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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璐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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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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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畔》连载

第五章 真假情书

李清照曾在《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中有诗云:“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多年后,当敖天麟步入社会,经历过几次失败的感情后,他才明白尊重他人的感情,才是真正的善良。

随着新学期逐渐进入尾声,同学们都熟络起来,一些男生和女生慢慢萌生出青涩的情愫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天麟早早吃完午饭,为了提前预习一下课文,就急匆匆地到教室了。此时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小时,教室里已经稀稀拉拉地来了四五位同学,而且都是女生。天麟坐定后,从桌兜儿里往外拿课本,刺啦一声,一封粉红色心形信封掉了出来,上面用蓝色签字笔工工整整地写着“敖天麟收,请务必要一个人看呐!”天麟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他慌忙地抬头四下里扫视一圈,发下其他女生有的在午休,有的在写作业,似乎都很正常。他又翻过信封的背面,上面有用红色水彩笔画的两个紧紧挨着的红心,旁边还有一个丘比特模样的天使,弯弓搭箭,一箭穿过这两个红心。他此时既好奇又害怕,还有一丝欢喜,心想这无疑是一份情书了。他看四下无人关注他,就拆开信封,里面登时散出一股淡淡的花香,这里面居然还有一片风干了的花瓣,只见信上写到:

英俊的敖天麟同学,我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我喜欢你大大的眼睛,漂亮的双眼皮,喜欢你杀球时的潇洒,喜欢你站在领奖台上发言的样子,更喜欢你写作业时的专注。我知道这样去打扰你不好,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不管你是否喜欢我,请务必在今晚下自习课后,到北边操场的篮球架下一叙。不见不散哦!

喜欢你的一个女生

2007年12月26日

天麟看完之后,喜不自胜,心想这肯定是一位漂亮的女生写的,字迹这么俊雅,长相肯定不赖,但又故作镇定,假装无事发生。可当他提笔准备写字时,心情总是无法平静,无法看书学习。他内心如翻江倒海,又如万马奔腾。天麟想自己要不要去赴约呢?赴约后该说些什么?如果对方要和他谈恋爱怎么办?要不要答应呢?被父母和老师知道了会不会被批评?就样这样,天麟陷入无限的遐想之中。

转眼间上课铃响了,老师和同学们都已经到齐了。天麟此时仍无法定神上课,他开始推测写信人的身份了。他无意间瞥见坐在他左前方的李舒雅,她是自己的小学同学,又是王青峰的邻居,认识时间也很久了,感觉每次李舒雅看自己的时候都是暖暖的,甜甜的,似有一种爱慕之情,可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对。李舒雅是有名的乖乖女,平时总是唯父母之命是从,纵使有这种想法,也会暗藏心底,应该不是她。难道是自己的同桌赵豆豆,她之前是二小的,自从成了同桌以来,每次和自己说话都是笑呵呵的,还总是对自己问东问西,关心异常。想到这里,天麟赶紧借故翻看了赵豆豆的作业本,发现字迹与书信并不一致。此时,天麟心里有些失落,他想这两个女生自己也算熟悉,并且长相都算漂亮,自己心里也有一些好感。如果不是他俩其中的一个,万一是一个丑八怪该怎么办呢?该不会是时常呲溜着鼻涕的刘翠花吧!之前去河滩玩的时候,她就在言语之间有试探的意思。天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节下课后,天麟赶忙找到王青峰,跟他说了自己收到情书的事。青峰笑了笑说:“这是好事,说明你受欢迎,不管对方是谁,你都去见见,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都当面说清楚,谈不了恋爱,交个朋友也是好的。”天麟对于青峰在处理男女情感方面的成熟老练十分吃惊,有些难为情地说:“要不——今晚,你陪我一起去,可以远远地躲在一边。”青峰拍了拍天麟的肩膀说:“你这也太突然了,我已经答应笑笑今晚陪她去网吧打‘梦幻西游’了,就不陪你了。再说了,你这又不是和人干仗,感情这种事情,你得一个人面对。”说罢,就回教室了,留下天麟在走廊里踟蹰了一会儿。

第二节上课铃响了,天麟赶忙跑进教室,进教室时故意又扫视了一遍班里的女生,仍未发现可疑之处。天麟思来想去,觉得见一面是没有太大影响的,要不要谈恋爱等见了面再说。天麟拿定注意后,思绪稍微平复,但仍感觉时间过得如此之慢,他想早点结束晚自习,好到操场上的篮球架下一探究竟,也让自己悬着的心有个着落。

晚自习的铃声终于响了,所有的同学都像开了闸门的羊群,一窝蜂地往外涌,欢笑声,打闹声,夹杂着风声呼呼作响。天麟也收拾好书包,一路上忐忑不安地来到篮球架下。此时的操场因为天冷空无一人,若是夏天这里总会有散学后打篮球,跑步或者闲逛的学生。操场边的钢铁厂不知何时又正常运转了,不时冲出阵阵火光,把操场照得通红。

天麟在冷风里等了近十分钟,还不见人来,冻得直达哆嗦,心想是哪个促狭鬼,把自己骗出来戏耍,知道是谁后一定要修理她一顿。

就在天麟失落地准备离开时,在操场门口突然闪现一个人影。趁着皎洁的月光,天麟远远望去,只见对方身材中等,一头长发在风中飘荡,月光中似有淡淡的光泽,上身穿着红色冲锋衣,下面穿着一件条绒粗布蓝色裤子,走起路来步态轻盈,走走停停,似有犹豫。天麟一时无法分辨来人是谁,只好硬着头皮说:“请问——我桌兜儿里的信是你写的吗?你是几年级?哪个班的?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见天麟先开口问话,也不再犹豫,快步向前并笑着喊道:“好学生的记性怎么会这么差?你是见过我在教室黑板上写粉笔字的,没猜出来我是谁吗?”

天麟一听,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思绪一下子回到九月份的一个下午。那是刚放学不久,教室里的学生陆续走完,只剩下天麟还有个别女生在写作业。突然有一个女生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然后她转过头笑嘻嘻地对着天麟说:“我写的字好看吧!现在花朵开始凋落了,我们又成了同学,这句诗真应景。”天麟当时着急写作业,也没多看,随口就说:“你的字可真俊,有水平。”当时也没多想,现在思来必定那时已对自己有意了。

此女名唤王盼盼,家住村东,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都在念小学,父亲是做搬运工的,母亲手有残疾,不能工作,家庭负担很大。盼盼此时已年满十四,生得越发出挑。头发乌黑油亮,自然蓬松,尤其是刘海会时常因为大风作祟,变成一个鸡窝,让人看了不禁想笑。她眉若柳叶,眼似秋痕,皮肤白皙,颈若长鹤,说话声音绵软而有力。她因家境贫寒,母亲又身有残疾,所以在其他女孩都开始懂得打扮之时,她仍经常不换鞋袜,不填新衣,时常下地干活,操持家务,故貌美而不外显,知书而不张扬。因此,她在同学中知名度很低,朋友也极少,甚至被有些男女学生时常讥笑。天麟虽与她在教室里坐在同一排,但大半个学期下来并未留意过她。

天麟看着越来越近的女生,终于在钢铁厂的火光里看清了对方样貌,她就是王盼盼。此时的王盼盼在火光的映照下,脸越发的红了。但是天麟犹如掉进了冰窟之中,心里拔凉地很,故暂时打消了对美好爱情的一切幻想。盼盼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烤熟了的红薯,热气腾腾地散着余温,一脸娇羞地递给了天麟:“天冷,你吃口热乎的,暖暖身子。”看着一脸真诚地盼盼,天麟内心十分不忍拒绝她,于是就接过红薯,一掰两半,把大的一头还给盼盼:“谢谢你的红薯,你也吃点吧!这是买的吗?”盼盼摇了摇头说:“没钱买,是自家地里种的,我亲自烤的,专门挑的红心红薯,甜得很,你赶紧尝尝。”天麟一口咬下去,甜丝丝的,浑身上下都像通了暖气一样。盼盼看着天麟大口地吃着红薯,也幸福地吃起来。他们两个就这样在操场上边吃红薯边聊天,从拘谨到放松,从陌生到熟悉,从语文聊到数学,从历史聊到地理,从天南聊到地北。

不觉间时间就到了十一点多,天麟打算送盼盼回家。盼盼则一口回绝了,说自己之前一个人在半夜里看瓜园,赶野猪,不怕黑的。天麟拗不过她,只好由她独自回家,分别时也不提谈恋爱之类的话。

回家后,天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其实对王盼盼只有同学之谊,并无与其谈恋爱的想法,回头还是找机会跟她讲清楚,做好朋友也是好的,何必拘泥于男女情爱。

第二天,天麟犹如释重负般早早起床去了学校。在跑早操时与青峰打了照面,说了昨晚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青峰也表示支持。一切似乎都要恢复往日的平静,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上午的第二节大课间时,天麟上完洗手间回来,老远就听到七一班的教室里吵吵嚷嚷的。他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过去,走到教室门口一看,心中瞬间大叫不好!原来他的同桌赵豆豆不知怎的拿着王盼盼写给他的情书在讲台上大声吆喝:“快看呐!这是王盼盼写给天麟的情书,我昨晚还看到他俩先后去了操场,他们俩肯定在一起了,哈哈!”只见班里的同学们都在起哄,用一种嘲讽地目光看着王盼盼。大家看到天麟后更是激动地问:“你真的和她在一起了吗?”天麟从未遇到过如此难堪的场景,情急之下,只顾脱困,连连摆手:“我们没有在一起,我是不会和她谈恋爱的。”这一句无心之话,虽暂时帮助天麟化解了尴尬,但却伤透了王盼盼的心。只见王盼盼沉默不语,眼泪在不停地打转。

赵豆豆似乎心满意足地瞥了一眼王盼盼,把情书揉作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得意地笑着坐回座位。放学后,天麟看见盼盼在垃圾桶里寻找那份情书,不由得也流下了眼泪。经此一闹,敖天麟与王盼盼的事情很快就传遍整个年级,成为同学们在课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事后,敖天麟为了避人耳目,心中虽多有愧疚,但总是有意躲避王盼盼,不愿与之说话,最后直到毕业也不曾再有交流。而王盼盼则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让自己成为一名成绩优异的学生,到那时看谁还敢笑话自己,总有一天要让天麟心甘情愿地喜欢上自己。此后,王盼盼的学习成绩一路飙升,从班级中下一直升到年级中上,在初三时还如愿跟敖天麟分到同一个尖子班,成为一时美谈。赵豆豆则时常在大庭广众之下拿这件事调侃天麟,总说“天麟呐!你要直面自己的内心,不要在意面子,给盼盼一个机会之类的话”来刺激他。久而久之,赵豆豆在天麟心里的好感逐渐消失,最后荡然无存。

日子逐渐平静,但是情书引发的连锁效应并未就此结束。那是零八年一月份的一个周四下午,七二班的赵旗也突然间收到一位女生写的情书。那女生名叫孟婷婷,是孟浩的姐姐,留过一级,所以她与弟弟同年级同班。孟婷婷身材修长,剪着一个齐刘海,一头披肩长发,有一双会笑的眼睛,性格十分活泼,总喜欢和男生打成一片。这赵旗原本和天麟是一个小学,母亲是一小的数学老师,父亲则常年跟着一些暴发户厂长后面打杂,曾是二流子,长相倒算是英俊,为人也算谦和。天麟在小学六年级时经常受赵旗母亲委托去她家给赵旗辅导作业,晚上又经常被他父亲骑摩托车送回家,故也有一些交情。赵旗也是一个聪明人,智商很高,只是不爱学习,总喜欢耍一些小聪明,因此在学业上总不见长进。

那天赵旗突然收到孟婷婷的情书,心中又惊又喜,就找孟浩确认。孟浩则一脸笃定地说自己姐姐确实无意之间吐露过对他的好感。赵旗对此话信以为真。于是,他赶忙写了一封回信,说自己有多么喜欢孟婷婷之类的话,言语间极尽谄媚,最后约定本周五放学后在教室里见面谈心。

到了周五放学,天麟收拾完书包,准备回家,突然被青峰小声叫住,悄悄地说:“别急着回家,待会儿有好戏看。”天麟一听有好戏看,也来了兴致,和青峰一起躲在教室里等待。不一会儿,走廊里好像没人了。青峰就拉着天麟蹑手蹑脚地躲在七二班的后门处,透过门缝,看见里面一男一女,男的背对着后门,女的一看就是孟婷婷。只见这男生小心翼翼地说:“我喜欢你很久了,没想到你也喜欢我,咱们真是有缘呐,要不咱俩做男女朋友吧!”孟婷婷则摆出一脸不屑地表情:“我勒个去!谁喜欢你了,我才不要跟你谈恋爱呢!那个信是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说话间,只见孟浩手持数码相机和他的那些伙伴们一起从前门涌了进去,一边录,一边哈哈大笑。天麟和青峰这时也趴到窗户上看热闹,看见这男生捂着脸,转过身子,连连说道:“别拍了!求你们了!”此时,天麟才发现这男生是赵旗,心中不免有些同情,心想这货肯定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赵旗无可奈何,自己的丑态被记录下来,成了当时同学们津津乐道的又一个笑料。

总有人说时间会磨平一切伤口,不知是真是假。天麟每每想到王盼盼那执着的眼神,那真挚的情谊,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总想假如时光可以倒流,真想对她说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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