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80年代初仲秋的一个早上,严建成吃了早早饭挑上被褥、箱子从家里出发去南坡中学报到。吃饭时,母亲把墨水瓶煤油灯从灶台上移到他的饭桌上,凝神地看着他叮嘱道,建成啊!听说那边的人很蛮,你到那里去不要莽撞,要和人家和睦相处。建成说,妈你放心,我都是大人了,该怎么做我晓得。母亲说,你懂得我们就放心了。
出发时天刚蒙蒙亮,父亲、几个弟弟都起来送他。父亲手里捏着个五六长的竹筒筒烟杆,一边卷着叶子烟,一边重复着母亲那些话;几个弟弟穿着背心和短裤衩,高挑高挑的,像正在茁壮成长的竹笋那般生机勃勃。从他们凝重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他们对他既有祝愿,又有希望,因为严建成是他们家第一个考上大学获得工作的,全村人都觉得很不寻常,既有高兴的,也有嫉妒的,他必须好好工作,做出榜样,这个家庭才有希望。
严建成是从师范学院毕业分到南坡中学的,他不知道这所学校在哪个地方,是啥样子,只知道是在南部高寒山区。从家里出发要翻一座山,过一道河,又翻一座山,走几十里山路才到城头。一路上,他跟随几个进城卖东西的老乡同行。他们有的背着包谷粑,有的挑着花生,有的挑着熟红苕,急急忙忙地走。这几年,农村土地下户,农民生产积极性高了,农产品丰富,进城卖东西的多了。他们说,包产到户政策好,对我们农民有利,生产什么,经营什么都由自己决定,只要勤快就能过上好生活。以往过年只杀一头猪或杀不起猪,现在一年要杀几头猪,吃好了,穿好了,日子过好了,真得感谢邓伯伯啊!
……
班车在盘山公路上弯来绕去地前行,路面又窄又陡,外面是万丈悬崖,好多人都不敢看窗外,太可怕了。一个老汉说,稍不注意翻车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找张皮子包烟都没有。听说,过去这段路经常翻车,造成车毁人亡事件一年就有好几起,司机怕开这段路,乘客怕坐这段车,在大家心里早已形成恐惧的阴影,所以人们把它叫做“九鬼坡”。越是那样叫老百姓越是畏惧它,就连第一次坐这路车的严建成心里也有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段路况不好,司机又不按核定载客标准实行,一路上这里上几个,那里搭几个,车上挤得像插笋子一样,核载20人却装上三四十人。车子行进时像醉汉一样,左摇右晃,乘客跟着左倾右倒,每倾一下心里就是害怕的,生怕它跟着翻下去,便死死地抓住车上横杆或座椅,以备不测。有的年轻人跃跃欲事,打开车窗,随时准备纵身一跳。车上拥挤,闷热得要死,有乘客受不住出现反胃、呕吐现象,叫师傅停车也不停。结果头伸出窗外,一路哗啦哗啦地呕吐,让后面的人难闻死了。
这时,突然有人喊,翻车了!大家目光瞬即转向那边,是一个小子在吓唬人。大家纷纷咒骂他:你妈逼不想活命了!你想死了哪天车子把你碾死起!坐车不要讲那些不吉利话,否则就会招来报应……那小子垂下头,哪知道一句玩笑招来如此公愤。严建成心里也暗暗祈祷,千万别出现他们说的那种事啊!九鬼坡,九鬼坡,你不知是多少冤魂堆积才得以冠上了这个恐怖的名字啊!
班车爬上山后,在丘陵地带行驶七八里,就见到前面上坡处有许多砖房了,像是一个集镇,司机在喊:“来报到的那个老师南坡中学到了!你下车往后走100米就到学校了。”严建成说声谢谢,从座凳下抽出扁担下车,从后面铁梯爬上货架卸行装,把胶纸包的被褥摔下来,然后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把着悬梯从车后退下来。站立片刻,向集镇那边看一眼,中间是公路,左边是高低不一的破旧民房,右边是一二层楼的砖房。他想,那时再来光临它吧!转过身,挑着行囊向学校方向走去。
三三两两的学生也向学校走去。他想,这几天正值开学期,新老师来了,新同学也来了,都为即将到来的新学期作准备。
学校坐落在马路坎上与山坡顺延下来的一块台地上,一条宽路进去,没有大门。一进去是一个环形跑道,跑道内是一块长条形的台地坝子,约有一两千平方米,周边有一些女贞树、槐花树、梧桐树,里面那头是一排横座的砖混平房,那是年轻老师宿舍。宿舍后面是与跑道在一个平面的大坝子,有两个篮球场,那是学生上体育课的地方。外面靠马路一方是一排教室,对面是教室及学生寝室。通过这个腰子形跑道把前后两块地和学校各个地方连接起来,让学生学习,老师生活都很方便。学校坎下是锦江市南出口的主要通道,去省城、广州、北京都从这条公路出去,到60公里处南平火车站搭乘南来北往的列车去外面世界。从地理位置看,学校交通环境很方便。
校园里,学生来来往往,有的几个邀着回去,有的几个才来。左边几间教室窗台外聚集几大伙学生,是各年级学生在报名、交费。初一新生年纪尚小还由家长带着来报名。操场上有些学生在打篮球,旁边还有打乒乓球的,也有跳绳的女生,他们可能是初二初三学生,到学校生活几年熟了,报名后就各自活动。
严建成挑着行囊正在找办公室,正当他东张西望时被张旺看见了,瘦高个子,表情木然,一副农村人的老实相,他便喊道:“严建成!严建成!”他转身一看是风流潇洒,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白马王子张旺,他满脸嘻笑地走过来:“你卵仔也分到这个学校?”严建成“嗯”一声。他有点不敢相信似的,他想,来这所学校的都是有后台的,老爸不是部长,就是局长,他一个农村学生怎么也分到这里来呢?是不是教育局搞错了?
严建成双目紧紧地盯着他,等待着他要说什么,好一阵他才恍然应付似的说:“那我们今后有伴了。”“好。”严建成说,“你是哪个时候来的?”“我今天清早就来了。”张旺手指着说,“走,我带你到那边办公室去报到,然后去找后勤主任安排住处,铺好床,安好桌椅,明天备课,后天就开始上课了。”
严建成看到新来老师中也有学院其它系的一些男女同学,面熟但叫不出名字。碰到时只打招呼似的点点头,他们也会笑一笑。报名时,那老师问他家是哪里的?他说某区某公社某大队的。坐在旁边的校长特意抬起头来他一眼。张旺顺便给他介绍说,这是学校饶校长。严建成侧过面给校长打声招呼后,继续办理手续。校长在伏案看一份文件,但他脑子里却在想,前面来报到的七八个毕业生都是干部子弟,城市家庭,他一个农村生怎么也分到这里来了?“你家是哪里的?”校长又特意地问了一句。严建成又重夏一遍。果然是来自那个穷乡僻壤的农村。最后校长吩咐说:“报到后到隔壁教务处去领课程表,然后到后勤处找李主任给你安排住宿,下午4点到会议室开会,明天作备课准备,后天正式上课。”“好!”他回答一声便和张旺离开了办公室去后勤处。
后听先来的同学讲,今年毕业分配政策是市里中学留部分学生外,其余全部分下各县。梵江县毕业生城内一个不留,全部分下区、社中学,能分到交通沿线中学的都是城头干部子弟或关系户,没有关系的通通分到交通不便的公社中学,有几个公社还不通公路,从区政府所在地下去要走三四十里路,因此,严建成分到南坡中学来让一些老师很惊诧,都用一种异样眼光来看他。他凭什么能分到这里来?他不是干部弟子,又不是城头人,更不是这个区的,要分也只能分到他们本区或交通闭塞的公社中学。当然,也有人猜测他可能是学生干部,校方或系领导给下面打招呼了,或许他有特殊关系才得以享受这种特殊待遇。有人更是神秘兮兮,特意打听他这他那,探索他的来路。
不管别人怎么猜测、嘀咕,严建成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因为他和别人考虑的不一样,别人关注是他的来路、人脉,才能享受这种上等公民待遇。而他心里装着的是满怀高兴,一个农村娃娃能考上大学,在他们家乡是第一个,现在又分到一所完全中学来工作,心里是太高兴了。这一切都是在一些人的鄙视、仇恨下,他化打击、冷落为动力,在煤油灯下苦读,战胜一个又一个酷暑、严寒,抗击一个又一个挖苦和讽刺,他没有被那些人的歹心所击倒,一步一步地跋涉出来而获得新生,太高兴了!让他们去嫉妒吧!
记得,当年高中毕业回乡务农时,与大人们一起犁田、栽秧、打谷,一起挖土、挑粪、种包谷等。他想,这样混下去一辈子就完了,同父辈一起修地球,看不到一丝人生希望。因为,当时读大学实行推荐,大队没有人,公社没有人,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的。有一天,他突然听到在公社开会回来的大队干部讲,今年国家要恢复高考,往届应届高中毕业生或相当于高中文化水平的青年都可以报考。他想,总算等到这一天了。他问传达精神的大队干部,他也说不清楚。后到公社、县教育局去问,教育局科长说:“这个精神刚传达下来,到底什么时候开考要等具体文件下来才清楚。先只是吹吹风,过一段时间再来看看吧!”
恢复高考风声传下来,下面议论纷纷。有的说,要恢复高考了,年轻人要有希望了;有的说,要考状元了,有人要中举了;有的说,考不考还不是给那些当官子女创造条件呀,你怕哪个老百姓子女有希望!听说为了弥补过去青年们失去的机会,在报考时年龄、学历、家庭成份上实行放宽政策。一时间农村高中生、初中生以及一些有志青年纷纷活跃起来,找老师、买高考资料复习。严建成和大家一样,也去学校找老师,去城头书店买参考书。当时书店没有这方面资料,只有毕业班的老师通过外面渠道搞得部分资料。他在老师那里得到一点复习资料,白天在队上劳动,晚上如饥似渴地学习,希望借此一搏能改变自己命运。但他的行动却遭到村里大部分人的鄙视。有的人问:“你要去考大学呀?”严建成点点头,对方没说什么,只是“嘿嘿”地笑。有的问:“你要去考大学呀?”严建成笑笑。对方又说:“你怕莫着呦!”有的直接说:“你家祖坟没藏着,别去费脑筋了,安心和我们一起修地球!”严建成非常气愤,怎么这样瞧不起人,我到学校成绩如何,能力如何你们根本不知道,怎么给我下个死结论!太小瞧人了吧!有位哲学家讲得好,鄙视是一种刺激,对有骨气的人来说就是一股动力,它会激发你痛下决心,发奋努力,克服一切困难向着既定目标奋进。他当时就立下誓言:你们瞧不起我,我非考上大学不可!不然你们欺负我爹,又来欺负我们,让你们睁开鼠眼看看吧!……
严建成一来校长就安排他上高三毕业班,因为原来那位老师去深圳了。他推脱说:“我刚毕业还没有经验,教几年再说吧。”校长说:“都是磨子压住手了无法才叫你顶上去。其它那些老师多是半路出家,叫他们去教高中吗是误人子弟。你来了正好给我们解个危。”严建成说:“那就试试看吧!”那样他就接受了这个任务。
第二天中午去食堂打饭又碰到张旺,他习惯性的拇指轮在中指上弹得“叭叭”地响,像心中有喜事要告诉他一样,走近说:“你卵仔一来就被重用了,叫你上高中毕业班,莫大的信任,莫大的光荣,你可要为我们同学争口气呦?”严建成笑着说:“我会尽最大努力把学生教好,但我没有经验,也没有高考复习资料,孤军前行难呀!”张旺顽皮的脸上像很有主意一样,说:“多想办法,或到城头老师那里去找点参考资料来。”严建成说:“好!感谢老同学指点!”张旺说:“我们是同学,你光荣我光荣,你搞砸锅了我也丢丑。”严建成说:“常言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吗!你不帮我谁帮我?”张旺听到这句话时高兴了,说:“我们在一个学校,应试加强团结,互相帮助。”“好!”严建成说声走了。
严建成端着一洋瓷碗饭,边吃边往自己寝室走去。他和今年分来的一个老师住在学校教室的东北角,上课时间比较闹热,其它时间很清静,特别是晚上简直清静得有些害怕。因为那个老师是个夜猫子,很少见他备课,每天吃了晚饭就往外溜,常常玩得很晚才回来,甚至不回来。其它老师住在进校园的台地上,他们很少到这边来玩,正好适合严建成钻研教材和搞好备课。
星期六上午第四节课,下课钟“铛铛铛——铛铛铛——”一响,家住城头的老师没吃午饭就提着包包急急忙忙往外跑,在校门口搭班车回家。只有严建成和其他几个上了年纪家住学校的老师没有离开,使学校一下子变得十分空荡、寂静。严建成吃了中饭,没给自己放假,而是在总结几周来的教学工作,课讲得如何,学生反映如何,他们听得懂不懂,能不能完成后面的练习。在教学方法上,是照本宣科,一丝不变地讲,还是有所创新,联系实际,举一反三,把课程讲得生动,利于学生学习掌握。一会儿他看看教科书,一会儿又翻翻学生作业本,做对的少,做错的多。听老教师们讲,高三毕业班这种现象很正常的,如果个个都做对了,那不个个都考上大学了,那是不可能的。休息时,去操场上走走,围绕学校操场走两圈,最后站在操场边上看下面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子。它们来自哪里,去向何处都不得所知,要想得出结论,必须跟踪了解。
他来三个星期了,只在寝室、教室、食堂三点一线来回运动,学校一些地方还没去看过,他只知道学校后面是围墙,右边围墙内是老教师宿舍和食堂,中间隔着两丘田,一条田埂大路开进去,把它与教学区连接起来。有几个老教师也没进城,他们多是本区人,家住学校,老伴在食堂煮饭。每天给他们茶饭准备得好好的,让他们自得其乐,安心在这里工作。他们每家都有块菜园,闲暇时去薅泼、管理一下,常年长得绿油油的。做饭时到菜园打一把来就炒,既方便又新鲜还节约,对在这里工作很满意。
学校最大不足是缺水,学校自身没水站,是靠镇上那边水站压过来的。镇上自身用水都紧张,那边一放水就压不过来了,造成学校供水断断续续。一旦来水了,他们就蓄一池水,保证学校几天之用。实在没水了,就请人到外面马路坎下去挑,那有一口井,一年四季常流。老师没水用,大部分怕麻烦,很少去挑水,早上起来,到邻居家找点水把脸帕淋湿擦擦脸就去上课。有心计老师来水了储一桶,一旦缺水了也可以用两天。严建成在农村勤快惯了,不把挑水当作负担,而是当成劳动享受。其他老师只有一个铁桶,他有两个铁桶。自己开始煮饭后,他经常到马路坎下去挑水、洗菜、洗衣,顺便看看马路上过往车子和行人,当作新鲜事物来享受。
严建成今天去老教师宿舍看看,他们看他去了纷纷站起来打招呼、让坐,问他姓啥哪里人?严建成说了,他们若有所悟的说,哦,怪不得你没有去。”严建成说:“进城没有事,利用周末备备课,到学校各处走走,熟悉下工作环境。过后,和他们拉起了家常……
一会后,严建成看到对面教学区前有几个高三学生,他正想了解他们学习情况,特别是自己教学情况。他沿着右边墙脚过去,有的在室外看书,有的坐在床上看书,有的伏在床前旧课桌上做作业。看他去了学生们纷纷站起来打招呼。“你们几个没有回家?”严建成问。他们说:“上个星期才回去,这个周末不回家了,在学校看看书。”他说:“好,毕业阶段就要抓紧时间复习,打牢基础,才能保证高考取得好成绩。”高个子学生说:“严老师,你莫对我们抱好大希望,只要能考上个中专就算幸运了。”严建成不相信地说:“那不会吧,你们太低估自己了!”胖学生说:“严老师,你才来不了解学校情况。我们学校一直是以中考升学率来保持学校名声的,每年升入一中、中专的有几十人,升不了学就复读或进入本校高中,通过高中三年学习能考上中专就不错了。”平头学生说:“学校教学重点在初中,对高中不抱什么希望,管你学不学,能不能考上都无所谓,所以学校把我们高中教室都安排在学校角落处。”“你们不要这样悲观,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严建成安慰地说,“只要你们学好了,考出好成绩同样能进入大学。那天我听他们说,张某某原来在这里读只差几分就上分数线了,进城补习一年考上了名牌大学。说明只要你们一点一点地积累知识,达到一定程度就能实现愿望。你们一定要充满信心,努力学习!”几个学生笑笑。
严建成说:“一来就安排教你们毕业班显得很不适应,既怕教不好,又怕讲错,那种紧张状态你们可能也看得出来。”几个学生又笑了,严建成接着说:“为了防止出现紧张状态,我预先要认真备课,反复地熟悉教材才敢来讲,为的是不让自己露丑。”“严老师,你太谦虚了。”高个子说。“不是我谦虚,自己感觉有很多不足,今天来就是来听听你们对我教学的意见,看哪方面讲得不好,哪方面讲得差,哪些方面需要改进,你们直言不讳地说出来我好改进,把课讲好,帮助你们提高成绩。”严建成恳切地说。几个学生显得不好意思,平头学生说:“严老师,我们怎么好提你意见呢?”严建成说:“一般学生不敢向老师提意见,但是今天不同,我是专门来听取你们意见的,为的是改进教学、提高你们成绩,于我于大家都有好处。”胖了学生说:“你确实要我们提我就提一点,你演算例题时有点快了,上一步如何推到下一步有时我们还搞不清楚你又讲下面了,今后慢一点。”高个子学生说:“你教材还显得不熟,讲一步要看一眼教案,影响了演算的逻辑性。”平头学生:“你今后晚上多到教室来,我们有数学难题好请问你。”严建成说:“好,你们提出的意见我完全接受、改进。今后要与你们多交流,多听取你们的呼声,我们共同努力把学习成绩提高!”
回到寝室,严建成回想起学生提的意见。他们提得对,自己是有这些方面的不足,在熟悉教材上慢慢改进。但他又想,每个人从学生转变为老师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一般是从高一年级教起到高三毕业,对整个高中课程有一个循序渐进、全面系统的了解过程,经过反反复复几个回合的摸索、巩固才能达到熟练掌握。自己没经过那一步,直接教高三毕业班了,谈不上对知识的融会贯通,更谈不上驾驭教材,就出现了生疏现象。要想改变这种状况就得花几年时间,最好是从高一到高三连续带两届,高中数学就熟练了。
入秋以后,天气渐凉,冷风嗖嗖,一片片黄叶从树上飘下来,洒落在阴冷的土地上,任凭寒风把它刮翻、吹走,然后降落在哪个田间地角、草丛中、阴沟里无人理它,这恰恰象征严建成此时心情。年轻教师进城了,学生们回家了,热闹氛围没有了。严建成一个人在空旷操场上和铺满落叶跑道上散步。当然,他是在钻研教材、备课累了才来操场上来走走。无聊之极,他也会到集镇上去,那里是区政府所在地,梵江南出口的主要通道,群众赶场的地方,流动人口聚集场所。到那里去走一走,或许能换换脑筋,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让自己寂寞心境变得活跃一些。尽管他有十年寒窗换得今天工作的喜悦,有搞好工作的满腔热情,有提高学生成绩的信心。但每当周末到来,老师们都进城了,只身一人在这种环境中还是显得到寂寞、孤独和无聊的。
星期天下午老师们纷纷返校了,有的带回水果,有的带回糖果,更多的是带回酸菜罐、辣椒罐。已婚年轻老师要第二天早上才赶来,年长老师就会调侃他们:“晚上要宵夜,第二天还要吃了早餐再上来。”有的笑笑,毫不在乎。有的则要进行反击:“你老东西不行了,不要嫉妒人家!”
他们回来了,学校又开始热闹起来,因为他们在城里又搜集了一些荤艳奇闻上来,凑到一起又要摆谈。有的讲得生动形象,有的讲得绘声绘色,逗得大家肚皮都要笑痛,极大地丰富了教师们的业余文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