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郜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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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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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连载

第二十五章 支撑(5)

英子把旺禾结婚的日期告诉王绒花,王绒花想了想说:“旺禾和冬林从小一起长大,冬林和灵秀也好了不短时间了,不如让冬林和旺禾一起把婚事办了吧?这样省了很多事,还热闹,两家一起添丁进口多吉利,多好!”

英子说:“姑说得是,俺也这样想呢!就让他们兄弟俩一起结婚,双喜临门,多喜庆、多好!”

王绒花说:“那就这样说定了,俺这边就开始操办冬林的事了!”

“管(行),俺操办旺禾的事!”英子拢了拢额头的一缕头发,脸上漾着欢喜的笑……

英子让旺禾把家里的玉米、麦子、红芋留够自家一年的口粮,剩下的全部拉到集市上去卖——

九月初六很快就到了,英子用卖粮的钱和家里所有的积蓄,加上借的一些钱,买了四瓶口子大曲酒、四斤果子、四只鸡、四条鱼、四斤猪肉,作为迎亲的聘礼!

英子把家里收拾一新,大门贴上大红的喜字,窗子上、提灯罩上、粮食囤上都贴上了新剪的窗花,屋里院外焕然一新,一派喜庆欢乐的景象!

九月初五下午,英子把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褂、红裤、红鞋交给旺禾:“快,拿上鞭炮、红衣,给水莲送红衣去,不能耽误了明天新娘子穿呢!”旺禾接过红衣,和冬林一起去祝家庄给水莲送红衣……

冬林和灵秀婚事一切从简,也就没有送红衣这道程序!

九月初六一大早,红色大花被面装饰的牛车摆在英子和旺禾家门口。英子穿着红底蓝花上衣,蓝色裤子,浑身收拾得干净利落!她把茶水端到院子中间的桌子上,桌子上放着一个箩筐,里面放着一些花生、瓜子、香烟——

几个年轻精壮的小伙子,把鸡鱼酒肉果子礼盒搬上牛车,三岁的虎子穿戴一新,被抱上牛车,他是作为抱鸡童子,跟着迎亲队伍去接亲的……

隔壁院子里的于冬林也在忙着迎亲的事,他没有像旺禾一样准备得繁琐丰盛,这是他和灵秀商量好了的,不要牛车,不要彩礼,不要迎亲队伍,只要冬林自己过去,把灵秀接来就行了——

冬林回家给于明江和王绒花说了他和灵秀的想法,于明江和王绒花说死也不同意,又找来英子去灵秀家说和。英子到了张家坊,和张老六、张婶子说了灵秀冬林的婚事,说准备和旺禾一样操办,灵秀从地里回来,听到他们的打算,就给张老六和张婶子说:“爹,娘,英子姐,恁都不要给俺多操心了,俺和冬林商量好了,他自己来把俺接走就管(行)了!”

“这闺女,咋这没心没肺的,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咋能这么毛毛糙糙就把自己给嫁了?得样升地(好好地)准备准备,风风光光嫁过去才行!到了婆家,人家才能不看低你,也才能对得起自己一辈子!”张婶子心疼地对灵秀说。

“俺是嫁过去和冬林一起好好过日子的,冬林家里是个啥状况恁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再走结婚这个排场,不知道又得落下多少饥荒!冬林又没有个兄弟姐妹,到时候不还是得俺来还饥荒?”

听了灵秀的话,张老六和张婶子不再言语,他们知道灵秀说得在理,也知道灵秀的脾气,她打算好的、想做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只是这样潦草地把闺女嫁了,老两口总觉得对不起女儿!

“没事,以后日子过好了,俺自己给自己买吃的、喝的、穿的,自己给自己补上!”

英子看着灵秀,心底泛起对灵秀的敬慕:多好的姑娘,多金贵的心,俺姑、明江叔能娶到这样的儿媳妇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福分?有这样通情达理的媳妇,俺姑、明江叔那个家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冬林在借来的自行车车头上扎了块红布,把自行车停在旺禾迎亲的牛车旁边。二嘎子把一挂长长的鞭炮挂在门前的槐树上,二嘎子叼着一根烟,走到槐树下,把燃着的烟火对着炮捻,炮捻“滋滋啦啦”地冒着火星,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炸响,英子对迎亲队伍高声喊道:“娶新媳妇的出发了!”

旺禾和几个精壮的小伙子跟着牛车,冬林骑着自行车,浩浩荡荡出了村子……

村口站满了看热闹的村民,都对英子为旺禾娶亲所做的一切赞不绝口,也对冬林不花一分一厘就能娶到灵秀那样的好媳妇羡慕不已!

旺禾的迎亲队伍到达祝家庄东头,在村口燃放一挂鞭炮,告知祝鸿福迎亲队伍已经到达。祝鸿福听到村头的鞭炮声,知道迎亲队伍到来,就在自家院子前燃放一挂鞭炮,算是迎接迎亲队伍。听到祝鸿福家的鞭炮声,旺禾带着迎亲队伍从村东头进到村里,一路上碰到乡亲,就散烟,撒花生、糖果。迎亲队伍到达祝鸿福家门口时,又燃放一挂鞭炮——

水莲在屋里已打扮一新,大红的衣裤,大红的绣花鞋,两条辫子黝黑发亮,扎着大红的发带,整个人满面红光,喜气洋洋……

听到鞭炮炸响,水莲知道旺禾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她心里又兴奋又紧张!

母亲在旁边给她收拾东西,低垂着头,偶尔吸溜着鼻涕,水莲开始以为娘是感冒受凉了,鼻子不通气,劝娘多喝点水,好好歇歇,天冷了,穿暖点,别冻着!祝婶子一边“嗯嗯”地应着,一边吸溜得更厉害了!

水莲侧过头来,仔细看着娘:“娘,你咋了,咋哭了啊?”

“没事,没事,风沙迷了眼了!”祝婶子把头扭向一边,用手擦了一下眼睛,又把头转向水莲——

水莲看她娘的眼睛红红的,分明是刚刚哭的,水莲的心也一下子沉了下来!她刚刚被做新娘子的喜悦冲昏了头,竟忘记了姑娘出门子要哭嫁的习俗!她沉浸在对未来美好幸福生活的憧憬中,兴奋的心情让她不想哭,但看到娘哭红了的双眼,兴奋的心情随即低沉了起来,像刚刚还是万里晴空,灿烂的阳光被一片忽然飘来的乌云遮挡了般……

她搂住娘的肩头,泪水迷濛了双眼:是啊,娘不容易,把她和姐姐拉扯大,闺女都嫁人走了,以后就只剩下爹娘老两口了!养闺女就是一场空,到最后,只有老两口为伴了!

水莲想着爹娘以后的孤单日子,心里更加难过起来,眼泪忍不住“哗哗”地流淌下来——

姐姐兰花提着一个小水桶走过来,看到娘和水莲在哭,心里虽难过不舍,但强颜欢笑说:“娘,妹子,大喜的日子,不哭!旺禾是个好小伙,妹子嫁过去没有苦吃!”

“是嘞——”祝婶子抹了一把泪,强笑笑说:“旺禾是好,水莲嫁过去是没有苦日子过,可娘就是放不下心啊!恁都是娘的心头肉,嫁走一个,就是剜娘一块肉啊!”

兰花眼里闪着泪花说:“可不咋的!养了二十多年的大闺女说嫁走就嫁走,就去给人家当媳妇了,剩下老两口,可不清冷孤单嘛!”

祝婶子心里更难过了,撩起衣角擦眼中的泪……

水莲哭着说:“那俺不嫁了,俺在家陪着爹娘!”

祝婶子抹了一把眼泪,手轻轻拍了一下水莲:“傻闺女,说啥憨话呢!不嫁咋弄?一个大闺女该嫁不嫁,在家成老闺女,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让人说死啊!

”水莲哭着说:“嫁人了,家里就剩爹娘孤孤单单的;不嫁人,又被人说,这咋做都是难哪!”

兰花擦了擦眼,露出轻快的笑说:“好了好了,娘,妹子,恁都白(别)难受了,生养闺女,不都有这一天嘛?舍不得,又不得不嫁!今个是水莲大喜的日子,咱都高兴点!再说,水莲离爹娘也不远,说来就来了!”

祝婶子说:“就是,就是,路不远,想来就来家看看俺!”

水莲也止住了哭。

兰花问祝婶子:“娘,咱家的面在哪?”祝婶子用手指了指墙角的一个口袋。兰花说:“我搅点面水,一会要浇车轮呢!”兰花伸手从布袋里抓了一把白面,放在手里提着的小水桶里,又拿勺子搅了搅——

旺禾把虎子从牛车里抱出来,又把一只冠子又红又大,两只眼睛像黑豆样闪亮的大公鸡抱下车。大公鸡浑身火红的羽毛油光发亮,油亮的脖子上套着一圈红布,鲜红的鸡冠子随着“咕咕”的低叫声频频颤动。旺禾一手抱着虎子,一手抱着大公鸡,走进堂屋。几个小伙把鸡鱼酒肉搬进堂屋的角地上……

祝鸿福招呼着旺禾和小伙们坐下,给他们倒茶递烟。旺禾把虎子放在板凳上坐好,赶紧从祝鸿福手中接过茶壶说:“叔,你白(别)忙,俺来!”

吉时到了,兰花陪着水莲走出屋门,旺禾抱着虎子,看着从门口走过来的水莲,心“砰砰”乱跳!

水莲在大红嫁衣映衬下就是一朵大大盛开的芙蓉花,鲜嫩、水光、火热,浑身透着诱人的温暖气息!

一刹那,旺禾仿佛看到母亲,虽然他从未看到过母亲的模样,从未享受过母亲的温暖,但是看到水莲,他感觉母亲般的亲切,他的眼眶立马湿润了!他一步跨到水莲面前,拉起水莲的手,把水莲引向那个用大红花布装饰一新的牛车——

水莲上了牛车,虎子坐在她的旁边,对着水莲“嘎嘎”地笑,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幼儿语”……

水莲听不懂虎子的话,但是她感觉到虎子对她的喜欢,情不自禁地把虎子抱在怀里,亲昵地抚摸着虎子胖胖的脸蛋——

兰花拿着勺子,提着盛着面水的水桶,用勺子舀着水桶里的面水,挨个在牛车四个轮子下泼了一遍,一边泼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旺夫旺家旺儿女……”

水莲上了牛车,看着车外的爹娘、姐姐,她的眼圈又红了。一阵鞭炮声响,牛车轮子“咕噜噜”转了起来,旺禾在牛车前面引路,几个小伙赶着牛车,向桃花村走去——

冬林骑车到灵秀家时,张老六和张婶子还像往常一样磨着香油,灵秀还穿着平时穿的粉红色小花上衣,毛蓝色裤子,黑色布鞋,帮着爹娘干活;唯一不同的就是大门上的大红喜字,让看到的人知道是家有喜事的!

张婶子一边捡着簸箕里的芝麻,一边说:“哪有这样出门子的?嫁个黄花大闺女,一点响声动静都没有,也没招呼个亲戚朋友,也不办个酒席,一辈子大事,就这样潦潦草草把自己给嫁了!”张老六使劲晃动着手里的油锅,重重地叹着气……

灵秀簸着簸箕里的芝麻,瞅了她大(爸)一眼,知道她大(爸)在为她的任性生气!她接过娘的话说:“办啥办?不就是个形式嘛!俺嫁过去是要过日子的,只要冬林对俺好,能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要那个虚面子弄啥?”

“那也不能这样灰头土脸地走啊,说啥也得换件新衣裳再走啊!”张婶子心疼地对灵秀说。

“俺有新衣裳,一会就去换!”

张婶子疑惑地看看灵秀:“你有新衣裳?啥时候做的新衣裳?”

“俺前几天去赶集,看有合适的布料,就扯了一身。听英子姐说,俺和水莲姐一起进门,一起办婚事,俺就想,水莲姐肯定是要穿红衣的,俺也就做了一身,到时好和俺水莲姐的搭上!”

“这个闺女,让俺说你啥好呢?就是主意大,都是俺和你大(爸)把你惯坏了!”张婶子眼潮湿了。

张老六更是一声不发,使劲晃动着油锅,其实他心里比油锅里的油动荡得还厉害!他们唯一的宝贝闺女,今个自己就把自己潦潦草草嫁出去了,不但自己面子上挂不住,也觉得实在对不起女儿!可他们就是有个这么任性又有主意的闺女咋办呢?他们拗不过他们的闺女,闺女想办的事,就得按照闺女的意思办,就像天下父母一样,基本都拗不过儿女,儿女想做的事,最后都是按照儿女的意愿走!

冬林从大门外走进院子,他把自行车在院子里扎好,从自行车后座上解下一个篮子,篮子里有两斤果子、两瓶酒。虽然灵秀没让冬林按老规矩迎亲,但在来灵秀家前,于明江和王绒花还是给冬林说,让冬林带点礼物,算是看望灵秀父母。

听到院子里的响动,灵秀从磨坊冲出来,看到冬林带的果子、酒,笑嘻嘻地对冬林说:“还带着礼物来的呢?”

张老六和张婶子也从磨坊里出来,招呼冬林:“冬林来了?”

“嗯,来了——”

张婶子在围裙上擦着手,让着冬林:“快,屋里坐!”

冬林提着篮子,和灵秀一起走进堂屋,冬林把篮子放在桌子上——

张婶子说:“来就来了,还带啥礼物?”

张老六没有吭声,从腰间抽出烟袋,在烟包里挖了一烟袋锅旱烟,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旱烟叶……

冬林说:“也没带啥,就是点心意!”

灵秀给冬林倒了一碗茶,递给冬林,冬林真的有点渴了,端起茶碗,“咕咚咕咚”喝干了茶!冬林抹了一把嘴,把茶碗放在桌子上,看着低眉丧气的张老六——

张老六狠狠地抽了口旱烟,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又慢慢吐出来。一股浓浓的烟雾就从张老六嘴边向上升腾,像一根长长的水蛇,扭动着向四处散开,屋里顿时就充满了呛人的烟味。张老六遮挡在烟雾后边的脸,还是阴云不散的样子!

灵秀走到她大(爸)跟前,一把夺过她大(爸)的旱烟袋:“大(爸),你不能再抽烟了,看你天天咳嗽的!”

张老六看了灵秀一眼,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

灵秀晃动着张老六的肩膀,撒娇地说:“大(爸),你高兴点嘛,今个可是俺的好日子!”

张老六说:“你还知道是你的好日子啊?”

灵秀说:“俺咋能不知道呢?俺今个就要走了,以后就不能天天在你们二老面前晃动,就不得惹你们烦了!”

“这个鬼丫头!”张婶子嗔怪道。

“哎呀,大(爸),你高兴点嘛,俺马上就要走了!”

冬林看着一直闷闷不乐的张老六,心里也感觉不太是滋味,岳父、岳母就灵秀这么一个娇贵闺女,今个结婚,啥都没操办,他心底里也感觉有点对不起岳父、岳母,更对不起灵秀!冬林对张老六和张婶子说:“叔,婶子,都是俺不好,俺没能把灵秀的婚事操办好!”

“说啥呢?是俺不让操办的,与你有啥相干?”灵秀嗔了冬林一眼。

张老六深深地吐了一口烟,说:“孩子,不怪你,是俺闺女的主意!俺闺女的性子俺知道,她想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恁小两口以后过日子,可得相互包涵着、商量着,可不能啥都由着她的性子走!”

“嗯,叔,俺知道,以后有啥事,俺都和灵秀商量着来,您和婶子就放心吧!”

“时间不早了,恁准备准备,赶紧走吧!恁到家不是还要和旺禾一起举行婚礼吗?别耽误了时间,耽误了事!”张老六催促着冬林和灵秀……

灵秀说:“没啥准备的,你等一会,俺去屋里换件衣服就来!”张婶子跟着灵秀一起进了灵秀的房间——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灵秀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看着面前的灵秀,冬林的血沸腾了般!

灵秀一身大红的衣衫,和水莲的红衣不无二致。水莲的红衣衫更多的是内敛的、含蓄的、诱人的美。灵秀的红衣衫则是火热的、浓烈的、灼人的!

冬林的心烫着了一样,他顾不得岳父岳母在跟前,一步跨到灵秀面前,眼里喷着灼灼的火盯着灵秀!张老六咳嗽了一声,冬林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叔,婶子,天不早了,俺和灵秀走了啊!”

张老六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走吧,赶紧趁早走吧!”张婶子附和道:“走吧,快走吧!”她转身抹了一下眼……

灵秀百灵鸟般清响、欢快地说:“大(爸),娘,那俺走了啊!”张老六没有再说话。张婶子招招手,示意两人快走——

冬林来到院里,推起二八大杠自行车,灵秀跟在他身旁,像只快乐的火烈鸟!

张老六在堂屋坐着,没有出房门,他看了一眼欢快的灵秀,又默默地在烟包里挖了一袋烟,抽出火柴,划了几次都没有划着。他的手有些哆哆嗦嗦地抖,沧桑的老眼里闪着亮光,两颗老泪染湿了眼圈……

张婶子跟着冬林和灵秀来到院里,手臂半伸,似乎要去抓灵秀,感觉不妥,又往回缩缩。看到灵秀和冬林推起车子,缩回去的手臂又不由自主地伸出去——

灵秀回头对着屋里的张老六喊:“大(爸),俺走了啊——”没有回声,只有浓浓的烟雾弥漫、飘散……

灵秀又对紧跟着他们的张婶子说:“娘,你白(别)跟着俺了,俺走了!”

张婶子自言自语:“噢,俺不跟着,恁走吧,走吧,白(别)晚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灵秀和冬林出了院门,张婶子还是跟着——

灵秀又招呼娘不要跟来了,张婶子嘴上答应着不再跟来,脚步还是不自觉地跟着灵秀和冬林……

冬林招呼着岳母回吧,一脚跨上自行车,灵秀一个纵身飞上自行车后座。自行车轮慢慢转动起来,张婶子追出院门——

自行车离家越来越远,灵秀看着站在院门外大鹅一样伸长脖颈向他们张望的母亲,心里瞬间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从准备和冬林结婚,她始终都是欢喜满怀,从没想过要像其他出嫁女那样哭哭啼啼哭嫁!她觉得那是小女人没出息的表现,她嫁给自己喜欢,也是喜欢自己的人,是幸福的、喜悦的!她不要像那些小女人一样没出息,遵循着老规矩,骑马、坐轿、哭嫁,她要笑呵呵地嫁给她心爱的人!

可是真的要走了,看到年迈的父母茫然孤独无助时,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伤感!她从此就要与无忧无虑的姑娘时代作别了,她要成为别人的妻子、儿媳,以后还要成为母亲,有那么多新的身份等着她去承担,那么多新的生活让她去品尝!

父母年龄大了,他们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她走了,家里就剩下年迈的父母,孤单、清冷!想到这里,一股忧伤的情绪从灵秀心底爬上来,慢慢浸透全身,她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正在欢喜蹬着自行车的冬林,一边骑着车,一边欣赏着大平原的美景,不时对身后的灵秀说着话——

平原上的初冬是美丽的、静穆的,刚冒出头的麦苗,把黑土地装饰得绿茵茵的,远看如铺上一层毛绒绒的绿色薄纱,轻漫、迷蒙;路边沟壑里的野芦苇闪着金光的苇杆,擎着洁白的芦花,随风摇曳,如同一个曼妙的女子,在初冬的暖阳下起舞;路旁的白杨树叶烫了金般在风中“哗哗”作响……

冬林一路骑着车,欣赏着美景,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灵秀说着话。过了一会,他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劲,他和灵秀说了好多话,灵秀竟然都没有回音,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他回头看了一眼灵秀,看到灵秀正在偷偷抹眼泪。冬林慌了,连忙跳下车,一手扶住车把,一手抚摸着灵秀:“怎么啦?好好的,咋就哭了啊?”灵秀不作声,眼泪流得更凶了,以致抽抽噎噎起来——

冬林赶忙把车停好,把灵秀从自行车上扶下来,一边给灵秀擦着眼泪,一边安慰说:“是离开叔、婶子难受了?”灵秀不说话,点了点头……

冬林心疼地抚摸着灵秀说:“俺知道,叔、婶子就你一个宝贝闺女,舍不得你走,你也舍不得他们!别难过,叔、婶子离咱们没有多远,以后你想来看叔、婶子就随时来看看!”灵秀伏在冬林怀里,呜咽着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灵秀抬起头,两只眼睛像两颗红樱桃一下,水水汪汪。她停住了哭泣,抹了一下眼睛,对冬林笑了笑,说:“好了,不哭了,上车走吧,别耽误了婚礼!”

冬林也笑了,在灵秀粉嫩的脸上捏了一把:“好吧,别哭了,以后啥事都有俺呢,不会委屈你的!”

灵秀笑着说:“你可不准欺负俺!”

冬林说:“俺心疼你还疼不过来呢,咋舍得欺负你?好了,好了,赶紧上车走吧,旺禾和水莲他们都还在家等着咱们呢!”

冬林跨上自行车,看着笑靥爬上脸的灵秀,打趣道:“还是笑比哭好看!”

灵秀拳头轻轻捶了冬林一下,冬林蹬自行车的脚步更轻快了……

旺禾迎接水莲的牛车已经早早来到家门口,就等着冬林和灵秀到来——

旺禾和冬林两家门口中间摆了一张桌子,桌子后摆着两把椅子,桌子和椅子上都盖着红布,一片喜气洋洋!

王绒花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可还是不敢着凉,早早穿上了棉衣。她穿着新棉衣,挪动着不太灵活的身体,招呼着客人。英子忙里忙外,喜笑颜开地给客人端茶倒水、递烟、抓花生瓜子……

冬林和灵秀的车子到村口时,就有人向英子通报了,英子吩咐一个半大小子毛蛋赶紧放炮仗,毛蛋点燃了鞭炮,“噼噼啪啪”的声响再次在村庄的上空炸响,村里的热闹、喜庆又增添了几分!

冬林载着灵秀来到家门口,两人下了车。英子招呼旺禾把水莲抱下牛车——

旺禾和水莲,冬林和灵秀,两对新人在英子的高声念诵下,开始了婚礼流程。英子朗声念诵:“跨火盆——新娘举步跨火盆,行为端庄人温存。夫唱妇随同心腹,同辈相惜老辈尊;新娘过门跨火烟,明年添财又添丁。孝敬公婆人不恼,家庭和睦万事兴!”

于明江和王绒花坐在桌子后边,笑呵呵地看着两对喜气洋洋的新人……

旺禾没有父母,从小又是吃王绒花的奶长大,在旺禾心里,王绒花早已是自己的亲娘了。他结婚了,没有父母可拜,和姐姐商量后,就把拜父母环节,和冬林一起拜于明江和王绒花了——

两对新人来到桌子前,英子朗声道:“一拜天地——”两对新人向天地跪拜;英子又喊道:“二拜高堂——”

旺禾和水莲,冬林和灵秀,四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向王绒花和于明江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王绒花眼泪花花地喊着:“起来吧,快起来吧,好孩子们!”于明江眼眶也湿润了,看着眼前的四个年轻人,心里的喜悦掩饰不住地向外迸发!

旺禾和水莲,冬林和灵秀行了对拜礼后,分别给王绒花和于明江端茶。王绒花喜不自胜,嘴里不住地说:“好,好,真好!”于明江接过茶水,也不住地点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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