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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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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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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西岭》连载

第二十二章 运动


二十二 | 运动


黑白“春笋”在我们家热闹了几个月后,被转移到了“谦受益”家,父亲终于从光荣的义务放映员岗位上退了下来,队里开会定下了专门的放映人,是挣工分还是发补贴我记不大清,反正不是白干。爷爷也不用再去担心他的果木,但晚上在院里溜达的习惯似乎已经养成,好几次我们从“谦受益”家看完电视回来,都见他一个人在月光下弓着腰背着手站在圆门那里,也不知道是等我们回家,还是看着这椽廊房舍,想起了他的爹娘旧事。站在圆门正中的踏脚石上,内院椽廊都在眼下,三间正房青砖码面木格窗棂,椽廊就像它的帽檐,让屋子显得标致而有精神。


南方的宅院,我只去过为数不多的几位名人故居,比如韶山的毛泽东、乌镇的茅盾、凤凰的沈从文、熊希龄、苏州的沈万三等等,感觉虽然地处南方,但这些院子却并不怎么特别注意防水,倒是北方的宅院好像大多怕水怕得要命,山西的许多有名的大院,房屋基线一般都会比院子高出很多,甚至进了院子,都要再上一个高台才会进到正房主屋。实在让人不得其解。我家的老宅院也是一样,屋和院的落差竟然差不多大约有两尺,院子对屋子是抬头敬仰,屋子对院子则是君临颔首。这样人为地制造阶级对立,看来已经不是什么基于排水的考虑了,完全是基于排场。要成全这样的排场,就得有平台和台阶,台阶就在圆门和主屋的轴线正中,就像故宫太和殿那个样子,只不过没有盘龙的御道,宽度也就是一米,台阶也只有三级。台阶上去自然就是平台,平台一米多宽,贯通三间正房。站在院子里看,平台就像一个不高不低的长条箱子,由于年代久远,这个箱子虽然漆皮尚在——石条打边,青砖铺面,但已经没有了棱角——石条已经磨秃,青砖已然暗淡。


椽廊就建在这个平台之上。椽廊的结构前章已有记述——下面石墩立柱,上面梁椽榫卯,顶上泥浆青瓦。立柱我们方言叫做ming柱,我想应该写作铭柱吧,因为它们不是普通的柱子,柏木材质,每一根的直径估摸都有两尺,一个成年人张开双臂都不一定能把它完全抱拢,这样的虎气,不配以“铭”字是说不过去的。更何况,它身高丈余顶天立地,支撑这一个宅院的排场,就像人民大会堂前的立柱一样,它的精神象征已经远远超过了它的实际功用和美学意义。再加上,父亲说,这四根大柱子上以前是挂着朱漆的木板,木刻的对联的,词句非常的好,可惜也是在文革破四旧的时候给劈拆掉了。至于到底是什么词句,父亲已经忘得光光。问他为什么不抄写到一个地方记下来,他说,在的时候谁能想到没?运动一来谁还能顾得上抄抄写写?仔细想想,即便抄下来又能怎样?


四根铭柱就像四条汉子,立在屋前台上,可惜它们再粗壮,也只能抵挡些日月的风雨。可能鬼精的南方人早就想到了这些,所以他们从不在这些场面上多下多少功夫,一间茅屋照样可以闹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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