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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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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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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连载

第一章

第一章

在一个阴冷的下午,钟馨接到了法院的传票,让她在下个星期三去领取判决书。自从林之川提出离婚诉讼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多了。这期间经过马拉松似的开庭调解,钟馨到法院的次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在调解无效的情形下,后果不用说,已经很清楚了。一想到就要离开已经生活了九年多的家,看着只有八岁大的儿子,钟馨并不想离婚。钟馨之所以在答辩书上签字,是想借此扼杀林之川在她看来刚刚萌芽的自主意识,她要让林之川在离婚这样一个重大的事件面前去领略社会各方面的严酷性,从而达到给林之川一个教训的目的,以便迫使他重新审视自己的选择。

可事情并没有往钟馨所希望的方向发展,林之川异常坚决要求离婚。他把离婚的原因归结为钟馨一直以来不关心他的原故,说是在他生病期间,她没有给予足够的关心,还有钟馨没孝敬自己的父母,证据就是有一次他的母亲从乡下来到城里时,由于无意烧坏了一锅汤,钟馨没有及时安慰她,至使她跑到亲戚家里去了。他信誓旦旦地说,离婚后他一定要娶一个能和他父母亲共同生活的女人。林之川的话,让钟馨很委屈,要知道钟馨并没有反对林之川对父母亲的爱,也不是那种置公公婆婆不顾,只顾自己的小人,遗憾的是,她太不谙林之川的心思。她想,尽孝有多种方式,难道只有和父母亲住到一起才算吗?

现在又有谁整天和父母亲住到一块了?在钟馨的脑子里,男人就应该像雄伟的大山骄傲而又坚强、像矫健的雄鹰在广阔的天空里尽情翱翔。一个大男人应该胸怀大志!志在四方!如此儿女情长怎么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钟馨不禁辩解道,哪一个家庭没有纠纷?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也值得拿到法庭上去说?自己的生活环境与婆婆不同,文化上也有差异。俩人相处时难免有不和谐的地方,可自己从来没有说过婆婆的不是啊。

在对待家庭兄弟姐妹上,钟馨是尽了的绵薄之力的,当林之川在读成人大学时,他的三弟要结婚了,钟馨从不宽裕的工资里挤出一笔像样的钱来给弟弟置办婚礼。逢过年过节,钟馨总是尽其所有给婆家买年货什么的。林之川的妹妹因为需要人工流产,钟馨亲自陪她到医院挂号,买鸡蛋煮汤服侍她。在妹妹手术后回家时,还给她带上不薄的礼物。当然,比起那些标准的好儿媳来说,钟馨是不合格的,但这并不是林之川闹离婚的主要原因啊。

钟馨已有三十四了,从新武县调到兴南市工作还不到两年,她原来在县城的工作很轻松,自从来到兴南市后,一直不大适应都市的快节奏,总觉得很疲倦。原来以为,调来兴南市后,林之川会有所改变。没想到他还是继续做他的甩手少爷,对家务事不管不顾,经常喝酒到深夜。

在钟馨的潜意识里喝酒是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喝酒不仅不健康还使人的意志颓废,而且从历史书籍里钟馨还了解到历代帝王将相的酒文化,按钟馨的认知,那可是一出出尔虞我诈演钱权交易的代名词……

钟馨反对林之川喝酒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林之川有哮喘病,特别是在冬天的时候,他经常睡不着觉,半夜里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喘气。看到他痛苦的样子,钟馨很心疼,这些年来,林之川吃过的药也不知道有多少了。可林之川从来没有听从钟馨的劝告,他还是嗜酒如命。用他的话来说,酒是治疗哮喘最好的药了。

一天家里的煤快烧完了,钟馨利用上班前的空隙买了煤球,她看到林之川在睡觉,就叫他出来帮忙,说:“之川,出来帮我搬煤。”

“我出去把煤踢烂去。”昨天晚上喝酒到半夜才回来的林之川睡得正香哩,钟馨的喊叫声把他给吵醒了,他把床板一拍,怒不可遏地吼叫起来。

没办法,钟馨只好一个人吃力地搬煤,她不由自主地回忆往事:

那还是在武大县的时候,有一年的夏天天气非常炎热,从南太平洋北上的副热带高压连续长时间盘踞这片地区,天气晴热干燥,天空就好像被火烧了似的。钟馨由于疲劳过度病倒了,不得已住进了医院。

钟馨躺在病床上输液,原本以为住进医院就可以躲避烦琐的家务事。但身边没有儿子的嬉戏和纠缠,她的感情上缺少了乐趣,以至于她不能忍受起来,对儿子的牵挂使她不能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涌动着汹涌的母爱,脑海里频繁地出现儿子跳跃的身影、伶俐乖巧的小嘴巴、以及顽皮的打闹。

她着急地注视着悬挂得高高的输液瓶,打定主意,只要一输完液就马上回家去。好不容易输完液,钟馨瞅准一个机会,偷偷地溜出了医院。

一路上,她急匆匆地往家赶,顾不上欣赏车水马龙的大街,脑子里全是儿子的影子,她沉浸在即将与儿子见面的甜蜜中。

走进单位大院,一眼便看到林之川和邻居在楼下喝酒,他们猜拳的声音传得大老远。钟馨停下脚步仔细观看,发现儿子不在林之川的身边。

林之川正喝到兴头上,看到钟馨回来了,他略微扫兴地摇摇头,桌子边上的人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林之川明显感觉到酒伴们的神情,他被激怒了,为了显示自己不怕老婆,仗着酒胆端坐着不动窝。

钟馨冲酒友们赔起笑脸,信口问:乐乐呢?乐乐没在这里吗?”

林之川端起一杯酒,一口把它给干了,说:“我就知道你要找儿子,我告诉你,儿子在家里。”

钟馨关切地说:“他吃饭了没有?”

“放心,反正饿不着。”说着拿起筷子挟菜大口吃起来。

满桌子的邻居责怪钟馨打扰了他们的酒兴,不怀好意、七嘴八舌地嚷嚷:“哎呀,孩子还能饿着吗?”

“孩子饿了自然会找吃的,不用担心啦。”

“这么大的孩子了还不知道饿吗?你这个做妈妈也管得太多啦。”

“话不能这么说,孩子才三岁,做妈妈的当然得用心照顾啦。”

“我们过去小的时候,家里孩子一大帮,父母亲哪有时间管我们?可你现在看看,我还不是照样好好的。”

“时代不同了,你们那个时候怎么能和现在比呢?”

钟馨没有心思去听这些议论,看到林之川没有起来的意思,就转身上搂打开家门喊:“乐乐!妈妈回来了。”

钟馨站在客厅寻找儿子的踪影,期待天真活泼的儿子像蝴蝶一般扑上来。但,房间显得异常冷清,没有发现儿子的身影。她赶紧走到阳台,发现儿子一动不动躺在铺着草席的地板上,她的心一沉,快步走到儿子身边,蹲下身子伸手一摸儿子的额头,她吓了一跳,儿子的额头烫得像火烧一般。她急忙喊:“乐乐!乐乐!妈妈回来了,你吃饭了没有啊?”

儿子微微睁开眼睛,挣扎着说:“妈妈,你回来啦。”他努力靠上钟馨伸过来的胳膊,但身子软绵绵的,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只好闭上眼睛沉沉睡过去。

钟馨一分钟也没有耽搁,赶紧抱上儿子赶到医院找到自己的主治医生,经医生检查,儿子得了支气管炎,并发高烧。钟馨蹙着眉头心急如焚,催促医生赶快采取措施,医生镇静地开了处方,值班护士细心地给儿子输了液。

儿子的脸已经烧得通红,眼睛始终紧闭。钟馨端来一盆凉水,她把毛巾放在水里浸泡后拧干,再把凉毛巾敷在儿子的额头上,如此反复。整整一个晚上,钟馨守候在儿子身边没有合眼。

她把儿子得病的原因归咎于林之川,责怪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她想起林之川在酒桌上那一副丑陋的脸庞就生气,一股寒气在她的身上流淌着,她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一种绝望无力感使她喘不过气来。幸好,经过及时输液,儿子的高烧很快退了。

第二天一大早,当钟馨正给儿子洗脸的时候,林之川来了,他提着饭盒,大模大样地走进来:“你昨天带儿子来医院,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说着,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畏怯地观察钟馨的脸色。

钟馨心情复杂地瞥了林之川一眼,看到他一大早就负荆请罪般地来了,她心里那股怨气已经消失一半,毕竟是夫妻,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她努力放缓声音:“你还好意思说我?”

林之川一屁股坐在床边上,带着讨好的神情挤出一丝笑容,说:“你不知道,我是给他吃过药后才出去的。”

“你什么时候也误不了喝酒啊。”钟馨弯下腰,在盆子里搓着毛巾。

儿子见到林之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扑到他的怀里。林之川在儿子光洁的脸上亲吻着,看到钟馨没有发火的意思,林之川放心了:“嗯,你又不是不了解我,你不要说那么多了,你这么唠叨,会老得快的。”

“唠叨?你为什么不检讨自己?”钟馨把毛巾拧干挂在衣勾上,端起脸盆到外面把水倒了,回来后说:“把发高烧的儿子丢下不管,以为给他吃点药就行了?”

林之川和儿子戏笑着没回答。

“天气这么热,儿子躺在地板上你放心?”钟馨强忍心中的不快,说:“那酒你能喝得安心吗?”

“现在也没什么大事嘛?乐乐不是好了吗?”

林之川孩子气地笑着,他身高171米,圆脸盘、不胖不瘦、宽肩膀、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浓眉毛、五官匀称,细白皮肤,最让钟馨欣赏的是他的牙齿和双腿,林之川的牙齿洁白整齐,象珍珠似的闪着光泽,双腿修长结实,没有一丝赘肉;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鼻子有些潮红,鼻孔经常堵塞,还不时流些清鼻涕,说话时鼻音蛮重,嗓音略沙哑。如果不是这些,他真称得上是标致的美男子。

儿子依偎在林之川怀里,脸上充满幸福的微笑,他抚摸林之川衣服上的一个纽扣儿。在儿子无限信任和嬉戏中,林之川恢复了一个父亲所应有的慈爱,他捉住儿子的手,不住地吻着亲着。

“你不知道喝酒的乐趣,再说昨天要是和你回去,邻居就会笑我怕老婆,我不能让他们笑我。”

“你什么时候怕我了?还说什么乐趣?我真替你害羞。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注意身体,注意身体,自己有病,还要拼命喝。”

“酒就是最好的药,只要有烧酒,这病就自然好了。”

“医生一再劝你,不要喝那么多酒,你就是不听。”钟馨突然想,一个连医生的话都不听的人,自己的话又有多少分量呢?

“我经常下乡去工作,你如果不和他们喝酒人家就以为你看不起他们,这是我们农村的酒文化。”

钟馨嘲讽说:“哼?觥筹交错也是文化?”

“夸大其词,没那么严重。”林之川强辩,“人呐,要入乡随俗才能生存。”

林之川是国家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中专生,就读于广西农业学校,土肥专业,毕业后被分配到县农业局土肥站工作,由于常下乡,所以经常和当地的农民同吃同劳动。在我们这个少数民族地区,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民俗民风,非常纯朴好客。比如,每当有人来到村子时,村民们都会端着自酿的白酒等在村口,来人只有通过对歌和饮酒之后才能进到村子。干部们来到后,村民也是轮番把干部们请到家里吃饭。这里的吃饭只是借口,其实都是喝酒,每一次喝酒,都使用大碗,并且得一口气把酒喝干了,如果不这样,村民们就认为你看不起他们,工作也就没法展开。曾经有不谙此情的省级领导来到村里,结果村民们就因为对方不肯喝酒就不配合工作。也正因为这样,喝酒已成林之川工作的一部份,久而久之,林之川的酒量就锻炼出来了,现在一天可以喝一斤白洒,用他的话来说,越喝越有劲。在这里,钟馨固然不喜欢喝酒的陋习,但她也仅仅停留在不喜欢的阶段,并没有去谴责和改造它的意思,只是林之川的酒瘾越来越大,好象中了毒似的不能自拔,这一切,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呀。

“入乡随俗也要分场合,现在是在家里,又不是你所说的乡下。再说儿子发病得这样,你还要去喝酒?”

“昨天也是他们拉我去的,如果我不去他们就会说我怕老婆,连喝酒都要受老婆管,再说了喝酒喝惯了的,如果有一天没有酒喝,会很难受的。”

“你看看,这才是你喝酒的真正理由,还说入乡随俗哩?我真不明白,难道一天不喝,你会死啊?”

“虽说不至于死,但现在不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林之川偷偷地窥视钟馨的脸,嘻嘻哈哈。

“玩物丧志,酒不仅会损害你的身体也会腐蚀你的灵魂。”钟馨蹙着眉头,说:“你要觉醒。”

“大惊小怪。”林之川高声说:“这是为了生存,我们的习惯就这样了,不然你的工作没法展开。”

“借口!喝酒也要看时间吧。”钟馨忍无可忍大声起来,说:“你也是有文化的人,竟然为了酒连孩子都不顾?我真怀疑如果是在战争年代,你会为了酒,去出卖朋友的。你看电影里的人物,就你现在的样子,早成叛徒了。”

林之川不高兴说:“哟!说得我那么难听!我还不至于像你所说的那样不堪入目。”

不等钟馨回答,又急忙补充一句,说:“知道我们这的少数民族文化吧,喝酒就是其中一种。”

“文化?酒文化?”钟馨生气说:“不分白天黑夜,有空就聚众胡吃海喝,这也叫文化?”

“嘿嘿,你不喝酒不懂。别说了,你就是说上三大箩筐也没用。”

“不仅强词夺理,狡辩。”钟馨无可奈何摇摇头,“好心当成驴肝肺,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不是不想听你的,可也不是什么都得听吧?得,别说了,我什么都能放弃,就是不能放弃喝酒。”

在钟馨童年的时候,邻居有一个叔叔天天喝酒,不管是在自己家,还是别人家里,也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有机会就喝,看到邻居家有点好菜,不请也自动上门找人讨酒喝,每次都喝到烂醉如泥不醒人事,有时抱着酒瓶子醉倒在街头,有时醉倒在厕所,嘴里还不停地说醉话,什么粗话都说。一些顽皮的小孩围着他不停地取笑,那个样子真是洋相百出。

那位叔叔有一双儿女跟钟馨的年纪差不多,女儿每次看见父亲这个样子,总觉得非常痛苦。钟馨对她的处境充满了同情,同时也在她心里埋下增恨酗酒的人。在她的印象里,爱酗酒的人都是那么粗俗。她曾经发誓,以后不找个酗酒的丈夫,在她和林之川谈恋爱的时候,林之川表现得彬彬有礼,从不在钟馨面前喝醉过,钟馨有时故意劝他喝酒,他表现出很节制的样子,这就让钟馨相信了他。没想到结婚后很快就变了,现在只要一有机会,也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有人打招呼,林之川都去参加酒会,而且还通宵达旦喝个脸红脖子粗……。

现在林之川就要和自己离婚了,钟馨本该有解脱的感觉才对,但她丝毫没有翻身得解放的感觉,相反她感到的是被遗弃。她想到了儿子,儿子今年才八岁,以后他怎么办?当初,在法院调解时,钟馨曾经希望林之川为了儿子,撤销起诉书,但林之川在他哥哥的怂恿下,坚持不撤诉,因为他的哥哥说:“女人是弹簧,你一硬,她就软,你一软,她就硬,你千万不能软”。

这个哥哥是林之川的二哥,参加过79年的反击战,后来又考上桂林陆军学院,现在在某部队任团级领导。在林之川众多的兄弟姐妹中,只有他与这个二哥能够走出农村,吃上皇粮,再加上二哥哥在部队拥有的权力,使得林之川对他尊敬有加,俯首贴耳,言听计从。

“长子如父,当然得听他的了。”

“长子如父?”钟馨如雷贯耳似地一惊,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地瞥了林之川一眼,什么长子?长子是什么意思?以现在的人们看来钟馨的反应是可笑的,是的,是很可笑的!钟馨从来没有什么长子次子的概念,她不知道长子在家庭中所应担负什么样的责任,也不知道长子对家族意味着什么?从文字上去理解,长子如父无非把兄长当成父亲一般来尊敬。

但兄长就是兄长!怎么能当父亲?这是不公平的。不!不仅不公平,这是在家庭内部提倡老幼尊卑的封建思想!而一向把与旧礼教的决裂当成毕生义不容辞的神圣使命的钟馨怎么也不能理解,在她看来林之川作为受过大学教育的国家干部竟然会抱着这种陈腐的思想真是太可笑了,不!这不仅可笑,这是传统的奴性思想向当代倡导人人平等的价值观念的挑战,怎么办?任由它发展下去?不行,绝对不行,林之川既然是自己的丈夫就必须要和自己一样,必须抛弃所谓的封建残余观念回到无产阶级的立场上来!可当钟馨摆出一副架子想要对林之川进行说教的时候,她却意外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上,因为她无论怎样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那种张口结舌同时内心空虚的感觉第一次冲击了钟馨自以为已经经历了千锤百炼的道德观。

一向得理不饶人的钟馨焉了,像一只失败了的斗鸡,林之川不禁得意洋洋笑了。这下可把钟馨惹急了,因为她很爱面子啊!如果现在理屈,那么以后他就会得寸进尺把自己的意志贯彻落实到家中的每一件事情上去。在钟馨看来就好比即将面临思想受桎梏、行动受约束似的,那种陷入囹圄受尽煎熬的滋味比失去生命更可怕,更何况钟馨觉得有责任和义务拯救林之川,不能眼睁睁看着林之川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但不管钟馨怎么不愿意,她也没能摆脱窘境。就在钟馨瞠目结舌气急败坏的时候。哦!有办法了,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当务之急,首先要引开林之川的注意力,所以钟馨豪情壮志地反驳:“你不知道我们这个社会是平等的?睁开眼睛看看,现在是二十世纪,二十世纪,你竟然还抱着过去那一套腐朽没落的思想。亏你还上过大学是个国家干部呢。”

“腐朽没落?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宝贝,是维系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行为准则。”林之川摇摇头,“哎,跟你真是讲不通。”

“流传下来的也不见得就是至高无尚的金科玉律。”钟馨极力反驳,“是,我也觉得跟你说话很吃力。宝贝?你把已经被埋进坟墓的所谓的礼仪当座右铭?你想开倒车?螳臂当车,别不自量力。醒醒吧,时代的车轮早就把你所谓的准则碾得粉碎了。”

“是,你说得没错,可这正是我们整个社会乃至民族的大悲剧。”林之川虽然不悦,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辩解,“虽然倡导人人平等,可不管二十世纪还是中世纪,任何一个家庭都有长幼之分,难道你连父母亲的权威也不要了吗?”

钟馨一惊:“权威?我父母亲从来没有权威。”

林之川轻蔑说:“不是没有,是你从来不把它放在心上,你一直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把父母亲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钟馨感叹:“我什么时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我又什么时候把父母亲的话当耳旁风?”

“你就是那种不懂得分寸的人,和你在一起太累了。我想和一个知道关心我的人结婚,一个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的人我不要。”林之川振振有词说。“正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我们这个社会才变得如此混乱,现在世风日下,道德堕落。你到外面看看,子女不尊重父母,抛弃父母的人大有人在。”

林之川突然停住了,随即他望了望钟馨。意有所指说:“眼前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偷换概念。”钟馨生气说,“刚才说的是长子,怎么扯到父母上去了?难道我抛弃父母了?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会离开我父母吗?”

林之川心虚说:“我不是说你抛弃父母,可眼下不是有这样的例子的嘛。”

钟馨气呼呼说:“‘水有源,树有根。’都是因为你的思想有问题?我劝你赶紧丢掉那些所谓的封建残余思想吧?”

“封建?你把正常的家庭伦理观念当成封建残余?长子不仅仅是父母亲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兄弟姐妹中的大哥,他在家里的地位仅次于父亲,既要充当大哥的角色还要承担起照顾父母亲的责任和义务。作为弟弟的我当然要听从他的话了。”

“难道他叫你去死?你也去死吗?”

“兄弟手足之情他不会叫我去死的。”

钟馨急冲冲地叫起来:“嗬,你只记得兄弟手足之情?夫妻之情父子之情你不记得了?”

“那能相提并论吗?”

“什么?你的意思我们的关系不如你与哥哥的了?”

林之川一笑,淡淡说:“我们的关系只不过是一张纸,我和哥哥是血缘关系,你和我有吗?”

“你把结婚当成一张纸?好!就算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可儿子与你有血缘关系吧!”

“可我不能为了儿子毁了我后半生。”

“原形毕露。”钟馨挣扎说:“伪君子,伪君子,刚才还说什么世风日下,道德堕落,就你这种思想也不见得有多高尚。”

林之川心虚说:“随你怎么说吧。”

“看来你是一意孤行了。”钟馨挣扎着,“好,算你有能耐,那你有没有为儿子想过呢?儿子今后怎么办?”

“你不是恨不得天天把他抱在怀里含在嘴里吗?”林之川轻松说。“他有一个这么爱他的妈就行了。”

“我能代替你吗?”钟馨心酸地说,“你的位置和作用没人能代替呀。没有了父亲,这对他的心灵会有很大伤害的。”

“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难道为了儿子牺牲我的幸福吗?”林之川轻松地说,就好像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嗬,你说得真轻松,过一段时间就会没事了?”钟馨强打起精神,“这是一辈子抹不去的创伤啊。”

林之川避开钟馨的眼光。

“乐乐现在还小,正是最需要父爱的时候,你却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林之川,我真是看错了你!过去太抬举你了,我真是瞎了眼。”

“哼,随你怎么说,反正他有你这么爱他的妈妈,我是放心的。”

“放心?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钟馨忍无可忍,把随手抓住的物品往林之川身上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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