为538团。
陈芳芝奉命掩护主力撤退时被北面冲过来的日军搅乱了队伍,与主力失去联络。晚上9点钟时,陈芳芝团长见麦地里冒出一个军官,忙奔过去问:“兄弟,你是哪个部队的?”
“64师上尉炮兵连长郭友顺!”那人忙答,并出示证件。
陈芳芝看了看证件皱起眉头问:“郭连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呢?”
“花园车站被日军攻占,我从里面跑出来的!”郭友顺说起这,仍心有余悸。
“日本人现在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呢?”陈芳芝忙问。
郭友顺见到了友军队伍,心踏实了许多:“据团里下午通报,敌军已经越过平靖关以南,今天已经进到湖北应山地区,想从广水进入武汉近郊的路不通了。”
陈芳芝听着沉默了一会儿扭过头对参谋长说:“老林,目前敌情不清,跟友军混杂撤往京山不是战略,我看还是返回宣化店再作计划。你看怎么样?”
“对,这是个战略!”林参谋长同意。
夜,朦胧无边,怕暴露目标,电筒也不能用。队伍沿着一条并不宽的山间土路跑步前进。伤员由六人轮换背着跑步,重机枪官兵和迫击炮官兵负重前行,很是辛苦,陈芳芝团长扛着炮架跑在炮兵连的前面。
赶到宣化店时,陈芳芝团长骨头散架似的筋疲力尽,他刚坐下,前面有人大步赶来。
“陈团长,陈团长!”来人大声连续地叫道。
陈芳芝急忙抬头一看,夜色中辨别出是540团中校团长范国民。
“老范,你也赶到这里了?”陈芳芝忙站起来迎上去,有些喜出望外。
范团长拉着陈芳芝到一边,阴沉着脸小声地问:“主力已突围远走,我们怎么办?得赶快拿主意吧!”
陈芳芝拉了拉帽檐,左右看了看近距离的战士,小声说:“据我的侦察队回来报告,罗山城外并没有敌人,只是公路上不时有日军汽车驶过,这说明敌人后方很虚。”
“那我们正好利用夜间从罗山、潢川之间向北突围!”范团长仔细地听完,然后建议说。
“好!”陈芳芝忙应了声迅速决断,“一营副营长张进有!”
“到!”张副营长从后面跑步上来。
陈芳芝盯住他严肃地问:“你营二连和四连的弹药装备损失有多少?”
“报告团长,没有损失!”张进有回答得干净利落。
陈芳芝小声地说:“今天晚上我们利用黑夜突围,538团在前,540团在后,你指挥二连和四连在路两边掩护,无论多大的阻力也要把敌人堵住!”
张进有意志坚定:“团长,二连和四连只要还有一个人,我们就能顶住敌人的攻势!”
“那好,快带人去观察地形作好阻截!”
副营长张进有返身离去。
由于各方面的有力配合,敌人并没有发现这支突围的部队,两团安全通过敌占公路,于第二天上午10点钟抵达罗山以北50华里处。陈芳芝忽然收到张自忠将军的电令:
速开往湖北钟祥归建制!
“老范,范团长,我们两团并在一起向南突进,总司令命令我们赶往军团总部!”陈芳芝阅完电报,将电报交给范国民,不等范国民阅读完,便兴奋地道:“快,两团全部集合,向南警戒、搜索前进!”
在张自忠总司令的电文激励下,部队日以继夜地向目标赶进,张进有副营长继续担任掩护任务。
原来张自忠奉命后,即指挥部队在经扶县宣化店以北地区与敌交战,迟滞南进日军。日军虽步步进逼,攻势猛烈,但张自忠防御得力,迄10月21日,该方面之敌,仍被阻滞于经扶、宣化店以北地区。
10月中旬,武汉南北屏障大部均告失守,各路日军已逼近武汉,中国军队计划撤出武汉战场,其中,第33集团军经花园、安陆向黑流渡镇、京山、平坝附近一线转移阵地。刘汝明之第68军由张自忠指挥。鉴于日军第13、第16师团不断向经扶、沙寓等地各隘口猛烈攻击,给战区左翼兵团造成很大威胁,李宗仁决定以33集团军第59军和第10军担任殿后,负责掩护。这样,继徐州突围之后,张自忠又一次担起了殿后的重任。
10月24日晨,张自忠命所属部队就地占领阵地,全力阻击南犯日军,掩护左翼兵团主力撤退。直至友军完全撤离后,59军方于24日晚,向二郎店(大悟)、黄陂一线转移。 这次执行殿后任务,张自忠还是像徐州突围一样,率38师始终走在部队的最后,成为名副其实的殿后。
撤退途中,张自忠指挥部队在平汉路花园车站挫败了大股日军的阻击。在云梦以北强渡涢水后,又成功挫败了日军第10师团的截击。
16天的长途跋涉,部队有不少掉队官兵,范团长组织了一支收容队专门收容落单的官兵引导这些官兵赶路。陈芳芝团长这天下午正命令休息一会儿的战友继续赶路,骑兵侦察队长易重光突然赶过来:“团长,我先头部队离襄阳约有5公里路了。前面发现一辆汽车向我们这个方向开过来了!”
陈芳芝保持着高度警惕:“命令张进有注意观察,有情况立刻报告!”
“团长,”又有一骑兵飞马过来,“总司令来了!”
陈芳芝惊喜道:“在哪儿?”
“前面,在前面刚走下汽车!”骑兵兴奋地大喊道。
“快,弟兄们,总司令接我们来了!”陈芳芝顿时得情绪激昂,激动,举起双手大声道。
众官兵一扫往日阴影,高兴起来向前跑,迎接总司令。
张自忠走过来了,两团官兵自觉地在公路上集合起来,张自忠对两团官兵慰问道:“兄弟们你们掩护主力突围,九死一生辛苦了!”
许多官兵眼含泪水:“总司令,我们可又活着见到您了!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在您领导下同小鬼子战斗了!”
“兄弟们,你们为主力所作的贡献,大家都知道,每团赏大洋1000块!”,张自忠走到陈芳芝团长的面前说:“你们两团不仅没有打散,而且军容整齐,我很高兴!”
“感谢总司令赏赐。”陈芳芝首先立正回答。
接着两团战士们也跟着回答:“感谢总司令赏赐。”
张自忠拍了拍陈芳芝肩头说:“敌人已经抵达京山地区,38师已经占领京山以西三阳店,以阻止日军西进,你部马上赶到钟祥归还建制!”
“是!”陈芳芝团长忙回答。
“告诉弟兄们,作战要奋勇杀敌,撤退要严守纪律,严整有序!”张自忠又告诫陈芳芝和范国民。两团长连连点头敬礼……
538团与540团进入钟祥洋梓与客店预备战场高山,张自忠又一次来到538团,他看到后院中归队的伤兵正列队,大声问:“弟兄们,谁是敌人子弹穿进胸膛的伤号,请站到前排!”
“报告总司令,我伤在右肩膀,敌机枪子弹射进去已取出来了!”一个战士出列“啪”地立正道。
“伤好了吗?”张自忠亲切地抚摸着他的头问。
“还没完全好!”士兵圆睁着双眼,诚实地回答。
张自忠关切声中带有责备:“伤还没好归队干什么?”
“那天听刘占魁班长说有便车回前方,我要走医生扯着不让走,我坚决走了。现在正打仗,总司令您说,当兵的呆在医院装蒜,是什么军人!”这位战士豪情满怀。
“好样的!”张自忠满意地看了这位战士很久,又转向另一个士兵“你的伤呢?”
这位战士昂首挺胸地回答:“报告总司令,我伤在左前胸,半个月前,我跟着营长冲锋时被日军刺刀刺的,现在伤好了,我回前方找敌人算账来了!”
“好样的!以后好好练好本领,争取多杀鬼子。”张自忠激动地赞扬,然后突然提高嗓门问:“弟兄们,你们是用几条腿走路?”
“两条!”众官兵异口同声地回答。
“你们知道牛马是几条腿走吗?”张自忠启发着问。
“四条!”
“你们知道什么人是亡国奴?国家亡了,人们就如同牛马一样!”张自忠自问自答
“宁作战死鬼,不做亡国奴!”众战士异口同声呼喊着宋哲元将宫创作的战时名言。
张自忠为了鼓舞士气,继续激发着大家:“谁在亡我国,灭我民族?”
“区区倭奴,贼心不死!想我堂堂大中华,地比小日本大几十倍,人比他多十倍,我们岂能做亡国奴,用四条腿走路!不!坚决赶走小日本!”
“但日本鬼子不会死心,它将继续侵略,要我们子孙后代永远像牛马那样走路,怎么办?”
“打,痛快干一场!”官兵们大呼。
张自忠满意地笑了!目送两团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官兵。第33集团军张自忠部自武汉会战后,奉命掩护大军向鄂西地区转移。到达钟祥、荆门、宜城地区,占领汉水(襄河)沿岸,阻止日军西犯,同时进行整顿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