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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六正在晃油，听张婶子喊他，在厢房里一边嘟哝：“这个死婆娘，啥都不能弄，天天就会瞎叫唤！”一边答应道：“弄啥？这就来！”他在抹布上擦了把手，把两条油晃晃手臂上的袖子向下放了放，从磨油坊里走出来……
张婶子还没等张老六进到屋里，赶忙跑到他身边，用手捂着嘴巴，趴在张老六耳根子上耳语了一阵。张老六的神情由开始的不知所以，到慢慢醒悟，他一边听着张婶子说话，一边偶尔点下头，等张婶子说完，张老六“唔——”了一声，算是对张婶子的回应——
张婶子和张老六小声说话时，英子不方便打扰，就拿眼睛瞅着屋里摆设……
张婶子和张老六说完，就站在张老六旁边，想笑又不太敢笑地看着英子。她不知道自己男人对英子说的事是个啥态度？面子上就不好表现出啥意思来，热情了怕张老六对那件事反对，她不好收场;冷落了，怕张老六同意了英子说的事，她做不了好人！所以，她就只能不咸不淡，没有什么意思和态度地对着英子笑笑，那意思是“你看——这是你张叔当家！成不成的？不关俺的事吧！”
英子明白张婶子的心意，也对张婶子笑笑……
张老六咳了一声，缓了一下气，定了定神，对英子说：“闺女，才将（刚才）你婶子给俺说了冬林和灵秀的事，闺女你能来，俺满心欢喜，是能看得起俺嘞！闺女大了寻婆家是正常事，咱这邻村住着，谁家咋样也都知根知底！冬林那小子没话说，人激灵能干，心眼又好。就是他那个家——”
英子说：“俺叔说得是嘞，冬林是个好小伙，灵秀要是嫁过去，保准不受气，冬林会对她好嘞！说到他家里，俺姑也是这两年身体才不好的，你也知道，俺姑也是个能人，啥都能干，俺叔身体残疾后，都是俺姑一个人操持一个家，日子过得不比别人差！俺姑虽说兆歪（现在）不太能干重活了，操操心、出出主意还是能的，家里有个掌舵的，船就跑不歪，光景就不会差到哪里去！俺明江叔虽说身体有残疾，不过一直也没闲着，也不是个只吃白食的闲人，他做的木工活咱这十里八乡可都是出了名的！这些年凭着他的木工手艺，也贴补了家里不少的亏空！”
张老六点点头说：“那可不是嘛，明江可是个大能人嘞！他头脑灵活，有手艺，又肯吃苦能干，他要不是腿有残疾，谁也比不过他家的日子！”
英子说：“说得是呢，可就是老天爷不长眼，好人没个好报！”
张老六说：“那也不耽误事，明江虽然腿残疾了，手还能动嘞，木工活还能做，不耽误！”
英子说：“俺叔说得对着呢！俺明江叔虽然腿残疾了，可啥事也都没耽误！”
张老六点点头说：“那可不，在咱农村，有个手艺就是好，就能养家！不管哪朝哪代？自己有手艺、有本事、才有底气！”
英子说：“那冬林和灵秀的婚事？”英子试探地看着张老六……
张老六嘬了一下嘴，脸上的神情显示他思考了一会，说：“要说冬林和灵秀也蛮合适，年纪长相、脾气性格，哪也都挺般配！”
英子笑着说：“俺叔说得对着呢！他俩哪都合适，都般配着呢，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张婶子看了一眼张老六，也附和着说：“就是——就是——”她的眉眼随着张老六舒展的眉目，也添了笑意！
张老六说：“要是灵秀和冬林真的成了，那这彩礼？”
英子连忙说：“有，有有有，都有的！来时俺姑就嘱咐俺了，照咱乡里规矩，啥彩礼都有的！”
张老六说：“那就好，要是嫁个闺女啥彩礼都没有，咱乡里人也会说的，白养了个闺女！”
英子说：“那咋能没有呢？恁老两口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说啥也得表表心意，不能让乡里乡亲说咱们的不是！”
张老六说：“照咱这规矩，见面礼、扯衣裳、下诫（定婚）、离娘果子酒肉都得有！”
英子说：“有有有——都有，都有！”
“啥都有？”灵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门口，听着她大（爸）和英子姐说话，就插话道——
张婶子笑着上前，拍打着英子身上的灰尘，说：“你这闺女，啥时候来家的？也没个动静！”
灵秀说：“恁才将（刚才）说的话俺都听见了！”她对着英子说：“俺爹娘生俺养俺一场不容易！他们就俺这一个闺女，要是结婚不行规矩，不按老理走呢，让乡里乡亲笑话！”
英子说：“可不是嘛，那得按老规矩走，咱不能让人说闲话！”
灵秀说：“按老规矩是按老规矩，走个过场，有个形式就管（行）了！”
英子有些不解，说：“那——咋走个过场？”
灵秀说：“俺知道，冬林家他大（爸）残疾，他娘这两年身体也不好，俺过去是要和冬林真心过日子的！姐你也看见了，俺大（爸）有磨油手艺，俺娘又节俭，家里的日子也能过得去！俺大（爸）、俺娘就俺这一个闺女，俺要走了，俺大（爸）、俺娘也花不着个啥钱！”
张婶子附和道：“就是就是，俺挣点钱也就是灵秀这一个花头！灵秀走了，俺也吃不着个啥、花不着个啥！”
张老六也点头称是！
灵秀继续说：“冬林家条件在那摆着呢，让他家一下拿出那么多钱办事情，也是难为他，俺可不想还没嫁过去就把他难倒了！”
英子不解地问：“那你想咋样嘞？”
灵秀说：“俺寻摸着这样，见面礼、下诫（定婚）、离娘果子酒肉啥的都按规矩走，但是数量都减两成！”
英子听了，瞪大了眼睛;灵秀大（爸）和她娘也都睁大眼睛看灵秀——
灵秀看大家都看着她，就说：“都看着俺弄啥？又不是不认识俺！俺说都减两成是有道理的，一是吧照顾了俺大（爸）、俺娘的面子，按老规矩该走的流程都走了，旁人也说不了个啥！二来呢，冬林家条件差点，让他家少出点，也减轻了他家负担！要是办事情还得找人借钱，俺嫁过去了还得背一身债，还得帮着还债！反正俺娘、俺大（爸）就俺一个闺女，冬林大（爸）和他娘也就他一个儿，兆歪（现在）送得多，以后就剩得少！兆歪（现在）送得少，以后俺和冬林就剩得多！这头不占那头占，肉都烂搁锅里，非要兆歪（现在）花那么多，以后俺担着债咋弄？”
灵秀的一番话说得几个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整天没啥心事、嘻嘻哈哈的灵秀心里想得那么多，能说出这一番大道理来！
张婶子看了一眼张老六，张老六的脸上没有太多喜悦，也没有什么气色。张婶子判断张老六对灵秀说的话是不反对、不生气的，就大着胆子笑着对英子说：“她姐，你看看，你看看这闺女，还没嫁过去来，就开始扒家了！人家都是往娘家扒，她可倒好，还没搁哪里来，就往婆家扒了！”她把哪里的“里”念成第一声，并拖了很长的音，作了强调——
灵秀说：“那是，俺得为俺以后的日子盘算！”
张婶子笑着用指头点点灵秀，又对英子说：“你看看，你看看，她姐，俺这闺女可是白养了！”
灵秀笑嘻嘻地说：“不白养，不白养，俺以后还要好好孝敬你和俺大（爸）来！”
张婶子用围裙擦了一下眼睛，她的眼里似乎有泪花在闪动！抬起头又笑着说：“那可不是，俺和你大（爸）就你一个老闺女，俺可就指着你给俺们养老嘞！”
灵秀说：“放心吧，有俺嘞，恁老了不会叫恁渴着、冻着、饿着的！”
张婶子说：“那俺就放心了！”说着又用围裙擦了一下眼……
张老六说：“那就这么说，就按灵秀说的办！俺老两口兆歪（现在）还能动换（动弹），还能挣够自己吃的，还不在乎冬林那些彩礼！按灵秀说的办，都按着老理走了，村里人不得笑话俺了;以后两个孩子也不要背债，日子也不会过得那么紧巴！”
英子点头称是：“是是是，俺张叔、张婶子就是通情达理，啥事都为孩子想！俺这就回去和俺姑、俺明江叔说，把日子定下来，好走礼——”
英子抱起虎子要走，张老六和张婶子让着英子：“她姐，晌午白（别）走了，就在家住下（吃饭）吧！”
英子说：“天还早着呢，俺就不住下（吃饭）了！”
看英子坚持要走，张老六对张婶子说：“你去灌半壶香油，打点芝麻酱给她姐带着——孩子小，吃点香油、芝麻酱补补身子！”
英子抱着虎子连忙起身向外走，嘴里一连串地说：“那可不要，不要不要！”
灵秀一把拽住英子的胳膊紧紧拉住：“姐，客气啥？咱家这都是现成的，给就拿着，孩子要补呢！”
英子说：“那可不能要，俺都没拿啥来，还拿你家东西走，俺可不好意思！”
灵秀说：“有啥不好意思的？以后咱都是一家人了，有啥好东西都得一起分着吃嘞！再说了，这又不是给你的，是给俺大侄子虎子吃的！”说着，她伸出藕葶般的手指头在虎子脸上弹了弹，虎子被她逗得“咯咯”笑……
张婶子从香油坊跑出来，一只手里拿着半壶香油，一只手里拿着半瓶芝麻酱，她小跑着来到英子面前，把香油和芝麻酱塞到英子的布包里——
英子还想推让，灵秀一把按住英子的手说：“不许再推让了，再推让就假了！”
张老六和张婶子也说：“就是就是，不要再推让了，拿着吧！”
英子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拗不过一家人的好意，就收下了香油和芝麻酱……
灵秀傍着英子，送英子出门，张老六和张婶子在后边跟着相送。英子回头对张老六和张婶子说：“叔——婶子——恁就别送了，在家忙着吧！”
灵秀回头对她大（爸）、她娘说：“大（爸），娘，恁就白（别）送了，俺送送英子姐就管（行）了！”
张老六和张婶子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大着声对英子说：“闺女，慢点走，有空再来啊！”
英子回头说：“哎——叔——婶子，恁回去吧！”
英子从张家坊回来，没进自己家门，就直接去了王绒花家——
于明江忙着手里的木工活，王绒花半躺在床上，看英子从外面进来，身子向上欠了欠，把身后的枕头向腰下挪了挪，坐高了一些，招呼英子道：“他姐，你回来了？”
英子答：“回来了！”
王绒花问：“张家咋说的？有啥信？”
英子端起桌上的碗，“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水，说：“姑，恁不知道，人家张家叔和婶子人有多好！人家知道咱家情况，对咱家没啥挑剔，对冬林更是喜欢，没啥话说！”
王绒花喜笑颜开，说：“那就好，那就好，俺还怕人家嫌乎（嫌弃）俺和你叔两个残废、病怏子来！”
于明江笑着附和道：“就是就是，人家不嫌弃咱就烧高香了！”
英子说：“人家不嫌弃！灵秀更好，都知道扒家了！”
王绒花和于明江有些不明白英子的意思——
英子说：“咱这按规矩见面礼、下诫（定婚）、要生事（要生辰八字）、果子酒肉啥的不都是六六大顺吗？每样不都是六件吗？灵秀张口就让他大（爸）他娘给减两成，果子酒肉都要两斤就管（行）了！”
王绒花和于明江一听，立马喜得眉开眼笑！
王绒花说：“这可好了！俺和你叔还正愁着嘞，冬林没经过事，俺和你叔身体又这样，帮不了忙，怕冬林操办不来那么多彩礼！这下好了，灵秀可真是个仁义的好闺女啊！”
英子说：“可不是嘛，灵秀就是为你和俺叔想的，为恁以后的日子想嘞！这闺女可真是孝顺、仁义、心眼活泛，想得又远，是个好闺女嘞！”
王绒花笑着说：“是个好闺女，真是个好闺女啊！”说着用袖口抹了一下眼睛，“就是咱这个家啊，有点亏欠灵秀这个好闺女了！”
英子说：“姑，白（别）难过！灵秀和冬林两个人相互看中了，只要两个人好，冬林和灵秀头脑灵活又能吃苦肯干，以后日子不会差！”
“嗯嗯，就是，就是来，只要他们俩好就管（行）了！俺和你叔不能种地，不能在外边做活，大忙帮不上，还能做些木工活，卖点钱贴补贴补家里开销！”
于明江点头称是……
英子说：“俺姑俺叔，恁别操心！恁有冬林和灵秀，有啥大事小情的还有俺和旺禾来！俺兄弟姊们几个团结一心，互相帮衬，没有啥过不去的坎，日子会好起来的！”
王绒花说：“好孩子，恁都是好孩子，姑放心着嘞！”
英子给冬林的亲事说得差不多了，她的心也放下来一些，就把旺禾的亲事往上提了提，晚上吃过饭，英子喊住旺禾——
旺禾问：“咋了姐？有啥事？”
英子说：“前两天俺去张家坊，把冬林和灵秀的婚事说得差不多了，姐的心也就放下了些！你也不小了，接下来就是你了，你的亲事姐得放在心上！”
旺禾说：“姐，俺的事，你白（别）操心，你先把冬林的事办了再说吧！”
英子说：“冬林的事商量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主要是操心你的事！”
旺禾说：“俺的事顺其自然，有好姑娘跟着俺就跟着俺;没有俺就打光棍，俺和姐一起把虎子带大！”
英子说：“说啥傻话呢？咱俩从小相依为命，俺说啥也得给你娶个媳妇，不能让你打光棍！不然，俺咋对得起咱死去的大（爸）？俺不光要给你娶个好媳妇，恁还要给咱家生一大堆孩子，这样咱大（爸）在地下才能瞑目啊！”
旺禾说：“姐，你有这个心思俺知道，可你看咱家这光景，有哪家闺女愿意嫁到咱家？”
英子说：“是啊，你姐夫走后，咱家的日子就越来越下落了！咱家穷是穷点，苦是苦点，可咱都有手有脚，咱拼命干活，能挣够吃喝！姐就算把命拼上，也得给你娶个好媳妇！”
旺禾有些哽咽：“姐，俺从小跟着你长大，你为俺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俺心里都清清楚楚记着呢！俺兆歪（现在）长大了，再也不能让你为俺费心、费神了！”
英子说：“吃啥苦、受啥罪啊？以后再也不要说这傻话！要不是咱大（爸）救了俺，收留了俺，俺早就没命了！这么多年咱姐弟俩相依为命，没有你，俺也没有啥心劲能活到兆歪（现在）！”
姐弟俩说着，眼里都泛起了泪花……
旺禾说：“那你看着办吧，俺不挑人，丑了俊了的都无所谓，只要心眼好，能过日子就管（行）了！”
英子说：“说的啥话？咋能不挑挑人嘞？要真是给你说个丑姑娘，俺心里也过意不去，也对不起你这一表人才的长相啊！”
旺禾说：“啥一表人才长相啊？就是个干农活的庄稼汉，能有闺女看上咱就管（行）了，俺不挑！”
英子说：“你不要管这些了，俺给你张罗去，保准找个能对得起你的好闺女！”
旺禾说：“那让姐操心了！”
英子嗔了他一句：“跟姐还外气！”
第二天一大早，英子又拿了一盒果子，抱着虎子去邻村祝家庄祝鸿福家。祝鸿福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祝红莲嫁给了南宋家的宋宝顺;二女儿祝水莲就是英子要给旺禾提亲的闺女——
祝鸿福家祖上靠着省吃俭用积攒点家产，解放前有几亩地，雇了一个长工打理庄稼。土改时，祝鸿福因为家里的几亩地被划成了地主。因为这，祝鸿福一家老小一直在庄上不敢抬头，两个女儿的婚事也受到了影响！
大女儿祝红莲长得水水灵灵、俊俊俏俏，过了婚嫁年龄也找不到好婆家，后来经人说和，嫁给了南宋家腿有点跛的宋宝顺。虽然大女儿祝红莲很不情愿，论相貌，论才干，宋宝顺咋样都配不上红莲！但是那又能怎样呢？婚姻不光看自身外貌才干，还得综合身份家世各方面因素，祝红莲纵使再美貌，自身条件再好，一旦和她的家庭身份绑起来，她的身价就掉下来了！别说好的家庭不找她，就是一般的家庭也得考虑考虑！所以，在祝红莲二十多岁，快成老姑娘时，宋宝顺家来提亲，她大（爸）、她娘就赶紧把她许给了宋宝顺——
好在结婚后宋宝顺对红莲还不错，知道疼爱红莲，红莲虽然看不上宋宝顺，但一起过日子了，也就安安心心做个好媳妇！农村女人就是这样，一旦嫁了谁，那个人就是她的命、她的天了！虽然心里不乐意，也会死心塌跟着男人好好过日子！
出嫁两年后，红莲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宋宝顺对红莲和孩子更是没有话说，疼老婆、爱孩子！红莲看宋宝顺一心对自己和孩子好，慢慢地也就感觉看宋宝顺顺眼多了，渐渐对宋宝顺生了感情！一个人的外表只在最初认识时才起到作用，当真正了解、生活一起时，就看一个人的人品了。宋宝顺人品不错，一起生活时间长了，祝红莲就忽落了他的外貌，对他也就生了爱心！
大闺女的日子算是安定下来不要操心、不要过问了，可眼看着二闺女祝水莲也二十多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她（爸）大、她娘着急，但是也没法子！
论长相，水莲比她姐红莲还要水灵、俊俏！水莲读过几年书，虽然只念到小学毕业，但她聪慧，又爱学习，知道的道理多！可就因为出身，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
祝鸿福和他老婆祝婶子吃过早饭，拿着锄头正准备下地，英子从门外走来……
祝鸿福家的院房形式和张老六家的一样，不一样的是张老六家的是土坯院子、土坯房，祝鸿福家的是青砖院子、青砖墙、青瓦房，祝鸿福家的院房是他祖上留下来的——
祝婶子看英子来了，笑着迎上前去，说：“她姐，你来了？”
英子说：“嗯——来了！”
祝鸿福和祝婶子把英子让进屋里，英子环视一周，屋子里的摆设和多数皖北农村人家摆设差不多，只是东西更考究、精细点！
屋子也是三间，祝鸿福和祝婶子住东边一间，水莲住西边一间;堂屋中间摆放着木制的大方桌，虽然有些年头，还是很光亮，可见材质、油漆上好;几把木头椅子，和木方桌是配套的，椅子后背刻有花纹，雕刻精细;屋里的地坪是青砖铺地，踩上去柔软有弹性！
英子虽然小时候家境尚好，住的也是青砖大院房，但那时太小，没有什么记忆。有记忆后，日子一直过得很贫苦，见到的也都是穷苦人，平时见的多的也都是土坯房屋，这样的青砖院房见得不多，到了祝鸿福家，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有点局促！
祝鸿福和祝婶子看英子有点不自在，他们也感觉很不自在，就是这几间青砖院房，给他们惹了多少麻烦？前几年土改时，差点把他们拉出去批斗了！因为他们态度好，把土地早早交给村上分给穷人了，又加上两口子老实厚道，对长工像自家人一样，对亲戚邻居也和睦厚道，才免遭批斗！
平时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他们都时时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们都担惊受怕，生怕惹出点啥事！他们不知道英子今个到底为啥来？英子以前是土改小组的，他们以为英子又来改他们啥了？
英子看祝鸿福两口子也像自己一样有些紧张，就决定先打破紧张气氛，说：“叔，婶子，俺今个来有件要紧的事给恁二老说！”
“她姐，有啥要紧的事？你说——”祝鸿福小心地说。
祝婶子也跟着紧张地附和：“嗯，啥事嘞？她姐，俺听着呢，你情说了！”
英子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叔——婶子，俺水莲妹子今年也不小了吧，也该到结婚年龄了吧？”
祝婶子说：“可不是嘛，都二十三了，老大不小了！可就是，俺家这身……”
祝婶子话没说完，祝鸿福打断她的话，说：“说的是嘞，就是没碰着合适的人嘞！”
英子说：“叔，婶子，俺这倒有个合适的人！”
祝鸿福和祝婶子一齐转向英子，眼里闪出一道光。祝婶子问：“是谁嘞？”
英子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祝鸿福和祝婶子，试探着说：“就是俺，俺兄弟——旺禾！”
祝鸿福低头思谋了一下，说：“噢——那要是你兄弟，人也差不了！”
祝婶子说：“就是，就是，她姐你心眼都嫩（那么）好，恁兄弟保准也错不了！”
英子肯定地点头说：“嗯——叔，婶子，别的俺不敢说，俺兄弟的人品那肯定是没的说！水莲要是到俺家，俺兄弟保准不会让她受一点气，俺也会把她当亲妹子待的！”
祝鸿福说：“她姐你的人品在咱这方圆几十里谁都知道，那没话说！可你兄弟旺禾和水莲没见过面，也不认识啊！”
英子忙说：“叔，婶子，你们二老要是对这门亲事没啥意见，俺回去就安排，让水莲和旺禾见见面！”
祝鸿福说：“那让他们俩先见见面，都能看上了，再说下半截！”
祝婶子在旁边点头说：“是，是，让他们俩先看看，都看上了那就好说了！自己看上的，以后过日子，心里也没个疙瘩！”
英子说：“管（行）！叔——婶子，今个是初七，后个初九，正好逢集，咱就到集上让水莲和旺禾见见面，顺便扯点衣裳啥的！”
祝鸿福说：“那好，那就让她姐你费心了！”
祝婶子也跟着说：“她姐你费心了啊！”
英子说：“为自家兄弟，不费心！”
祝鸿福和祝婶子留英子吃晌午饭，英子说天还早着呢，就告别了祝鸿福和祝婶子，抱着虎子回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