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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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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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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狸》连载

第七十二章 《新月盛典》第四幕:自由——本为

(火光熊熊,万物逃窜,面具散落一地。帕比特惶惶仰头,正迎住一团极亮的光。没待细瞄,那光便径直入掌,将帕比特击倒在地。鲜血从倒地之人嘴角迸出,顺流下来染上衣裙,如同被引燃的火苗。)

帕比特(向着迪赛尔大喊):小心!(猛地顿住,捏了捏指,缓缓开口)金丹究竟回来了——是我的!

迪赛尔(没待听明白,也见一团光直扑过来,慌乱中挥袖一卷,接住了那光,细细一看,也大声应道):银丹也回来了——我的!

如尔(冲过来,跟着大喊):快看,他真是个人——哈特国的碰撞不能伤他丝毫。(万物横冲,如尔在混乱中踉跄立定。)

如尔(将目光迅速略过满殿狼藉,走近呆怔的库莱姆):面具全被抛弃,万物终于自由;此刻,谁能被看见——谁又能真的存在?(捡起一张微薄面具轻轻晃动)您最讨厌的刻板边界在空荡中显得如此清晰,如同我从未卸落的脸皮,莫非被弃落后才需要光?

库莱姆(被唤醒般流转目光):我真的看到了!将军正恐慌,帕比特已崩溃,伊米姬凌乱得很,柏狄茫然失措......靠火焰毁灭的光!当面具不再覆盖,形状同时失去意义。(皱眉)听,叫声骂声轰炸声——耳朵竟如此灵敏;闻,焦味烟味灼煳味——唇鼻突然鲜活......每个器官、每寸肌肤因失控恢复秩序,我正于惶恐中苏醒,(望如尔)也许这才是活过来。(再望四周)那么,从前跟死般沉寂的完美是不是将我们葬埋却不自知?(旋动身子将目光一点点逡巡)乱七八糟,浑沌一团:全是他们本来的样子!自由的集合呈现出的竟是崩溃!(看台阶顶端)可为什么我感觉无比宁静?(轻叹一声)王室使命是结束使命——回来的地方。(转身看广场)最初,“类”就是万物一员——在远古森林里自由奔跑。(看天)“毁灭”原来伴随着“光”。仙,难道您一直在,只是我们从未看见?!

如尔(气急败坏指住仍在发呆的迪赛尔):不用看,是人的介入毁掉哈特国!我不会让他得逞!(从怀中掏出银丹)面具必须立刻归位!(焦急寻觅)我去找伊米姬——你把金丹拿回来!

库莱姆(沿如尔手指方向望,惊呼):她倒下了,怎么全是血?!她会不会死?(怔愣一忽,忽然疯了般往上跃奔。待如尔反应过来,库莱姆已经抱起帕比特仆倒的身躯靠上自已双膝,面色凝重,专注凝视,喃喃自语。)

如尔(轻轻摇头):都回自已狭隘的世界了。(快步下梯,钻进物影,匆匆寻觅)

帕比特(无力蜷进库莱姆怀中,仿佛刚落地的婴儿):好亮的光,好大的火!(微睁双眼望向库莱姆)仙女,您终于从画中走出来,为什么流泪?(抬手试图抚掉库莱姆面颊泪珠,很快因虚弱放弃)仙女,带我走——去画里,我希望吴二妮祈祷时能看到我。(嘴边泛起一丝笑意)那样,她便能看清自已是谁。

库莱姆(眼含热泪):孩子,我是妈妈,看着我!你、伊米姬、苏尔,都跟妈妈长得很像——镜子映照般——妈妈模样就是你的模样。

帕比特(认真看库莱姆的脸):是吗?原来都是镜子啊!那我就是你?分明不是!(闭眼沉思)孟妈妈看到的我应该是她自已;吴大妮以为的我也是她自已;詹姆喜欢的我还是他自已......那吴二妮呢,就是我吗?分明不是。我是谁——难道是看到并以为的身边所有人?(睁眼看库莱姆)全乱套了——人间跟哈特国真的一样!(环视)步步行却步步偏,从头到尾都是错!(一滴滚烫的泪珠落上帕比特宽阔的额。)

帕比特(仰面,接住那泪):对不起,我从不知道看到的并非真实,想到的也非真实。可明明都是公主——血管里流淌着同个母亲的血,为什么我担负不起职责——替代不了伊米姬?

库莱姆(声线颤抖):因为你没走过她来的路。

帕比特(泪水盈眶):所以完蛋了——这是我对自已唯一准确的感知。(盯视库莱姆)我不懂旋转——那靠母亲引导;我不会飞——那要母亲托举;我更不应该回来——那需母亲建的高台。(长吐一口气,将眼珠往四面轮了两转)在一个由来路牵引的世界,我只能异化成一面镜子:率性一动就会被摔得七零八碎。(看上方)天真亮啊,让我再好好映照一下这个世界。(眼珠慢慢转动)破碎只能照出破碎——到处分崩离析,毁灭才是终极答案。(蜷紧)谁创造了“我”,就该被谁利用;(挣扎着从库莱姆怀中往外挪移一圈)请放弃,镜子全碎了。

库莱姆(将帕比特环紧):不,孩子,全是妈妈的错,妈妈应该当你的镜子。(扶住帕比特的头将她撑靠上侧柱)一切将回到最初。很快,你就能重新看——重新感受——寻回你自已。

帕比特(配合地伸直脖项):可除了破碎,我什么都看不到;对,看到了——因为有光。(将眼神放空)不是说在光出现时仙就会回来吗?祂在哪里?(身躯软瘫成一堆,声线低迷)全没有——全骗我!没来路,就不该拥有去路;将“我”拿去吧——还给你。

库莱姆(哽咽,将晕迷的帕比特平放在地面)):孩子,别急,妈妈从未离开。(举起右掌)妈妈保证,将“你”还给“你”。(如尔猛冲过来,将库莱姆一把拉起。)

如尔:你疯了,会死的!(望一眼平躺地面如死去般安详的帕比特)她......应该回去人间!

库莱姆(冷冷推开如尔):哈特国已然崩塌,王室使命自动结束;都自由了,我该做回自已!(深情凝视帕比特)将她带来光明与黑暗混沌不清两个世界的是我,我对她负完全责任;(淡然看向如尔)我的罪我担——担不了就用全部鲜血偿还。(复凝望帕比特)我是谁——她问得很对。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不想当王妃,也不想理会哈特国的月......(微笑看天)我只想做个母亲,和女儿们生活在一起;(复凝望帕比特)让她活过来,感受她本来的样子,“自由”就是让一切结束的充足理由。

如尔(用力拉住欲抬起右手的库莱姆):伊米姬马上过来——她也是你的女儿。王族在,国就在;国在——使命就在!

库莱姆(用力甩开如尔的臂):哈特国即将毁亡——在光的照耀中!(回身面对广场)这是老天的惩罚,罚这个国度没有真话——骗来骗去最终骗自己!王室人脸从一开始就是最假最重最沉的面具。

如尔(退后一步):别往深处穷追,大家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那途中铺满炽热火炭,寸步难行。我们只能小心翼翼跃跳在面具、高台、硕枝、金丹这些被刻意搭建的隔垫上喘息。假又如何!不往前,你从哪里能得到女儿?!

库莱姆(将尖甲深刺进掌心,任血滴沁、流、涌、喷):

如果“赋予”代表“既定”,就让疼痛迫逼回头;(温柔俯身,将帕比特扶起,回瞄如尔)你说得对——往前去!可由着自已——是什么就当什么;想干嘛干嘛——也能往前去。(望火光愈烈的广场)瞧,万物都在由着自已——时间一直在;混乱中也有路——空间也在......“火光”真的也是“光”!(说话间,库莱姆将自创伤口与帕比特破裂伤口对合)

库莱姆(满目柔情):孩子,去往哪里都因有来路,如同血色永远鲜红。毁灭能重来,重来也算回归。

如尔(喃喃):重来——对——重来!(悟到什么似的看手中银丹,即刻跑去阶顶处高喊)伊米姬——柏狄,快来这里!......(苏尔应声从物影中跑出,大踏步登阶而上,径自从如尔身边跑过,站去王妃身边,看帕比特渐渐苏醒。)

帕比特(恍惚):我在哪里!(眨几下眼)啊,仙女,不,是妈妈......(微合上眼睛,深呼吸)多么软又多么暖!啊,这仿佛被包裹进云端的质感竟似从我血管的温度中延展而来。(眼睫一颤,睁眼看王妃)是您......救赎了我?!

库莱姆(将帕比特抱紧些):不再冷——不会离开!亲爱的孩子,如果让生命重来,可以原谅妈妈吗?

帕比特(努力展直身躯):妈妈......大家都在找妈妈——孩子的血管里流着母亲的血;“我”从她来,本该是“她”;我本是“她”,就该去“她”想去的地方....... (扬头,深情注目)我从没真正怪过妈妈。

库莱姆(泪眼迷蒙):谢谢你让我听到这世界上最甜蜜的呼唤与陈述;疼痛、迷惑、恐惧和失去将因此失去意义。(扶帕比特坐起)孩子,是妈妈错了——“你”的方向才是妈妈该去的路。(将帕比特稳住靠向梁柱后,库莱姆也挨柱慢慢坐下,侧头叮嘱)去,成为“你”自已——朝着“你”向往的地方;别怕变化,“光影”在其中呈现——那是“类”永不停歇的奔跑。

帕比特(面色渐渐红润,挺身坐直,将头靠向挨身而坐库莱姆的肩):告诉您一个秘密,当吴二妮得知自己竟还有一个哈特国母亲时,她其实知道自已即将回到天下最好妈妈的身边!(与库莱姆目光融汇)名字变了,一切跟着变。只有找到了妈妈——担任王妃职责的妈妈,帕比特才被定义为公主,才敢索取、任性、为所欲为。(伸手欲捕捉库莱姆搭在腿边的掌。)

库莱姆(不动声色接住帕比特探过来的手,将另只手藏去身后——一道惨白伤口触目惊心):帕比特生来就是公主,从不应该是吴二妮!我最亲爱的孩子,你从此只会是你自已。永远不要害怕,妈妈会像“仙”样一直陪在你身边护佑——就算看不见。

帕比特(感觉到什么似的一溜站起来,库莱姆便顺势滑向地面,帕比特赶紧蹲身将其扶住):妈妈,您脸色为什么如此惨白?(突然瞥到库莱姆咧开毫无血色的伤口,明白了什么似的一震,泪倏地流下来)对不起,妈妈,帕比特其实什么都不想要。金丹、哈特国、镜月......全为自证“我”跟伊米姬不该有差别。(低头啜泣)当被给予完全自由,“我”其实一直惴惴不安——无所适从。(坐下,用身躯顶住越发虚弱的库莱姆)走过的路未必错——无非不甘。

库莱姆(软软滑停在帕比特腿间躺下)对错并不重要。(展颜)孩子,很快你就会活蹦乱跳,如同从没经历任何伤痛。记住,是什么就当什么。做想做的事;到想去的地方.....偶尔,你会忆起此刻,然后由此想起更遥远的某刻,那便是来路;而此处就算妈妈能为永恒刻下的最远标记。(说毕,库莱姆累极了般平静合上双眼。伊米姬直奔过来。)

帕比特(起身迎向伊米姬):姐姐,我错了!当找不到自已,自然理解不了其余。在开始指责不公与被操控时,生命主权已然交还回来,可我如此贪婪,妄想获得更多!(望一眼躺在地面的库莱姆,保持声线平静)我根本就是她!(看向伊米姬)我的任性让哈特国变得一团糟。(瞟一眼迪赛尔)我怨恨自己被当作提线木偶,却希望全体成为我的木偶。(舒开掌心,将金丹递给伊米姬)各归其位,你回你的路,我去寻我的道。

伊米姬(迟疑,茫然四顾,):我的路?明明没路了。(大殿依旧火光闪闪,一片混乱)

柏狄(跑过来一把接过金丹,眼光快速逡巡):可万物都有方向——各自的方向,不过乱点。快找哥哥!

帕比特(释然,后退到库莱姆身边):还在奔跑就有希望。(愧疚望向库莱姆)是我错了!在人间,我的讨好其实为操控;不真实自然得不到真想要的结果。她累了,我扶她找个安静地方休息。(侧脸示意跟近的伊米姬去柏狄身边,帕比特便躬身试图扶起库莱姆,瞬间惊叫)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不是保证过一直陪伴我?快开口说话啊......

(静立一边将因果尽收眼底的苏尔退开,悄悄走近呆木的迪赛尔,拍拍他的背,翻仰掌心让吃了一吓的迪赛尔将手中银丹交回。迪赛尔触电般弹去几步外,将手本能藏去身后,警惕注视苏尔。)

苏尔:龚力是个名字,迪赛尔也不过是个名字,谁叫都行。(将掌心往前探了探)你本是个人。(往前逼近一步)父王骗了你,想借你手将金丹带给我;你同样没讲真话......我原不欠你。(远瞟一眼被哭泣帕比特抱紧的王妃)银丹本是她的!

迪赛尔(退远些):再谈真假有何意义?我到达这里那刻就确定无论真假都是来路。(偏头避开目光)银丹是我存在于这个陌生国度唯一凭证。(看阶顶另边)大家都在自动归位——别盯着我不放!(苏尔随他眼光望过去,伊米姬正尝试将手中金丹与柏狄掌托的银丹对合,如尔躲去暗影将散落的面具捡起归堆。)

苏尔(叹一声):好吧,随你。(走去柏狄跟前)你究竟还是回来这处。(认真端详)脸已回复到青春模样......应该找到了那棵属于我们的生存树。(期盼地看柏狄眼睛)看到“道”了吗?

柏狄(凝神注视伊米姬迎合过来的金丹):“道”就是往前去——一直往前!(金、银丹在话音中融合,柏狄与伊米姬的指欣喜绕缠,一起站去阶顶正中。柏狄这才记起什么似的回望一眼苏尔)我终于找到了自已——“我”原是“我的职责”。

苏尔(点头,倒退几步,转身,将手搭上帕比特的肩):火光真的也是光。大家全看清了来路,走向去路。此刻就是最好安排——分毫不差!

(帕比特悲伤难以自持,手一软,库莱姆身躯便沿了那柱滑下地面,发出沉沉一声闷响——伊米姬投来慌乱一瞥。)

苏尔(微笑摇手示意):柏狄说得对,“我”就是“职责”!去吧,掌升镜月;放心——“我”在此处!(闪闪火光映照出伊米姬红红的脸。她们目光郑重相接,又各自移开,注目职责方向。一团刚孕育出的圆光在伊米姬掌间轻轻旋升,一淌鲜红的血流从苏尔被咬破的指间欢快地涌进库莱姆臂上惨白的伤口。)

库莱姆(睁开眼睛):我才听到哭声——是已经死了么?为什么感觉血管开始蓬勃跃动,欢快得如同源头清澈活泼的小溪。这快乐令我想起远古森林里自由奔跑的“类”。啊,我真的回来!(慢慢起身,与苏尔迎接的目光相遇)仙,是您等候在这里,如同当年我初为母亲时等候抱来的孩子!

苏尔(摇头又点头)妈妈,是我——一只王室变异的狸!我等候您如同决定逃离时等候那不可离身的玉瓶——里面装着父王的眼泪。玉露护佑我一路走来,回到您身边。所以,原谅父王,如同我终于原谅您。大家都是“类”——走在各自路上,路的尽头才有相遇。

库莱姆(靠近苏尔,伸手抚摸苏尔脸庞):你在叫我妈妈!请先原谅我的脆弱——让我尽情哭泣!(仰面)泪水冲开了一切迷雾,让我清清楚楚看见她——我的女儿——那只流浪的狸——跟仙一样美丽的苏尔!仙真的从没离开!

帕比特(扶住因激动开始摇晃的苏尔):我也在,妈妈!原谅我,我渴望的只是被看见。那样,我才能明白什么叫影子。现在我明白了,只有是一道影子才渴望被看见。根本没有对错,只有边界。

库莱姆(挽住帕比特):孩子,一切都是最好安排。如果不承担王室责任,便不会有你们;如果不是错上加错,我们不会在此刻真正相遇。没有对错——往前去!

苏尔(脸色惨白,将三人的手合在一起用力一握):对,一起前进!

(阶顶正中那盘升旋的光开始飞升,掠飘过她们头顶。苏尔便迎着那光软软仆倒,有泪光从迪赛尔颊边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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