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洪柳和金永生从百货大楼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腊月里的天，正是夜长白天短的季节。这个时间，夕阳已经在人们不知不觉中，疲倦地隐藏在西山下面去了。夜幕的前奏也在人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光临到了整个繁华的县城里。没有了太阳的温暖，倍感西北风的寒冷。一阵阵寒风吹来，把街道上的尘土和碎纸屑刮到了半空中，飘飘摇摇地飞舞着。街道傍边线杆子上的电线，被寒风吹得跳跃着发出难听的声音。洪柳又把她的那条红色的围脖，严严实实地裹在头上，围在脖子里。对推着自行车的金永生说：“永生啊，天要黑了，咱们回家吧。”
金永生看了一眼洪柳，说：“你放心吧，今天有我这个好司机，一定会很快到家的。”
他们说着话，走过了红绿灯十字路口，又来到了右边的人行道上。突然一阵歌曲声，从电影院楼上面的大喇叭里传来。二人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向电影院那边。原来是电影散场了，看电影的那些男男女女，都意犹未尽地陆陆续续从电影院里走了出来。很多小情侣，还恋恋不舍地互相挽着胳膊扯着手。很多女孩子的脸上，泛着热辣辣幸福的红晕。看着他们满带笑容，幸福的面孔。金永生心里马上一阵冲动，接着想象着一对恋人，依偎在一起看电影的情景。洪柳没有说话，她看到了这个场景，心里也是有些羡慕和向往。二人站在人行道上看了一会，金永生对洪柳说：“反正是已经晚了，我们回去都得是走夜路。早一会，晚一会也是一个样。既然这样，我们也看一场电影再回去吧。”
洪柳听了，心想：我们两个人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在一起看过电影。一对恋人坐在黑暗的电影院里一起看电影，一定是很浪漫，很刺激。她说：“我就怕回去晚了，俺娘会担心我。我来的时候，答应过她早回去。”
金永生接着说：“你放心吧，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你有我这个优秀的专职司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说着把自行车调转了头，便朝电影院方向走去。洪柳也不再说什么，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去了电影院门口。金永生停下自行车并落了锁，对洪柳高兴地说：“我们还真是赶巧了，原来要放的电影是武打片《少林寺》。我很早就听说过这部电影很棒，武打场面惊险刺激。”他说完，马上排队买电影票去了。
六点钟，电影正式播放，现在还差半个小时。金永生看着没有时间吃晚饭了，就在电影院旁边的小卖铺里买了一些零食。还有剩下十分钟的时候，电影院的入口处已经开始检票入场了。金永生和洪柳随着入场的人群，检完票来到电影院里，找到了自己的座号。他们刚坐下时间不长，电影院里很快就灭灯开始放映。人们的注意力，接着被银幕上精彩的画面给吸引去了。整个电影院里除了银幕以外到处都是一片黑暗。到了这个时候，电影节目就是再好看，那些年轻的情侣们，也没有把全部的精力放在看电影上。
金永生把零食放在腿上，轻轻地伸手抓住了红柳那柔软的手。洪柳在这黑暗的掩护下，突然被金永生抓住了手，心还是激动地快速跳了几下。她并没有拒绝，接着就让这只大手，把自己的手拉倒他的腿上去了。看来他们都还是有些紧张，把金永生腿上放着的零食也给碰掉了。金永生也没有松开抓着洪柳的手，也没有把零食捡起来。而是激动地，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洪柳的芊芊细手。时间慢慢地过去了，洪柳被一个血腥的镜头吓得惊叫一声，顺势把头和身体贴到了金永生的身上。金永生也不失时机地伸出左手，搂住了洪柳的肩膀。
冬日的夜晚，到了八点钟的时候就已经是黑天很长时间了。洪柳的娘和爹，在家里想等着洪柳回来一起辞灶。可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把闺女等回来。他们老两口看看时间不早了，就不再等洪柳了。老头拿着辞灶用的灶糖和冥币来到锅屋里，放到锅屋里灶君老爷神相前面的一个小案子上。老伴站在老头后面看着老头给灶君老爷敬完了灶糖，接着焚烧冥币。这时候，老伴说道：“灶君老爷啊，您老人家去天上过年了。您一定要上天言好事，回宫姜吉祥。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不愁吃穿。”
老头烧完冥币，然后和老伴一起跪在地上给灶君老爷磕头。他们磕完头，老头用一根木杆子挑着一挂炮竹，老伴用火柴给点上。紧接着，炮竹就“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
北方人过小年辞灶，给灶君老爷敬得灶糖，有一些粘牙。据传说，老百姓是故意让灶君老爷吃这个粘牙的糖的。是想把灶君老爷的嘴给粘住了，不让他他在老天爷面前说错了话。
老两口辞完灶，也没有等到闺女回来。又过了一会，老头对老伴说：“我看，你不要挂念闺女了。她都是大人了，也不是一个小孩子，饿不着她自己的。咱们不等了，吃饭吧。”
老伴站在屋门口上一直往外瞅着，好像是没有听见老头的话一样，没有动，没有说话，也没有回来吃饭。等到老头把剩下的半截烟吸完，扔在地上踩灭。他又对老伴说：“你这个犟劲，你就别等了，快来吃饭吧。他们有一起的同学，不会有什么事的。”
洪柳的娘在老头的再三催促以后，终于心事重重地过来坐在吃饭桌子跟前，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饭。她吃完饭，看着老头还没有吃完，站起来对他说：“不行，我得去老乔家找他家的小子去，到底问问桂花是和谁去城里玩得？”
老头看了老伴一眼，有心不让她去老乔家问问，还怕她在家里着急得，起来坐下的不放心。对她说：“外面太黑，拿上手灯再去。”
洪柳的娘拿着手灯照着路，来到了乔金友的家里。他站在当天井里轻声喊道：“大兄弟在家里吗？”
听见喊声，屋门取开了。从屋里出来了一个闺女，洪柳的娘一看是老乔家的二丫头。她看见是洪柳的娘来了，马上说：“我爹在后面猪圈里，大娘找他有事吗？我这就去给你叫来。”
洪柳娘赶忙说：“我不找你爹，我是来找你兄弟小军的。”
二丫头听了不是找爹的，又说道：“小军在屋里，外面冷，大娘到屋里来暖和一下吧。”接着她又回头朝屋里喊道“小军啊，有人找你。”
洪柳娘来到屋里，刚好看见小军从里屋里出来。他看见了洪流的娘，不由得就是一愣。一脸茫然地问道：“大娘，你怎么来了？”
洪柳的娘站在屋当门里，也没有坐下。问乔军说：“今天早晨，俺家桂花说有同学割伙她一起去城里玩，你没有去呀？你说说，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路上这么黑，真担心她别出什么事。”
乔军看着一脸着急的洪柳娘，说：“这件事我没听说啊，她没有给您说是和谁一块去城里的吗？”
洪柳娘好像记起来了，说：“她还说有个上大学的同学，学校里放假了，今天回来，要她去接他。”
乔军听了，马上笑着说：“看来红柳还没有对你说，她找了一个上大学的对象。她今天去城里，一定是接她对象去了。你就放心吧，他们一起从县城里回来，不会有危险的。”
洪柳娘听到了乔军的话，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呢？她一下子也理不清了。她有些不自然地说：“有人和她一块回来，我就放心了。”
洪柳娘说完，离开了老乔家来到了小街上。她打着手灯慢慢地走着，心里出现了一连串的问号：桂花真是自己找婆家了吗？还是一个大学生？这都是真的吗？她怎么嘴这么严实，一点口风也没有露出来呢？洪柳娘想着闺女的事情，不一会就来到了家里。老头看见老伴回来了，手里拿着还没有吸完的旱烟把，问道：“你问到闺女的准信了吗？”
老伴好像是没有听见老头问她话一样，进来门坐在一个板凳子上。手灯也忘了关闭，两眼茫然，嘴里还好像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老头看见她的这个样子，赶忙站起来又问她：“你怎么了？一进门就像是傻了一样，是不是中邪了？”
这时候，洪柳娘脸上突然出现了笑模样。她闭上手灯对老头说：“老乔家小子说，咱闺女找婆家了，还是一个大学生。她今天去城里，就是去接他的。”
老头听了说：“我就知道闺女在城里不是一个人的玩。你个牛劲头，给你说了好几遍，你就是不信。这回不用挂念她了吧，人家早就在信里说好了今天去接人。比咱们有数，咱还在家里瞎操心。”
老伴听了老头的话，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说：“你说说，她找了婆家，怎么不给咱们说呢？”
老头也心情很好地说：“现在是什么社会了？年轻人的事，当爹娘的也弄不明白。到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到了该让你操心的时候，闺女自然会告诉我们的。你就安安稳稳地，把心放在肚子里等着吧。”
这场电影散了场，金永生和洪柳还手拉着手，亲亲热热地走出了电影院。紧慢地来到他们的自行车跟前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左右了。洪柳赶忙催着金永生说：“咱们赶快走吧，俺娘一定是在家里等着急了。”
金永生答应着，两条长腿骑在自行车上，一只脚放在地上。他让洪柳在自行车后座上坐稳了以后，说道：“开始出发了——！”
他说完，就像是吃了欢蛋一样全身都来了精神，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地行驶在城里的大马路上。冬日的夜晚，虽然时间才是八点多钟。但是，马路上的行人却是很稀少。除了几个匆匆忙忙上下班的人，基本上闲人不多了。路上的行人都是把自己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只是露出来了一双眯缝着的眼睛，预防着砂土刮进眼里去，在寒风里走着。路灯也失去了夏秋季节时的光彩，被寒风搅起来的尘土笼罩着，只是发出来了昏黄，昏暗的灯光。
马路上的行人很少，金永生骑着自行车带着洪柳，很快就出了城里来到了城乡路上。虽然道路变窄了，路上也没有了路灯。但是，自行车丝毫没有减慢的意思。真是像对年轻人戏谑的一样：小青年骑车有三欢，顺风、下坡、带识字班。这个时候，洪柳又把胳膊揽在了金永生是腰里，身体紧紧地靠在他宽大有力的后背上，连头也实实在在地贴了上去。金永生马上感觉到，像有一股温暖的电流，马上传遍他的全身。此时的金永生虽然还在欢快地用力蹬着自行车，但是，他也赶忙挺直了腰身，尽量地把自己的后背放平，把自行车骑得平平稳稳。让洪柳靠在自己的后背上，像是坐在沙发里舒服。
不到一个小时，金永生用自行车带着洪柳，就已经平平安安地来到了石泉街。洪柳对金永生有些心疼地问：“你带着我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是把你给累坏了吧？”
他们的自行车，自从过来山口以后，七八里路全是下坡。金永生在这一段路上，基本上是不再用蹬自行车。等到了石泉街他也不感觉到累，也不喘粗气了。他回答洪柳说：“这几十里路，还不是小菜一碟吗。现在我一点也不累，有什么指示你吩咐。”
洪柳听了，说：“既然你不累，咱们先直接去你家吧。把你送到家，我再骑着自行车回家就可以了。”
金永生听了洪柳的话，也没有多想，也没有停下自行车，直接右拐弯把自行车骑上了通往金家沟的路上。十几里山路全是上慢坡，金永生喘着粗气有些吃力地蹬着自行车。等到他们到了金家沟村的时候，金永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洪柳赶紧地跳下自行车，对金永生说：“真是把你给累得不轻，你赶回家吧，早点休息。”
她说着，就要从金永生的手里接过自行车。这时候，金永生却突然感觉自己算错了账。在石泉街的时候，应该先送洪柳才是正确的，怎么听了洪柳的一句客气话，就先把自己送回来了呢？他两手还是紧紧地攥着自行车把，说：“真是不好意思，怎么先把我送回来了呢？这十几里山路，又是大晚上的，这么危险，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骑车回去呢？”
洪柳说：“你不用担心，自行车我骑得很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就放心回家吧。”
金永生说：“绝对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要不然，你就在我家里先委屈住一宿。这样，你又感到不好意思。那就只有我把你安全护送回家了。”
洪柳看着金永生态度这么坚决，也只能同意，再让金永生把自己送回家。就这样，他们又重新上了自行车，离开金家沟往石泉街出发。当他们一路颠沛走过了这十几里崎岖的山路，来到了石泉街上。又从石泉街来到河湾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种了。二人站在村口上，突然一起大笑了起来。金永生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担心我的安全，再把我送回金家沟去？”
洪柳还是笑着说：“我把你送回金家沟，你又嫌我一个人回来不放心，你接着再把我送回来。这样来来回回地互相送几趟，就已经天明了。让人家看见了，一定会笑话我们是一对傻子。”
金永生停放好自行车，深情，舍不得离开地看着洪柳。过了一会，还是下定了决心，大胆地伸开了双臂，把洪柳拥在了怀里。洪柳在金永生温暖的怀抱里犹豫了一下，也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金永生。洪柳清清楚楚听到了，金永生心脏急促跳动的声音。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尽情地陶醉在恋人拥抱的幸福、甜蜜、激动之中。
十几分钟过去了，洪柳抬起脸来，她激动地有些气息不匀地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金永生看着洪柳的那双美丽多情的大眼睛，心慌地亲了一下眼睛，亲了一下洪柳漂亮的额头。然后松开双手，说：“好的，我先看着你回家。”
洪柳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金永生，倒退着走了几步，最后，终于转身进了村。金永生看见洪柳进村了，再也看不见她的时候。这才骑上自行车，心满意足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