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华都市与宁静乡村的交界地带,钟明一头扎进水果生意的浪潮里,整日像个陀螺般忙碌不停,周旋于果园、批发商与市场之间,日子似紧绷的琴弦,每一刻都满是张力与变数。那是个骄阳似火的夏日,闷热的空气仿若黏稠的糖浆,将一切都裹得严严实实,家中气氛更是燥热得如同火炉,陡然紧张起来。钟明满脸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眼睛瞪得滚圆,在客厅里来回疾走,脚步慌乱得好似要把地板踏出窟窿,嘴里焦急叫嚷着:“刘春,刘春,我的包落在车上了吧!”声音打着颤,满是惶恐与不安,那汗湿的后背早已将衬衫浸透,紧紧贴在肌肤上。
刘春皱着眉头,双手在身前用力摆动,身体微微前倾,神色凝重又笃定:“没有,我仔仔细细检查过了,真没有!”她发丝也被汗水浸湿,几缕贴在脸颊,更添几分焦急神色。
钟明仿若被抽去了筋骨,一下子瘫软在客厅沙发上,双手在裤腿上来回摩挲,拿过湿手帕狠狠擦拭额头冷汗,嘴唇哆嗦,眼眶泛红,带着哭腔喊道:“这下糟了!我的包丢了!里头装着十万块现金,还有三份合同呐!那可都是我做生意的老本,这下全完了!”
刘春赶忙挨着他坐下,轻拍他肩膀安抚:“别急,你再仔细想想。”
钟明猛地坐直身子,双手薅着头发,满脸懊恼,拔高了声调:“能不急嘛,我想起来了,在西边村子的公厕,正上厕所呢,接了个老板电话让我去西安,一着急,包就忘那儿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找找看。”说着就要起身往外冲。
刘春一把拽住他胳膊,嗔怪道:“都这会儿了,包怕是早没影了,你先冷静冷静。”
钟明又重重跌坐回去,抬手捶着脑袋,嘟囔着:“那几份合同太要命了,这可咋整啊。”
刘春眼睛一亮,掏出手机:“要不,咱报警吧。”
钟明却像霜打的茄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苦着脸说:“报警?咱连丢包那地儿具体叫啥都不知道,警察咋找啊。”正说着,电话突兀响起,钟明像触了电似的跳起,哆嗦着手接通,刹那间,脸上的阴霾被狂喜取代,声音拔高了好几个调:“是是,你说啥?包你拾到了,太感谢了!”
刘春惊讶得捂住嘴,瞪大双眼:“找到了?这人咋联系上你的?”
钟明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笑着解释:“合同背面有电话,人家好心人看到就打过来了,咱真是碰上好人了,一定得好好谢谢人家。”
在西边那个宁静质朴的向阳村,村子宛如世外桃源般镶嵌在青山绿水间,四周山峦连绵起伏,似蜿蜒巨龙卧眠,山上绿植郁郁葱葱,微风拂过,林涛阵阵,恰似奏响一曲自然的乐章。村间小道旁,野花肆意绽放,五彩斑斓,馥郁的花香与泥土的芬芳交织,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大成,村里一位憨厚朴实的庄稼汉,身形硬朗,面庞被岁月镌刻出一道道皱纹,生活的磨砺让他有着庄稼人的质朴,也带着点倔强。那天,他路过公厕,公厕旁几株向日葵歪歪斜斜地开着,黄艳艳的花瓣上落着几只嗡嗡飞舞的蜜蜂,大成被这动静吸引,抬眼间瞧见角落里的包,捡起打开一瞧,先是一愣,待看清包里的钱财和合同,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十万块现金呐,还有那几份看着就很重要的合同,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一笔“巨款”,想着自家日子过得紧巴巴,要是有了这笔钱,能解决多少难题。
正犹豫间,驻村书记刘健听闻消息匆匆赶来。刘健身着朴素衣衫,一脸正气,目光敏锐且坚定,一看大成神色便知他起了贪念。书记走上前,此时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细碎光影在二人身上,似在见证这场抉择。刘健语重心长道:“大成啊,这包不是咱的,失主得多着急啊,咱可不能干糊涂事。你想想,要是你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该盼着别人咋做?”大成低着头,紧攥着包,不吭声,脸上满是纠结。刘健继续劝:“人呐,得守住良心,这钱和合同,关乎着别人的生计、事业,咱要是昧下了,往后这心里的坎儿可过不去呀。”在刘健一番苦劝下,大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是叹了口气,把包交了出来,嘴里嘟囔着:“唉,书记,我这一时糊涂,差点犯错。”
待钟明赶来致谢,大成家的小院热闹得像集市,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通,都来看这暖心事。钟明满脸堆笑,双手高高举着锦旗,上头“拾金不昧,品德高尚”八个大字在日光下亮闪闪的,身旁还搁着几大袋精心挑选的礼品,看着就诚意满满。他大步上前,紧紧握住大成的手,用力晃着,眼眶泛红,诚挚说道:“大成哥,给您酬谢钱您不收,我只好送这锦旗略表心意了,要不是您,我这生意可就栽大跟头了,真不知道咋感谢您才好。”
大成挺直腰杆,大手豪迈一摆,笑着接过锦旗,粗糙的大手摩挲着旗面,咧开嘴道:“哎呀,拾到钱哪能昧下,要不是书记劝我,我差点糊涂了,你那十万块搁我这儿,你不得心急如焚,我自个儿心里也得揪着,谢啥谢。”
杏花在一旁,眼角的细纹都透着喜气,伸手接过礼品,嘴上还客气着:“来就来了,要带这么多东西,太见外了。”
刘春也赶忙跟着鞠躬:“大哥,大嫂,太感激了,帮了我们大忙。”
可众人散去后,屋里却起了争执。杏花双手叉腰,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像铜铃,数落大成:“你这人就是死脑筋,送上门的酬金不要,咱忙前忙后,搭进去多少功夫,这点回报咋就不能收?”
大成皱着眉,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反驳:“你这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拾金就得不昧,咋能惦记那酬金,坏了良心。”
菊花一下子蹦到大成跟前,手指戳着大成肩膀,气急败坏道:“你瞧瞧外面,好心救人反被碰瓷的事儿还少啊,咱这好心别被当驴肝肺,拿点报酬咋了。”
大成“腾”地站起身,胸膛一挺,理直气壮道:“不能因为有坏人,咱就把所有人都往坏处想,报上登的好人好事可多了去了,咱也得往好里做。”
菊花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双手捂脸,带着哭腔喊:“我咋就摊上你这么个榆木疙瘩,咱家咋就这么倒霉。”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驻村书记刘健打来电话,让大成去村委会和钟明洽谈猕猴桃收购事宜,大成这才收住话头,挂了电话,整理下衣衫,出门往村委会走去。
村委会里,驻村书记刘健、村主任老赵和钟明正等着大成。钟明此次前来,身着笔挺西装,戴着墨镜,手拿文件夹,一副干练利落模样,步入猕猴桃果园考查时,果园里,翠绿藤蔓顺着支架肆意攀爬,密密麻麻的叶片在日光下闪烁油亮光泽,似一片绿色海洋,其间,毛茸茸的猕猴桃簇拥成串,像绿莹莹的宝石挂满枝头。钟明穿梭其间,时而弯腰摸摸树干,时而抬头端详枝叶、果子,举手投足尽显专业,对收购一事心里有了底,便等着和大成细聊。
见大成来了,刘健笑着开口:“大成啊,钟老板有意收购咱村的猕猴桃,量大着呢,你在村里种果经验丰富,咱可得好好合计合计,把这事儿办好,帮大伙把果子都销出去。”
大成忙点头,神色认真:“书记,您放心,咱肯定上心。”
钟明接着说:“大成哥,咱村这猕猴桃果园面积够大,我和城里几家大超市、水果批发商有合作,少说要收几万斤,按市场价来,这买卖稳了。收购就麻烦你多费心,我负责运输、销售,后续货款按规矩来就行。”
老赵在一旁拍着胸脯保证:“行,前三车货款放您这儿,大成,你可得把好质量关,千万别出岔子。”
大成接过货款,爽朗笑道:“放心,咱肯定挑好果,明天你来拉货便是。”
可这事儿,有人欢喜有人愁。尖尖棍,村里出了名的刺头,满脸横肉,身强体壮却懒散成性,种的猕猴桃也是粗制滥造。眼瞅着别人的果子能变现了,他眼红得像要滴血,堵在大成跟前,双手叉腰,把路挡得严严实实,扯着嗓子喊:“大成哥,你咋不收我的果,别人都拉走好几车了,钱都进兜了,我这咋整,一家人不得喝西北风啊。”
大成穿着旧迷彩服,戴着草帽,一脸无奈,苦口婆心劝道:“尖尖棍,不是我为难你,你的果子品质太差,个头小、甜度不够,还净是些病虫害痕迹,真拉去卖,坏了咱村名声,以后生意都没法作,等下次你把果子侍弄好了再说。”
尖尖棍一下蹦起来,脸凑到大成跟前,瞪大眼珠,唾沫星子乱飞:“我咋得罪你了,加点我的果咋就不行,这么多车,混着卖也没人知道。”
大成往后退一步,皱着眉,严肃道:“咱做事得讲良心,不能坑人,你这果子达标了,我能不收?别胡搅蛮缠。”
尖尖棍双手抱头,在原地跺脚转圈,耍赖道:“你不收,我全家都得饿死,到时候我住你家去。”
正闹得不可开交,老赵匆匆赶来,呵斥尖尖棍:“别嚷嚷了,你这果不行,装上整车得被扣款,我去跟钟老板商量下,要是行,少装点你的,再看情况。”
尖尖棍一听,立马换了副嘴脸,满脸堆笑:“老赵,您可得多说好话,我这全指望您了。”
可尖尖棍心里正打着歪主意呢,夜里,月色昏暗,如被薄纱笼罩,村道两旁树木影影绰绰,似狰狞巨兽。他猫在村道树丛里,趁着夜色,在小路横放几块大石头,又摔碎酒瓶,玻璃渣子洒了一地,设好“陷阱”后,像个鬼魅似的溜走了。没多会儿,大成骑着电动车哼着小曲路过,“砰”一声巨响,车子撞上石头,大成整个人飞出去,在地上翻滚惨叫:“哎呀,我的腿啊。”慌乱中掏出手机给老赵求救:“老赵叔,老赵叔,快来啊,我摔伤了。”
第二日,猕猴桃果园里,老赵戴着草帽,双手叉腰站在地头,对尖尖棍喊道:“今天摘你家果,都得仔细挑、单独放,不许耍滑。”
尖尖棍满脸堆笑,点头哈腰:“那当然,老赵叔,我指定老实着。哎,大成哥咋没来,钟老板呢?”
老赵皱着眉:“钟老板去城里对接销售渠道了,大成昨晚摔伤住院了,下午才回。”
尖尖棍眼珠一转,嘟囔:“哦,这样啊。”
老赵警告他:“我和杏花盯着呢,别搞小动作。”
尖尖棍拍胸脯保证,可等老赵接了镇长电话一离开,他就凑到杏花跟前,提着早饭谄媚道:“嫂子,您辛苦,吃点呗。”见杏花拒绝,他又拿出自拍杆,趁杏花不注意,把五百元塞她手里,压低声音:“嫂子,小意思,就当辛苦费,没人瞧见,您多担待。”杏花惊愕得不知所措,喊道:“尖尖棍,你这是干啥,快拿走。”
过了几天,钟明带着媳妇刘春来到村委会,钟明穿着休闲装,揽着刘春肩膀介绍:“老赵叔,这是我媳妇,这次运货路远,她陪我有个照应。”
刘春微笑着打招呼,老赵寒暄几句后,钟明神色凝重,从包里拿出照片递给老赵:“老赵叔,上次拉的几车猕猴桃,有一车有近三分之一品质不合格,客户不结账,说后面几车品质好,前面的账才结,不然都得退货,这次可得把好关啊。”
老赵皱眉叹气:“怕是尖尖棍捣鬼,我找他去。”
钟明拦住他:“别去了,说不清,这次我先欠着果农货款,等结了账回来就给,我肯定不亏待大家,一直都讲诚信,这次也一样。”
老赵点头:“行,我们信你,后续品质可得抓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钟明拉着猕猴桃走了两周,却没一点消息传来。大成腿伤刚好些,就和老赵在村委会念叨:“平常一周就回来,这次咋回事,不会出啥意外了吧。”
老赵也忧心忡忡:“是挺蹊跷,该不会携款跑路了吧。”
大成摇摇头,掏出手机拨钟明电话,却传来关机提示音,又打他媳妇刘春电话,同样关机。大成急了:“老赵叔,这可咋整,不会真出事了吧,我记得他朋友电话,试试。”可拨过去,依旧无人接听。
老赵拍拍大成肩膀:“你别操心,先养伤,我明天接着联系,总得弄清楚咋回事。”
村里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大伙都眼巴巴盼着事情能有个转机,可这未知的迷雾笼罩着,人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后续是福是祸,宛如谜团,亟待揭开。
夜幕如厚重的墨帘,严严实实地裹住了大成家的小院,屋内昏黄的灯光在夜风中摇曳,恰似大成夫妇此刻飘摇不定的心境。大成坐在那张掉漆的木桌旁,宽厚的脊背微微佝偻,像被重负压弯的老桥,双手紧攥着桌沿,指节泛白,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紧绷,条条青筋蚯蚓般在太阳穴处暴起,额头的汗珠大颗滚落,砸在桌面,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圈。他猛地一捶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跟着跳了跳,茶水溅出,怒目圆睁,吼道:“瞧瞧你干的好事!尖尖棍那无赖把给你钱的视频弄得满大街人尽皆知,这下可好,咱家这脸都被丢到村外头去了!”
菊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身体瑟缩了一下,双手不安地在衣角揉搓,像是要把那布料扯碎,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几分委屈与焦急,拔高了声音辩解:“那尖尖棍就是个无耻之徒,我本想着找他问个清楚,谁晓得他竟使这般下作手段,钱是他硬塞给我的,塞完撒腿就跑,我连反应的工夫都没有,咋拒绝呀。”
大成霍地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脚步急促又沉重,每一步都似踩在人心尖上,震得地面“咚咚”响,嘴里不停嘟囔:“就因为你这一遭,尖尖棍把那三千斤劣质猕猴桃装上了车,这下可好,钟老板三车猕猴桃的钱都要不到手,整整六车呐,四十五万元,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天天晃悠,我这心呐,是白天黑夜都揪着,觉也睡不踏实,饭也咽不下去。”
菊花咬着嘴唇,声音带着哭腔,却还强撑着安慰:“这可咋整呐,不过钟明向来实诚,以往打交道也靠谱,他应该不会赖账的吧。”
大成皱着眉,长叹一口气,无奈道:“但愿如此吧,可这人呐,做事不能光往好处想,也得防着最坏的情况,这世事,谁说得准呐。”
正说着,村主任老赵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门“砰”地撞在墙上,他顾不上喘匀气,神色慌张,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脑门,大喊道:“大成啊!不好了,出大事了!”
大成和杏花惊得从椅子上弹起,忙迎上前,大成急切问道:“主任叔,咋啦?别急,慢慢说。”
老赵抬手抹了把汗,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别提了,钟老板他……他车毁人亡了,运的那些猕猴桃全倒山沟里了,这四十五万可就打了水漂,全没了呀。”
大成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像被抽去了脊梁骨,身子晃了晃,却又立马挺直,咬咬牙道:“人要紧不?咱赶紧去救人,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说着就往门外冲。
老赵却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无力地摇着头,摆摆手道:“人完了,不用去了。”
大成顿住脚步,仰头望天,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哭喊着:“老天呐,这四十五万,我咋还呐,咋就摊上这么档子事啊。”
日头高悬,明晃晃的阳光洒在村道上,却暖不了众人此刻冰冷且充满猜忌的心。尖尖棍手里拎着个铁盆子,满脸横肉因激动而抖动,一路走一路用根木棍敲着盆,扯着嗓子叫嚷:“乡亲们,都快出来呐,出事了!”村民们闻声,陆续从自家院子出来,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圈,交头接耳,神色各异。
赵大叔皱着眉,双手抱胸,上前一步,对着尖尖棍质问道:“尖尖棍,你又在胡吹啥呢?前两天说杏花拿了你的钱,大成找你时,你咋像个鹌鹑似的,嘴都不敢硬了?”
尖尖棍梗着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理直气壮道:“这次可实打实是真的,我昨天亲耳听村主任说的,还能有假?”
李大爷目光审视,打量着尖尖棍,犹豫着开口:“看你这煞有其事的模样,倒有点像真事儿,要不咱找大成问问,让他给个说法,不然这心里总不踏实,咱的血汗钱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没了。”
尖尖棍一听,像得了令箭,把盆子敲得更响,扬着手大喊:“好嘞,咱们这就找他去,非得问个清楚明白,要是钟明把钱卷跑了,咱找谁哭去,这一年到头的辛苦可就白费喽。”说罢,便大步往前,村民们也簇拥着跟在后头,尖尖棍走在前头,那铁盆敲得人心烦意乱。
村主任老赵听到动静,匆匆赶来,挡在众人面前,双手张开,大声道:“尖尖棍,你们这是干啥?都散开,有啥事跟我说。”
尖尖棍一把推开老赵的手,满脸不忿,跳脚道:“村主任,咱都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这果子钱没了,你能给我还呐?今天必须得有个说法。”
老赵气得脸通红,指着尖尖棍怒斥:“这事急啥,我正和大成商量着呢,能不管你们吗?”
尖尖棍却不依不饶,双手叉腰,唾沫星子横飞:“商量?怕是拖延时间吧,好你个主任,别是和钟老板、大成合伙给咱村乡亲们挖了个陷阱,哄着大家把猕猴桃交出去,转头就翻脸不认人,说钟老板死了,来个死无对证,让我们血本无归,大家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村民们被这话一挑,群情激愤,纷纷挥舞着手臂,喊着:“对,还我们血汗钱,不能就这么算了!”
老赵又气又急,跺着脚道:“尖尖棍,你别血口喷人,我们的好心全被你当驴肝肺了,平日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咋能这么编排人呢。”
这时,刘婶从人群里挤出来,拉着老赵的胳膊劝道:“乡亲们呐,主任也冤呐,咱先回吧,事儿再急,饭凉了能热,事儿凉不了,等他们好好商量商量,总归会有个办法的。”
尖尖棍见刘婶都这么说了,哼了一声,道:“行,既然刘婶都开口了,咱就先回,可这事没完。”说完,带着众人怏怏散去。
村委会里,日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下几缕遮光的光影,尘埃在光里飞舞。大成和老赵相对而坐,眉头紧锁,面前的茶杯升腾着袅袅热气,却无人有心思去喝。
老赵率先打破沉默,手指轻叩着桌面,斟酌着开口:“大成哥,事已至此,咱要不就去钟老板家里看看,虽说人没了,可他家兴许能赔点钱,总比干等着强。”
大成摇了摇头,满脸疲惫,却透着一股坚定,缓缓说道:“主任,我琢磨着现在不能去,他家刚遭这么大的变故,正沉浸在悲痛里,咱这时候上门讨债,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嘛,于心何忍呐。”
老赵听了,重重地点点头,叹口气道:“你说得在理,是我考虑不周了。我这儿还有五万块积蓄,本想着给儿子做生意当本钱的,先拿出来应急,你那边也凑凑,咱先给急用钱的家庭解解围,让大伙心里能踏实点。”
大成眼眶一热,感激地看着老赵,拍了下大腿道:“主任,你仗义!我那儿最多能凑五万,咱明天就着手办,把钱给大伙送过去,让他们知道,咱没忘这事儿,也一直在想办法。”
老赵起身,拍了拍大成的肩膀,道:“行,那我晚上就拟个名单,把最急需的家庭列出来,后续的事儿,走一步看一步,总归能熬过去的。”
大成也站起身,握住老赵的手,用力晃了晃,道:“好,咱齐心协力,没过不去的坎儿。”
日头渐高,大成和老赵一路打听,终于寻到了钟明家所在的村子。村道上,村民们行色匆匆,神色哀伤。大成上前拉住一位路过的大嫂,满脸堆笑,可那笑容里满是苦涩,客气问道:“嫂子,请问这是钟明家吗?”
大嫂停下脚步,打量了两人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同情,叹了口气道:“是啊,你们是来要账的吧?唉,这家可太惨了,夫妻车毁人亡,就剩下两个小娃,孤苦伶仃的,日子都不知道咋过哟。”说完,便匆匆走了。
大成和老赵心头一酸,走到门前,老赵抬手敲门,轻声喊道:“家里有人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宝探出个脑袋,小脸脏兮兮的,眼睛红肿,怯生生地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找我爸吧?快进来。”
进了屋,昏暗潮湿的屋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角落里堆满了杂物。小花躺在床上,听到动静,挣扎着起身,满脸泪痕,哽咽着问:“你们是来讨债的吧?我爸妈都不在了,我……我给你们打欠条。”
大成眼眶泛红,赶忙上前,拉过把椅子坐下,温和地说:“姑娘,别这么说,你们吃饭了没?”
小宝站在一旁,低着头,小声道:“我俩最近靠村里人的施舍过日子,家里没啥吃的,也没钱,屋里东西你们要是看得上,就拿去抵账吧。”
老赵环顾四周,心里一阵酸涩,对大成道:“大成,你先照顾着孩子,我出去买点吃的来。”
大成点点头,起身走到床边,摸摸小花的头,安慰道:“别怕,孩子,有我们呢。”
不多会儿,老赵提着一袋零食回来,招呼着:“快来吃点,别饿着了。”
小宝和小花眼里闪着泪光,“扑通”一声跪地,拉着两人的手,泣不成声:“大叔,大伯,你们真是好人呐,我们都好久没吃过零食了。”
大成和老赵忙扶起孩子,这时,小花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字条,递给大成,道:“大伯,这是我爸最后留下的,您看看。”
大成接过字条,上面写着“欠条,共欠大成猕猴桃款四十万元……苗木公司电话,联系人电话……”,大成的手微微颤抖,把字条递给老赵,老赵看后,从兜里掏出一千块钱,塞到孩子手里,道:“这钱你们拿着,买点生活用品,算我们一点心意。至于公司欠你们的钱,大伯去帮忙讨要,别担心。”
小宝和小花拼命摇头,把钱往回推,哭着说:“大叔,大伯,这钱我们不能要,你们都这么好了,我们咋能再拿你们的钱。”
大成把钱重新塞回孩子手里,语重心长道:“孩子,拿着,以后要是有难处,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和你爸是朋友,不会不管你们的。”
出了钟明家,大成看着老赵,神色坚定道:“主任,这是拉咱猕猴桃的公司老板电话,你见过世面,人脉广,就辛苦你跑一趟去讨要树款,我去工地打工挣钱,咱尽快把村民的钱还上,不能让大伙寒了心。”
老赵拍拍胸脯,道:“好,这事包在我身上,再难我也得把这钱要回来。”
就在两人焦头烂额之际,驻村书记刘健得知了此事,匆匆赶来。刘健身形矫健,走路带风,眼神中透着坚毅与睿智,一进村委会就说道:“大成,老赵,我刚听说了这糟心事,咱别急,一步一步捋清楚,我和你们一起扛。”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定海神针般,让大成和老赵原本慌乱的心有了些许慰藉。
刘健详细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拿着合同和欠条反复端详,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说:“这公司那边,我陪老赵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也好有个照应,争取尽快把钱要回来。村里这边,大成你放心去工地挣钱,家里要是有啥难处,还有我和村委会呢。”/
大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刚进门,就听见杏花的哭声。杏花坐在床边,双手捂脸,哭得双肩颤抖,见大成回来,“嗖”地起身,指着大成的鼻子骂道:“你看看你干的啥事啊,当初拾金不昧,酬金都不要,现在可好,赔了夫人又折兵,咱家的钱怕是都要打水漂了,以后日子咋过呀。”
大成皱着眉,上前想拉菊花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无奈道:“老婆,你咋就不懂呢?钟明夫妻出了事,这钱咱正想法子从公司要呢,现在得先把咱的钱拿出来应急,等苗木款回来了,不就都好了嘛。”
菊花满脸泪痕,却透着倔强,双手叉腰,喊道:“你说得轻巧,我这一辈子从牙缝里抠出来这点钱,是留着给儿子娶媳妇的,你想都别想拿走,你心里就只有外人,根本没这个家。”
大成急得在屋里转圈,四处找箱子钥匙,没找着,火冒三丈,抬脚就踹箱子,吼道:“你今天要是不给钥匙,我就把这柜子砸了,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还能眼睁睁看着大伙的钱没着落?”
菊花见状,也冲上来,和大成扭打在一起,边打边哭喊道:“行,你砸吧,这日子没法过了,咱离婚!”
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老赵和刘婶推门进来,老赵见状,赶忙上前拉开两人,皱眉道:“都啥时候了,还闹这一出,你们不嫌丢人,大伙还看着呢。”
刘婶抱住杏花,轻声劝道:“翠香呐,消消气,天灾人祸谁能料到,大成也是为了村里大伙着想,你得体谅他呀。”
菊花挣脱刘婶的怀抱,一屁股坐在床上,抽泣着道:“我就是想不通,做好事咋还得我们掏钱,凭啥呀。”
老赵坐到椅子上,耐心解释道:“杏花,慢慢想,大成这是重情义、守信用,你要是心疼他,肯定能想明白的。”
刘健也走上前,语重心长地说:“杏花,大成这事儿做得敞亮,现在是难,可大家齐心协力,肯定能熬过这坎儿,你俩别闹别扭,不然这日子怎么往下过呀。”
这时院子里,阳光炽热,尖尖棍又纠集了一帮村民,手里挥舞着根木棍,满脸戾气,叫嚷着:“乡亲们,我看大成不见棺材不落泪,上次敷衍我们,每家就只给了点钱,我怀疑钟老板早把钱私下给了他,他想赖账呢,这次咱得狠点,非得让他把钱吐出来。”
村民们被他说得面面相觑,有的面露犹豫,有的则满脸愤怒,附和着:“就是,不能就这么算了,还钱!”
大成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叠欠条,神色坦然,大声道:“乡亲们,别听尖尖棍造谣,钟老板车翻人亡,猕猴桃全倒山沟里了,我的钱也没拿到手,咱们都是受害者呐。”说着,把欠条一一发给村民,“我给每家都打了欠条,按了手印,大伙放心,我就是砸锅卖铁、卖房租地,也一定把这钱还上。”
赵大叔接过欠条,仔细看着,微微点头,转头对其他村民说道:“大成向来实诚,咱不能光听尖尖棍瞎咧咧,得信大成。”
李大爷也附和道:“就是,钟老板出了那么惨的事儿,大成自己也遭了难,咱们可不能落井下石。”
刘婶站出来,大声道:“乡亲们呐,上次给大家的钱,是大成把给儿子娶媳妇的钱拿出来,主任把儿子做生意的本儿也搭上了,都是为了咱大伙,咱们一村人,多年的情分在这儿,不能被这点事就闹散了,要相信大成呐。”
尖尖棍却不依不饶,跳出来道:“既然钟老板没给树钱,那大成为啥不去钟老板家里要,谁知道他是不是糊弄我们。”
大成看着尖尖棍,无奈道:“大家想想,钟老板夫妻都不在了,他家哪还有钱还呐?我和主任、书记已经去过了,还打算再去讨公司的债,尽早把钱还给大伙,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
赵大叔听了,拍拍大成的肩膀,道:“大成啊,咱知道你不容易,你尽心就好,大伙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李大爷也点头称是,说:“对,咱先回吧,别为难大成了。”
尖尖棍见状,狠狠瞪了大成一眼,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日头偏西,村道上,尖尖棍又想挑事,拉着村民们喊:“乡亲们,我看大成回来了,咱得抓紧要钱。”
赵大叔掏出手机,调出视频,举到尖尖棍面前,道:“你瞧瞧杨哥朋友圈的视频,钟明的两个孩子无依无靠,可怜得很,要不是村民施舍,饭都吃不上,你还忍心逼大成哥?”
赵大叔掏出手机,调出视频,举到尖尖棍面前,说道:“你瞧瞧杨哥朋友圈的视频,钟明的那两个孩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可怜得很呐。要不是靠着村民们好心施舍,怕是连饭都吃不上嘴,你咋还能狠下心,非要逼大成哥呢?”
李大爷满脸鄙夷,伸手指着尖尖棍,大声指责:“你这人,良心都让狗吃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满脑子惦记的就只有钱,活脱脱像掉进钱眼儿里,咋都出不来了似的,也不嫌丢人!”
旁边的村民丙也附和着,气呼呼地说道:“咱仔细琢磨琢磨,这次这糟心事,怕都是你尖尖棍捣的鬼!要不是你弄那劣质猕猴桃装车卖出去,钟明咋会欠账?说不定也不至于出车祸,你可把大伙害惨了!”
那天,大成满身尘土、汗流浃背地从工地回来,刚迈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刘婶就神色慌张地跑进来,着急忙慌喊道:“大成呐,不好了!和咱合作卖猕猴桃的钟明,出车祸没了呀!听人说,他向来实诚,估计是怕公司那边账算不清楚,回来没法给咱乡亲交代,心里压力太大,才出了这祸事。”大成恰似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钟明和他合作多次,结账从不拖沓,如今这一变故,那猕猴桃的货款可咋整?村里好多户都眼巴巴盼着这笔钱维持生计呢。
消息像一阵旋风,瞬间在村里掀起波澜。赵大叔脾气火爆,一听这事,脸涨得通红,顺手操起门后的粗木棍,眼里冒火,气势汹汹冲向搞鬼的人,吼道:“你个没良心的,准是你在背后搞鬼,害得大伙猕猴桃钱没影了,今天不找你算账,咱日子没法过!”那人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打哆嗦,结结巴巴辩解,可村民们怒火中烧,哪肯听他解释,李大爷也气得吹胡子瞪眼,跟着叫嚷:“你这‘老鼠屎’,坏了咱村好事,必须赔我们钱!”说着,挥着木棍追打过去,那人吓得魂飞魄散,一路狂奔到村委会,扯着嗓子喊:“主任,主任呐,救命啊!”
驻村书记刘健正和村主任在村委会商讨村子发展规划,见那人狼狈模样,皱起眉头问:“你咋回事?喊啥救命?”那人惊魂未定,把事儿一五一十倒出来。村主任一拍桌子,怒目圆睁:“你这做的什么事,大成一心帮你卖猕猴桃,费了多少心,你咋干出这缺德事,对得起谁?”话没落音,赵大叔和李大爷等人举着木棍冲进来,刘健赶忙阻拦,劝道:“大伙冷静,先把事儿弄明白,别冲动。”众人这才放下木棍,可仍怒视那人,那人抬手扇自己耳光,哭着说:“我不是人,我错了。”
村里这场风波暂时平息,可大成日子没轻松半分。工地活儿日益繁重,烈日高悬,大成光着膀子,推着堆满建材的板车,每一步都似有千钧重,豆大汗珠滚落,后背湿透。突然,脚下被石头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啊,疼死我了!”膝盖、手掌擦破皮,鲜血渗出。李大爷见状,忙跑过来扶他,心疼道:“大成哥,你悠着点,这么拼,身体咋扛得住?”大成咬咬牙,站起身,抹把汗说:“没事,我能挺住。”
稍歇会儿,他又接着干活,往搅拌机里添料时,手臂青筋暴起,腰酸痛难忍,可他皱皱眉就继续。午饭时,别人吃盒饭,他蹲在建材旁,蹲在建材旁,啃着干馍,就着生葱,喝几口凉水,又起身劳作。正忙,手机响了,小宝带着哭腔喊:“大伯,我姐病了,几天没吃饭,舅舅不在,求您帮帮我们。”大成心急如焚,跟李大爷交代几句,直奔钟明家。
大成赶到钟明家,见床上虚弱的小花,眼眶泛红,急切道:“小花,别怕,大伯送你去医院。”小花声音微弱:“大伯,我不去,欠您钱,去医院又花钱……”大成鼻子一酸,安慰:“别想钱,治病要紧。”背起小花就走,刚出门,刘婶电话打来:“大成,杏花昏倒了,快回来!”大成无奈拜托刘婶送医,先顾小花。
待办好小花住院手续,天已黑透。大成疲惫回家,一进门,杏花满脸怒容,扔枕头砸他,哭骂:“我病成这样,你人影不见,心里没没我!”大成闪躲解释:“工地忙,小花也病了,小宝没照应,我想领养他俩,太可怜。”杏花火冒三丈,叉腰瞪眼:“你光惦记钟明家,咱家药费还欠着,还领养,眼里没这个家!”大成搓手哀求:“老婆,我把工钱给小花交了费,兜里没钱,孩子没爸妈,咱不管咋行?”杏花气得发抖,指门吼:“滚出去,别让我见你!”大成叹气出门。
大成满腹委屈到村委会找村主任和刘健。村主任听完叹道:“领养难,得劝劝杏花。”大成求道:“主任,您一定帮忙。”刘健点头:“外债也得想法还。”大成坚定说:“诚信为本,再难也还清。”村主任握住他手:“咱一起努力。”
几天后,村主任满脸喜色跑来:“大成,好消息!公司把猕猴桃钱结清,能还二十万外债,只剩五万啦!”大成不敢信,眼眶湿润:“太好了,好人多啊!”刘健拿报纸:“你看,报道你事迹了,好多爱心人士帮忙,杏花也同意领养孩子啦!”大成又惊又喜,连声道谢。
好消息传遍村子,村民们纷纷行动起来。刘婶拿着钱过来,诚恳地说:“大成,这钱你先拿去还账。”其他村民也围过来附和:“对,先还账要紧呐。”大成望着乡亲们,眼眶泛红,热泪盈眶,声音哽咽道:“乡亲们呐,你们这份情太重了,我大成记在心里,谢过大伙咯!从今天起,我把钟明家俩孩子领养回家,往后还得多仰仗大伙照应。”小宝和小花懂事地站出来,朝着乡亲们深深鞠躬致谢。
村主任捧着钱赶来,兴奋道:“大成,这是咱县关工委给俩孩子的三万元资助金,我也凑了两万块,边上之前的,村民们的账这回就能全还清咯!”大成连忙摆手,推辞道:“主任呐,这可使不得,这都是社会各界对孩子的关爱,得给孩子留着,供他们读书成长呐。”众村民闻言,纷纷响应道:“大成说得对,咱不能辜负这份爱心,我们每家再出五百块,都留给俩孩子,一定得让他们有出息,长大成才!”
阳光洒在村道,大成揽着小宝,牵着小花,望着乡亲,满心感恩与希望,坚信日子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