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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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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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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墟烟》连载

第四十九章 岩岭村

朱子韬是个戏迷。只要黄箓观的戏楼下人头攒动,看个大戏,是必少不了朱先生的。在一个娱乐生活并不十分丰富的年代,戏的情绪就活在人们的茶余饭后。有的时候,陆得祥闲时也过来捧捧角儿的场,熟悉与不熟悉的。这样的大戏,一年也没几台。

人常说,学手艺难,哪知艺人学戏更难。不是学,而是“偷”。朱先生说起在黄箓观戏楼出演的戏子九点红,跟着角儿学艺一直走到归绥,真不易。艺人的一个笑,表现的悲、喜、怒,平时还得装着若无其事,细细观察,再慢慢地揣摩,一年才有了收获。又如一个上马,得抓马鬃,你不能扬鞭,一扬鞭,必死定了。就一个上马的细节,学了六年都没有悟出,还是一位老戏迷台下指点迷津,再一上台表演,师傅说,你碰上高人了。

艺人心短,拜了师也不见得真心传授,怕抢了自己的饭碗。如猫,不只留一手,最后的一招,是万万不能传给老虎的。一传,命便没了。以前朱子韬说的故事,陆得祥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望一眼山门,斜斜的坡度,铺满了青石板。大小不一,极不规则。有时还会跳上几个台阶,一直铺入山门。

大殿、禅房、钟鼓楼,香火的缭绕,依山而上。推开山门,走进殿堂,在尘封的历史里,那些残破的壁画,在神与人之间的自然流动,无论是菩萨、飞天、瑞兽,还是人物、珍禽、器物等,无不昭示着远去的辉煌。在王朝的兴起衰落,被风和雨一层层地剥蚀。

燃起一炷香,许个愿。从大殿出来,依格问:“从庙里能上去山吗?”

沈牧融往左右的路径看了看,无语。

陆得祥说:“能。往上走,穿过后院的一道门。”

到了山顶,天地间的视野似乎一下子小了许多。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坐下来,沟的开阔一览无余。河流、村庄、井架、厰房,窄轨线上的小火车,还有运输的驼队及沿河秋的大田。早先朱先生也曾爬到山顶上俯瞰,感谓,一副民国官营民生矿业开发的景象。

依格指了指村庄的一片,问:“这个地方叫什么?”

陆得祥说:“岩岭。”一个村子的地名,比较诗意。志书记录:因泉汇地,而河注田,皆平畴绿野,资以灌溉,邑称衍沃。又说:“最远处是官营的煤矿,往里走,还有几家,都是大矿。”

依格又问:“小火车是干什么用的?”

陆得祥说:“从沟里的官营煤矿装上煤,卸到这里,再装上宽轨大火车运走。”

“那一片是什么?”

“矿局的机厂。制造和修理煤矿的设备,包括小火车。也称里厂和外厂,意为零部件的加工和井下设备的维修分离。”

“有熟人吗?”

“有。”

“发电的呢?”

“也有。”

“矿上做工赚的钱多吗?”

“官办的,我看还行。最不济的,下个井,养活四五口人,孩子老婆热炕头,光景过的也不赖。也有不行的,挣上点钱,全扔到赌场和烟馆去了。”

一阵沉默。望着远处,秋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就这么呆着,闲人似的。“峪”的景色抹去了多余的话。一直到了近午,三人才缓缓顺着原路下山离开黄箓观。

正午,没有回沈宅,就近找了家吃饭的地方。离镇不远,是一处由四合院改建的私家菜馆。招牌不大,但很有意思,取名女儿家。菜肴没什么特别的,比较大众,唯一的一点,做的精细,且价低实惠。菜馆虽处僻静,客还算是满的。

沈牧融要了一个雅间,安静,说说话没什么人打扰。伙计进来报菜名,截了几样。一个炒的,一个溜的,一个蒸的;上一盘粉,一个汤,再烫一壶城里产的黄酒,姜片、枸杞、大枣备齐。还要了一盘锅贴。伙计沏了茶,掩上门出去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工夫,伙计端着条盘进来,上的菜除了一个汤都齐了。小毛巾往肩上一掸,一句“请慢用”,提着条盘退了出去。

炒三鲜,素净;溜鱼片,鲜嫩;蒸水蛋,清爽;晋北人家的拌粉,一绝;锅贴外脆里嫩,金黄;豆腐蛋花酸辣汤,想想都合胃口。

出来一晌午,又走了许多路,到现在吃的食欲倒有些迫不及待了。还好,不是叫花子转的,人一矜持,吃的风度就表现的优雅起来。

席间,依格讨教陆得祥,盘个铺面做生意,做什么买卖最好。风险小,赚钱多,又稳妥。

陆得祥迟疑了一下,说:“这样的生意有,还是没有,可真不好说。如果你真想经商的话,我建议不妨开家绸布店或饭庄。到什么时候,人都的吃饭和穿衣。”

依格看了眼沈牧融,点了点头问:“假如你现在做掌柜的,想开一家什么店?”

陆得祥很认真地想了想:“皮草行,专做皮子的生意。”

依格说:“往细了说说。”

陆得祥点点头,像是给人讲了一个故事。

以前的生意人走的是一条线。张家口、包头、库伦、恰克图,经营的是大宗买卖。后来的生意人做的没有早先的大,走的也没有那么远,但生意做的活,也精。

大草原的闭塞和蒙人的实在,有时候想想,随便带上些茶叶、布匹、粮食,及日用生活品,就能换回牛、羊、马、骆驼及羊毛、驼毛等。换回的皮子,蒙人的羊皮,在春天死了羊,太瘦,皮子是不要的,悄悄地捡回来就是。和换回的皮子一道熟好后,有的再回到蒙人手里,有的销往天津,获利不比贩卖烟土少赚钱。

蒙人很憨,也很厚道,你经过那里,吃住都不用开销。实诚到商人用一颗子弹就可以换一只羊,蒙人再用换来的子弹打黄羊,真是不可思议。一个玉的烟嘴,很便宜,可以换一匹马;一双云靴,就是做工精致,带图案的牛皮长筒靴,可以换两头骆驼。商人的发家和做大,日子的殷实就是这么走过来的。说实话,草原的生意好做。只要有本钱,辛苦些,用不了几年,什么都赚回来了。

换回的皮子,羊皮的加工与牛皮相比要简单些。主要是用小米磨成的面泡缸,半月至二十多天,以皮子的柔软度为好。铲皮、揉皮、修剪等工序的完成为成品。

牛皮则不然。加工比较复杂,时间又长,仅炮制就得三个月。一块皮子切割四层,还得碾压,这些工序都得由机器完成。加工的牛皮要经过泡、铲、割皮、碾压、染色、阴干、裁剪等工序才算完成。

皮革行的人都明白,熟皮都得脱脂,把泡制后皮的表层铲净,将铲下的废皮渣料收集起来,攒多了,有人会上门联系。过不了多久,天津小站的人来了收购运走,通过添加发酵,用于小站水稻的施肥。小站大米的好吃,也许源于此。这也是一笔收益。

依格沉默了许久,端起酒杯,对得祥微微一笑,说:“我敬你一杯。”

碰了杯,一饮而尽。陆得祥说:“还有一个建议,可以在镇上开一家西药房。”

依格和沈牧融对视了一眼,心底不由地一亮,会心地笑了。这一笑,盘个铺面经营什么的思路基本确定下来。

离开饭庄,又在镇上走了走,顺便看了几家要盘出或出租的铺面,直到日头落山,挂在镇的另一边,才返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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