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的加入就是为了踢走一个旧人的。旧的不走,新的能站实双脚吗?吴婧她是有充分的理由弄走方直的。走一个,她才能考核通过。为了通过,每次王莺一警告她,不出一天,她就抛之脑后了,打这边的报告已成了她每次去的必干之事。王莺一个丑脸扔到吴师的眼前,她掂掂轻重,嘴上答应的很好,说她不会再讲方直的坏话了。可是,心念却没退步,依然前行。
在王莺没动大手脚之前,她一去餐饮部,把三个老工从上到下全部说的一无是处。好像只有她是一个不能再完美的好人了。方直是她的天敌。她老拿方直不给她教工作,冷着脸,一坐就是一天。想着法说她;讲王莺脾气暴躁,情绪变化无常,吓跑客人;讲傅师不按时上班,什么也不干,就一个闲人。餐饮部那边最头等大事就是赶走方直。加上她的反映,给上面就会有个充分的辞退理由。闫总后来听了,也堵住了闫总的说情的嘴。全部都说这个方直不好,闫总的好话也说不下去了。他选择相信了。相信到哪种地步,只能看事情的进展程度了。
放给方直对付吴婧的方式,破罐子破摔是最好的还击。一听到这人的声音,她无形之中就想冒出一些火气来治治她那张无节制的丑嘴。但每次脸阴沉下来,即将带动情绪时,王莺却像暗地里的一只老猫,装出责难于她的表情,让敌人高兴,却让她痛苦。她实在想不通这种方式的最终作用是什么?几次下来,她的缺点在敌人的眼里更加突兀了。这不仅成全了敌人的利用,而且她方直的道路越走越短了。有一次,她非常想等吴婧出去了,拿出晚辈的正当的驳斥理由,把王莺不顾一切地狠狠地回击一下。然而这种机会她一直在找。用嘴大胆去顶撞她,勇气无疑鼓起来。她在王莺的手底下,就像一头驯顺了的小狮子。平时,她不敢有越界的行径。几乎是天天吧,王莺都要当着吴婧的面指责方直几句。方直当场一听,心里嫌恶地想恼火。但都忍气吞声下去了。只有心里的厌恶感越发强烈了。就差一步引爆了。
方直的心里,在这儿,王莺算一个人物,但出了这个院子,就不好说了。她甚至觉得王莺身上的自负感特别强烈。她那性情大变的性格里面往往强势地带一种自能的特质。这种自能特质隐没了她的聪明劲儿,有时看上去,说的话、干的事仿佛很愚蠢。但她从来都是自我良好。她把别人贬惯了,看到谁都不如她。她是王,她是能者,她是一个用自负填满自我良好的沟壑。
她的聪明的优越感特别强,常夸自己看待问题是如何准确,大胆地预测后来之事。然而,没有一件实现。但她还依然独唱她的绝世聪明。这儿的人的大脑加起来都不及她的一颗头颅。
自负的人的心都是长了两颗的:一颗是长在外面,自卖自夸;另一颗是长在里面,自我欺骗。
那日中午,热的有点过猛,仿佛太阳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没有几天了,就利用时机一展自己的雄姿。过往的行人,和夏日相同,凉衣傍身。方直也是照例地穿了一件加里衬的蓝花长裙子。她急匆匆地赶时间,走到一个小商店门口,一脸盆脏水不长眼睛地泼在她的身上。走出来的女的也不看前面,端着水盆两手一扬,朝她泼来。她吓得立马朝后闪身,但来不及了。那女的一看惊慌失措地向方直走来,连手里的空盆都不等放下。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闯下了祸,方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挨了祸。她前面一大坨水,裙子的下摆基本湿了。她有点气恼,但看那女的态度不错。她的火气一瞬之间熄灭了。
她还要上班,不想迟到,所以她脸上显出一股嫌恶的表情,不给好脸地急速地问:“你那是啥水?倒水都不看前面有没有人!”
“是我擦桌子的水,……”一张上了年纪的脸怯怯地含笑说着。
“你说这咋弄呀?”
“我这儿有抹布呢,给你擦擦,天热一会儿就干了。”她说着顺手就拿过来一个干毛巾。
“这是干啥的毛巾?”方直朝那走来的女的一只手伸到她的衣服上准备动手擦就问。
“是我平时擦手用的。”她拿住方直拉起的湿的下摆。
抹布黑黑的,方直看到眼里不想多说了,她就禁口说:“行了,好了。算我今天倒霉!”
她不想迟到,裙的下摆潮湿地重打在她的小腿上,心情大减地去赶时间。
打过卡,在会议门口处,遇到了隔壁会议的王师,她也是来接班的,她叫了一声姐,王师认真地直打量她的衣服,赞口地说:“这件裙子挺好看的。真的。”她怕立小方不相信,特意加了一个重点词。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吴婧正站在王莺的跟前。王莺一看她来了,就叫她:“花蝴蝶……”
吴婧的两只圆小的鼠眼在王莺的声音中闪着异样的流转目光。方直走上来,她赶快闪到一边去,给她让开路。吴婧一看见正午的热光,就走到门口去关门。她出来站在门外,摆动她那多动症似的头部,四下一望,好像害人之前,要擦亮眼睛好好地察看一下周边情况。方直没直接换衣服,从内室里出来,就满嘴一口抱怨,想把刚才自己遇到的不幸讲给王莺听。王莺一看她那抱怨的神气,就立马显出冷冷的口气,并且不等她开口,直接抢过话头,责斥地说她:“你不要老把你那负面情绪带给大家。你不高兴,还让大家不高兴。这儿是要笑脸的。不要你那哭丧着的脸。”
“你说啥?我给谁哭丧着脸了?我是想说,刚才在那个小商店门口,那女的不注意给我泼了一身脏水。你看这下面都湿了。”她撩起下摆让王莺看。
吴婧已从外面进来了,看到方直手中的湿裙,什么也没说。然后就又出去了。方直气得实在受不了了。王莺就像一个不明事理的人乱讲一通。她这张嘴要害死她方直了。以前不吭声,是出于一种忍让的尊重。现在想法变了,她要拿起反击的武器,把这个自能的人物大胆地反驳一次。
听不到吴师的鞋声了。方直勇气早都上头了,一团火气直涌上她的整张脸,她一切不管地直指她,公开与她叫板,说:“你如果是我,我把你的情绪不稳定说到别人面前,你愿意吗?老挂在嘴上说,不分场合地说,没有都说成有了。你这是害我还是帮我?你口口声说帮我,这就是你的帮法?看我一天不吭声,让你想在人前咋说我就咋说。你把我当啥了?当成娃胡乱训斥,说在谁跟前都行。缺点说给自己人,而不是说给敌人。让敌人抓住缺点老是不放。”
王莺把一双手握成一个拳头支在下巴下面,红了脸,眼睛一闪不闪地一声不响地望着门外。方直走进内室去换工服。她出气了。但出的不快。这是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念在她以前的帮助上,她还算理智地留了点面子给她。她打开门出来,谁也不理谁。王莺像是认为自己做错了事,绝话了似的低头了。若是方直无理去驳她,她的两片厚型嘴巴不会轻易饶过去的。等过了一会儿,她才张口慢慢的嘴自愧地说:“要是给别人,就不会这样说她姐。都不想想她姐是为了谁好!”
“我就说了个那,我的妈呀,你就挑出我身上的毛病。我身上没有的毛病都是你强加给我的毛病。李惠老说你情绪不稳定,说到你跟前你愿意听吗?还是那句话:没有的都要说成有的。”
王莺这次是唯一次嘴上吃了败仗,她似是尝到了羞愧的苦涩味,一提屁股,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她从方直身边经过时,红着脸斜着眼,头顶得高高地走过去了。小方看着她的后背,心里既难受又苦恼。紧接几秒,隔壁的门响了。
吴婧去外面好大功夫,回来一看王莺不在,她就问:“王莺呢?”
“出去了。”
她发觉气氛不对,睁着她那狡猾的鼠眼,一个劲儿地朝方直的脸上找线索。方直知道她在看她。就猛地抬起头,干巴巴地也朝她还看去。各自的眼神里都充满古怪的神气,像是互挖内心的秘密。小人的眼神在短时间可以直视,但时间一长,害怕露馅,便像个乌龟似的缩下头去。还不忘从嘴里扔出一句闲语,以帮助无能空气改变气氛,说:“小方,我刚才过来,金总看见我了,就朝我喊道:‘吴婧,干什么去了?过来……’”
“哇,金总和你还熟得很。”她嘲弄地说。
“金总的办公楼上,是我以前常干活的地方。所以一来二去就混了个脸熟。”她一面盯着她的脸看,一面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着,似是怕眼前人误解了她和这位最大的总私下走得近。
方直愿意一骗自己的对她点点头,似是给了对方相信的眼神。叫对方不要有认识老总的心理负担。
在本周六有两场婚宴,:迎宾和贵三。吴婧也排在班里了。这天是方直和她值班。方直一单独遇她在一起,嘴边的话很少放出来,行为也保持静态。这个女人时时要防着,尤其她们一起值班。不是问题的问题,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就是大大的问题。早上一见到她,她就默默地告诉自己:小心,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她去察看场地,吴师也跟着她。她不想让她跟,但她就是要跟。她气得想甩掉她,只好选择与她不语。一直跟着来到贵三。财务部的刘师,不知怎么的跑到楼上来了。还和吴婧站在一起。吴婧从门口那边一直盯紧方直不放,好像方直背上隐刻着不可告人的机密,使她看得那样移不开眼。她见方直远远地撇开她,心里不是一点点的生气,她认为方直看不起她这个人。
她就跟眼前刘师说:“刘师,这个小方就不好好带我,害怕我学会了,影响她的出路。老给我拉个死人脸让我看。在我们部门也是,天天冷着脸,婚宴部是喜庆部门,她那张冰冰脸把多少客人都吓跑了。把这种人放在婚宴部,只能说是丢人!”
她给像和她一样的老同事学嘴着,这位老同事闪闪发亮的双目善良地瞧着她那咕噜圆转的是非之眼,老同事半辈子了,什么都看得懂,用她温顺的眸子不想多言地回敬了她一眼。就一边去了。
刘师的目光是极其善良的,但凡心存正气的人都能发现她这一大优点。都乐意与她亲近。王莺喜欢不多事的人。刘师就是难得的一个老同事。刘师在王莺跟前,不但真诚而且相信王莺的为人。她听了吴婧的是非之语,她藏在心里等见了王莺再说出来。凭她的眼力,方直平时见了她,又客气又叫她姐。不像她口中所说的那样。大家都长着雪亮的眼神。而不是被一群黑老鸦昏暗住善性的目光了。
这只能等到下周了。
周二,王莺领了一位客人过餐厅交费。正好是刘师的班。为客忙碌完所有的收续,她特意让王莺不要急着走,先让客人走。王莺一看她那满脸的善良,就知道她有事要提醒她这位老同事了。她就先礼貌把客人送出门外,然后又折回头回来了。
“王师,你们部门的小方怎样?”她先是询问。
“怎么了?人挺好的呀。”王莺疑惑地说。
“我也觉得人家娃挺好的。每次在我班上交费,很客气的。上周是我值班,吴婧跑到我跟前说人家娃的坏话。说不给教工作,教会了她,怕影响她的出路……拉个死脸每天给人看……婚宴部是喜庆部门,她把多少客人都吓跑了……”
“刘师,这个吴婧本来就是是非精,是客房部经理点名不要的人,餐饮部竟弄到婚宴部来了!你真是好心呀!小方那个娃一定会记你的好的。这货一来,谁的坏话都讲呢。也成天给餐饮部戳我的是非呢!……”
不出第二天,王莺和方直一起跑到贵宾楼找刘师。那天,吴婧向刘师学了方直的是非后,她对刘师这个老同事大为不满,因为在学的过程中,她察觉刘师不愿多听她的是非之语,脸上还表现出一种厌足的神情。她担心人家把她的话传到王莺或方直的耳朵里了,就恶人先告状,回到办公室等方直一回来,她嘴就像烧着了,不等人家坐下,就像打机关枪似的,速速地说开了,“小方,你可要当心那个刘师,她在我跟前说你怪怪的,上班也不化妆,说咱部门不要求形象吗?……”
“那你怎么回答她的?”方直紧盯着她的眼神问。
“我说你好着呢。你不是说过你的皮肤容易过敏吗?”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过敏?……是……有些吧。”方直顺着她的意思回答她。“她的脸是一化妆就过敏,但她是从哪里知道的呢?”方直问自己。
谁的话值得相信?答案早都揭晓了。人品见证一切。王莺从方直的嘴里一听这些话,她大呼一惊,某人的品性简直令她毛骨悚然似的。她为了还刘师的清白,就拉住方直去找刘师当面问清事实。刘师那柔顺的眉目一听吴师污蔑她,笑了笑,看看王莺,又看看小方,一句骂人的话都未说,把女性的包容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暖着。
“小方,你对刘师说说,那天吴师是怎样凭空捏造她的是非的?”王莺在一旁叫方直说。
方直一直视到那双善良的目光,一听到那柔细的声音,方直爱怜般地不想张开口。
王莺眼里冒出焦急的神态,等不及地想还原事实,她不等方直开口,就先替她打开头说:“小方,吴师是不是对你说刘师说你怪怪的,不化妆,丢部门的形象?”
“是的。”
“刘师,这个吴师成天到晚把我的是非就捣给餐饮部那边。你不信问小方。”
身边的人连续说了几声“是的,是的……”
刘师听得眼睛放大了一倍,一词不接地用难以相信的目光望着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