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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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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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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前奔》连载

第八章 约会

王晓亮的父亲做过生产队的饲养员,所以王晓亮记得生产队的驴是特别的忙——每天除了要磨几百斤的粮食,还要把粮食拉到仓库,把化肥、农药拉到田间地头。到了农闲的时候,生产队的牛已无事可做,可驴却闲不住,清理河道挖出的泥土就全指着它们一车一车的往堤岸上拉。而现在,王晓亮比生产队的驴还要忙——在公司上完一天一夜的班,回到宿舍也就只能休息个半天,到了中午紧接着就要再去面馆打工学艺,直到晚上面馆打了烊才能回来。

然而有耕耘就有收获——王晓亮领到了双份的工资。就当他顶着月光走出面馆,疲惫霎时消失了,腿脚疾步如飞;星星也不再羞羞答答,而是大胆的朝他微笑。夜间的空气充满了香甜的味道,就连他一向厌恶的陈刚,这时瞧着也十分的顺眼。

进了公司大院,王晓亮又先朝着检验室的方向看了几眼。这似乎是一种不受主观控制的奇妙习惯,就像紧张焦虑时他的腿会止不住的抖动,又像说瞎话扯谎时他总喜欢时不时的抓下耳朵或摸下鼻子。

往床上一躺,王晓亮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童年的旧事和母亲面庞交替出现在梦境里,他时而开心,时而欣慰。但随着李若依的出现,梦开始变的跌宕起伏,他时而以主角的身份置身于自己编构的故事中,时而又变成了旁观者而无力左右故事的发展——只见李若依披着洁白的婚纱一步步的朝着自己走来,她的那双美目柔情似水。王晓亮伸出手,李若依轻盈的将自己的玉手放在了王晓亮的手上;王晓亮拎起李若依的手越过李若依的头顶,李若依随即转了个圈圈;旋转起来的裙摆好似绽开的白莲花,李若依娇美的身姿则犹如灵动的天鹅。在悠扬的婚礼进行曲中,李若依挽着王晓亮的胳膊走向了花门。可就在跨越花门的那一刻,王晓亮似元神出窍来到了自己的正前方。而再看一眼自己,竟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李若依挽着这个男人个胳膊从自己的身边走了过去,对王晓亮极力的呼喊,两人置若罔闻。王晓亮的心碎了一地,等他醒来时还能感觉到心口窝在隐隐作痛。

的确,王晓亮已经好久没有跟李若依来往,尽管两人近在咫尺。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不知道哪天李若依真的就会变成了别人的新娘。

“看来是到了该放下思想上的包袱而宝剑出鞘的时候了。”王晓亮拿过挂在墙上的衣服,摸了摸口袋,那“丰盈”的厚度让他瞬间有了底气。

一声铃响,李若依收拾好桌面,拎起皮包便下了班。刚走到公司大门,她就看到王晓亮靠了过来。“呵,晓亮,今天怎么这么认真,下班的时间还出来站岗?”王晓亮却一手按住了李若依的车把,拦住了她的路。“若依,明天有空吗?”“明天是礼拜天,我要在家陪我爸。干嘛,你有事吗?”“明天我想请你吃顿饭。”“请我吃饭?为什么?这又不年不节的。”“其、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谢谢你。”“谢我?谢我什么啊?”“谢谢你能去家里找我。”“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同事,同事之间就应该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再说了,要谢应该是我谢你才对,是你救了我爸一条命,又在医院里照看了他那么多天。而我和我爸本想用一顿饭来表示一点心意,可最后你也没能吃成。这样吧,改天我们爷俩再请你吃一顿,你看怎么样?”“那倒不必了。你和你爸对我已经够好的了——若不是你爸去董事长那儿为我求情,我现在就不能还站在这儿。是你爸给了我一条活路。所以若依,请你一定要给我一次机会。”“那好吧,既然你态度如此坚决,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你定好时间和饭店,明天我和我爸准时到。”“可是……”“可是什么?”“若依,你爸身体怕劳累,在饭桌上时间坐长了我怕他吃不消。所以明天你代表他,你自己一个人来就行。”“你让我代表他?No、No、No,我代表不了。”“你可以代表,没问题的。”“咦?王晓亮,你不让我爸去?你想干什么?”“若依,你别多想,我真是怕他累着。”“王晓亮,你是不是没安什么好心啊?”“瞧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天才知道你是不是。好了,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那你到底答不答应?”“让我考虑考虑再说吧。”“哎呀,我说李大小姐,你别考虑了,我王晓亮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请你吃顿饭而已,还能把你卖了不成?”“唉,你可真烦人。好吧好吧,谅你也不敢把本小姐怎么样,那本小姐就只好委屈一下自己了。”

为了这次吃饭的地方,王晓亮颇费了些心思。像面馆这类的小餐馆,也许风味独特,但装修简陋,环境吵杂,既缺少浪漫的气息又显示不出诚意。因此被王晓亮排除在外。又比如像省城里的那些高级大酒店,菜肴肯定是没得说,用餐环境也应该符合初次约会的要求,但终究不是普通人去的地方。就看那些停在酒店门口的车辆,稀奇古怪的造型中透露着威武霸气;从车上下来的人也大都面相不凡,一看便知是非富即贵。因此也未能被王晓亮相中。而那些不大不小、既味美可口又充满了情调的餐馆想必省城有的是,但作为不熟悉省城的外埠人,王晓亮只记住了省城那条最繁华的大街。干脆,王晓亮跟李若依定下先在省城的百货大楼碰面,等碰了面后再一块儿去找。

省城的百货大楼就在省城最繁华的那条大街上,王晓亮坐着三蹦子“突突突”不久便到了地方。这会儿李若依还没到,王晓亮便站在路边等了起来。马路对面有家餐馆,只看门脸的话,餐馆似乎不算很大,但外观却十分的别致:如城堡拱门一般的门厅,如水晶盒一般的落地橱窗,鲜花和绿植从室内一直延申到了外面的地台上,满是外文的招牌令餐馆更显异国风情。而进出餐馆的大都是些年轻人,有的看似情侣,有的看似朋友。他们虽然衣着光鲜,但总归是普通人的相貌,与那些进出高级大酒店的人截然不同。王晓亮心里顿时有了底。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吓了一跳,再回头一看,原来是李若依。李若依嘻嘻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没事,我也刚到不久。”王晓亮定下了心神,这时他发现李若依今天是格外的漂亮——一对弯眉如远山含黛,一双圆目似盈盈秋水;一身淡黄色碎花连衣长裙配着她那雪白晶莹的肌肤让她看起来犹如花中仙子。“若依,今天你可真好看。”“是吗?有多好看?”“嗯……从来没见你这么漂亮过。”“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漂亮了?”“不是,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今天比较的特别。”“这倒是实话。平时上班的时候不能化妆,也不能穿些太好看的衣服。今天休息当然要好好的打扮一下了。对了,你想好请我吃什么了没有?”王晓亮因有了准备,便不慌不忙的指了指对面,“你看那家怎么样?”“好啊,我也正想吃西餐呢。”李若依高兴起来就像个孩子,手舞足蹈的挺是可爱。

无疑,餐馆就应该是吃饭的地儿——除了满屋子的桌子和椅子,就应该四处飘荡着饭香和菜香,还有聒人的叮叮当当的餐具碰撞声和食客们说话的吵杂声。而这家餐馆却给了王晓亮另一番的感受——整个屋子笼罩在一片金黄色的灯光之中;深红的帷幔,宽大的沙发,菱花格子的地砖以及墙上挂着的油画,犹如令人走进了一座宫殿;屋子里没有饭菜的味道,反倒是飘荡着一股淡雅的清香。在屋子的一角,摆放着一架钢琴,一位琴师正在演奏着缠绵动听的乐曲。王晓亮悄悄的摸了摸口袋,口袋似乎一下变薄了不少。

刚坐下,李若依便去了洗手间。王晓亮趁机将目光投向了邻桌。王晓亮在县城的餐馆做服务员的时候也算是见过“世面”,比如那三四斤重的野生王八,一斤就要好几百块钱。一道王八炖母鸡就是一桌菜的门脸;再比如那吃一只就能管饱的大闸蟹,从来都是吃的时候开心结账的时候糟心。还有那外酥里嫩的挂炉烤鸭,吃完了肉客人们还舍不得把鸭架子丢下,还要打包带走回去煲汤。可从邻桌大大小小的盘子里,王晓亮却没看到一道像样的菜品。比如一只硕大的盘子里只放了一片巴掌大的肉,肉旁摆着两片绿叶;还有一只盘子里盛着各式各样的生蔬。最为可笑的是面条也上了桌。

王晓亮松开了紧绷的心弦,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浅笑。

李若依回来了,服务员也拿来了菜单。“若依,想吃啥你就点啥,不用跟我客气。”王晓亮把菜单递给了李若依。李若依随便翻了翻又把菜单还给了王晓亮。“晓亮,还是你点吧,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嘴。”

王晓亮自然猜得出李若依的心思:一来,李若依是怕她点的菜不合自己的胃口;二来,李若依是怕拿捏不准价钱而有失礼貌。既然如此,王晓亮也不强她所难,接过菜单,王晓亮仔细瞧了起来。

菜单上的字王晓亮大概都认得,但这些字组合到一块王晓亮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就比如“乳牛粒配牛肝菌松露汁伴红花泡沫”,“西冷牛扒配蘑菇少司及黑醋栗”,以及“提拉米苏”、“香草芝士”等等等等。王晓亮也怕自己会点错了菜,于是索性合上菜单,然后让服务员把他们家的拿手好菜自报上来。

“我们这儿的特色菜品有:挪威烟熏三文鱼佐奶油蘑菇及香草烩蛋、勃艮第红酒焗蜗牛……”“等等,把那个什么蘑菇和蛋记着。”“好的。其他的还有地中海奶油松茸汤……”“这个也要。”“还有法式煎鹅肝……”“记上。”“还有盐焗波士顿龙虾……”“要。”“鱼子酱海鲜拼盘呢?”“换一个。”“黑松露煎腓力牛排……”“这个可以有。”……“晓亮,够了。咱们就两个人,点多了怕是吃不完。”李若依提醒到。“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着呢。”王晓亮让服务员把最后的那道“香梨布丁佐鲜巧克力慕斯”记上后,又觉得还缺点什么。“有没有酒水?”“有的。请问您是需要红葡萄酒还是白葡萄酒,还是香槟、威士忌、白兰地、龙舌兰或杜松子酒、朗姆酒、苦艾酒、利口酒?”服务员说了这么一大堆王晓亮一下也难以记住,因此他又翻开了菜单。“若依,你想喝点什么?”“香槟不会醉人。就喝点香槟吧。”“好。那就先来两杯香槟。”王晓亮指着菜单上的一款香槟便让服务员记了下来。

头一回不用筷子吃饭,王晓亮还真的不太习惯。李若依已把盘中的食物切成了均匀的小块,王晓亮握着餐刀却还不知该从何下手。“晓亮,你看我,用左手拿餐叉,用右手拿餐刀;用餐叉把食物固定住,再用餐刀顺着餐叉的边缘轻轻的切,每次切的大小最好以一口为宜。暂停进餐时,要将刀叉放在盘子‘11点’的位置,进餐完成后则要将刀叉并排放置再盘子‘4点钟’的位置。”李若依边说边比划,王晓亮边听边照做,可双手就是不听使唤。他左手拿叉如同刨地,右手拿刀如同宰牛。一通的乱叉乱戳,盘中的食物已没了食相。“算了,我还是问服务员要双筷子吧。”“别灰心,多尝试几次就能学会了。来,咱们先干一杯,谢谢你请我吃饭。”

王晓亮生于这片黄土地、长于这片黄土地,是这片黄土地把他养大,所以他的胃也只忠实于这片黄土地。故要说馒头大饼、稀饭面条、小葱拌豆腐这些,他能吃的津津有味;可面对眼前一桌的洋玩意儿,他实在是咽不下去。就说那道挪威烟熏三文鱼佐奶油蘑菇及香草烩蛋,几样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混在一块儿,闻着味就想吐,吃到嘴里,那满嘴的鱼腥味和奶腥味直往天灵盖上冲。想必猪饲料都要比它好吃的多;再比如说那道法式煎鹅肝,怎么看都像是煎肥皂,吃起来也是满嘴的油腻。还有黑松露煎牛排,牛排切开后居然还淌着血水,那口感跟吃生肉也几乎没什么区别。而这满满的一桌,唯一能让王晓亮的胃停止哭泣的也就只剩下那杯香槟了。相较于其他的酒水,香槟不但有股子果香,而且酸中带甜,清爽可口。像汽水,但比汽水甘醇;像酒,但又没有酒的苦涩辛辣。尤其是当吃下那些垃圾洋玩意儿后,赶紧的喝上一口,顿时人就觉得好受了许多。“若依,要不要再来一杯?”“不用了,我这一杯就够喝的了。你要是想喝,只要点你自己的就行。”

王晓亮也记不清自己又点了几杯香槟,但他可以肯定,即使算上李若依喝的那一杯也绝对不会超过一瓶。“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肯定是算错了,肯定。”“先生,不会错的。您一共点了七杯,每杯一百八十元,酒水的消费总共是一千二百六十元。”“每杯一百八?不是每瓶一百八么?”“先生,您大概是看错了。”“看错了?你当我瞎了么?我怎么能看错?把菜单拿来,咱们对证。”王晓亮的叫嚷声引得其他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晓亮,先消消气。等菜单拿来一切就都明白了。如果真是他们算错了,咱们必须要让他们给咱道个歉。”李若依小声的劝道。王晓亮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服务员很快便拿来了菜单,“先生,您看。”王晓亮接过菜单,忽然间觉得天旋地转,后背发凉。隐约中,他又感到餐馆里的人都在盯着自己,自己此刻就像是在大街上裸奔。“不就是一千二百六么,小意思。”王晓亮掏出钱,然后蘸着吐沫点了十三张便递了过去。“抱歉,先生,这只是酒水的费用。另外加上餐费八百八十元,您此次消费的金额一共是两千一百四十元。”“多少?”“两千一百四十元。这是清单,请您过目。”王晓亮这时哪里还有心思去看清单,他摸遍了所有的口袋,而能拿出来的钱着实就只剩下手里的这几张。“能不能给个折扣?”王晓亮转而变的像只温顺的羊羔。“抱歉,先生,我们这儿不打折。”“还差多少?差的钱我来付吧。”李若依说着便拿起了皮包。“若依,这……”王晓亮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这顿饭让王晓亮吃的是无地自容。从餐馆一出来,王晓亮就再也没有抬起头。而李若依只得不停的安慰他:“好了,别再放心上了,不就是几百块钱嘛。谁没个失算的时候,关羽还大意失了荆州呢。”“若依,我一定要把钱还给你。”“我说不用就不用了。这钱你还是留着给自己改善伙食吧。”“不行,我一定要还。”“那好吧,如果你总是过意不去,等改天你再请我吃顿饭好了,咱们一份炒菜两碗米饭就够。”

李若依的话王晓亮记在了心里,一连几天他都在考虑着下次约会吃饭的地方。

又是一个周末。王晓亮还像上回那样,快下班的时候站到了公司的大门口。下班铃声一响起,人群纷纷从公司的各个角落涌向了大门。王晓亮踮着脚尖在人群中分辨着李若依的身影。“若依,若依……”王晓亮很远就看到了李若依,于是拼命的向她挥手。李若依推着自行车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有事么?”“若依,我想好这次去吃什么了。明天,你有空吗?”“明天我要加班。”“那下个礼拜呢?”王晓亮一听李若依要加班,便犯了急。“嗨,看你客气的,我只是给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还当真了呢。”“若依,我真的想好去哪儿了。这次你一定要答应我。”王晓亮又要去按住李若依的自行车把,可李若依早有准备,她将车把一歪,让王晓亮抓了个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儿就先放一放,等以后我有空了再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说完,李若依骑上车子就冲出了大门。

带着被拒绝的郁闷,王晓亮上完了夜班,休息了一上午又去了面馆。面馆这时候的人不多,也没什么活儿,王晓亮便坐在桌子边,托着腮发呆。老板娘喊他到厨房里帮着剥葱,他晃晃悠悠的走到厨房,拿起一颗大葱就开始不停的剥。剥了一层又一层,本来一颗大拇指粗细的葱,最后被他剥的比根筷子还细。老板娘看着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他没休息好,就让他放下葱、去照看炉子上正烧的水。王晓亮蹲在炉子旁边,任由水壶里烧开的水顶着壶盖直往上翻,他却一动不动。结果还是老板娘听见水烧开的声音急忙跑过来关上了火。这时,老板娘才意识到王晓亮今天有点不太对劲。“晓亮,你是不是不舒服?”王晓亮不吱声。“是不是累坏了?”王晓亮还是不吱声。“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在这看着就行了。”“我没事。”王晓亮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又要去剥葱。“好了,回去歇着吧。休息好了再来。”老板娘推着王晓亮把他赶出了面馆。

回到了宿舍,王晓亮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他满脑子里仍然还都是李若依。“若依不要我还钱,也不肯再跟我吃饭,那么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呢?难道真的是对我太失望了?唉,这也不怪她,一个男人请女人吃饭,竟然不知自己口袋的深浅,最后还是由女人垫上了剩下的餐费,这对女人来说这也太没面子了。”王晓亮拿起枕头蒙住了头。等他憋得快要喘不上来气的时候,突然他好像又想通了:“归根结底,男人是要通过自己的实力征服女人。虽然那几百块钱对李若依来说也许是个小数目,但如果不还给她,则更显自己没有实力。所以,一定要把钱还给她,然后与她的关系再从长计议。”王晓亮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打开行李箱拿出了攒下来的钱,数了几张然后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因为是礼拜天,所以公司里显得格外安静。快要到了检验室的门口,王晓亮听到检验室里有人在说话。刚开始听到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但王晓亮没听得出是谁;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王晓亮听出了是李若依。王晓亮赶快躲到了墙边。停了一会儿,他顺着墙边蹑手蹑脚的溜到了门旁。因为门是半开半闭着的,他看不到屋里面的情况,他只得把头伸的长长的,并将手搭在耳廓上,屏住呼吸。忽然,屋里传出一阵笑声:那男人笑的声音很大,李若依笑的很甜。笑声过后,两人又开始愉快的攀谈起来。这时,王晓亮听清了他们的聊天内容。只听见那个男的说道:“现在一些人对我接手公司好像是不太服气。表面上他们对我服服帖帖,但背地里一直是小动作不断。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但我心里亮堂着呢。我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看看他们到底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王晓亮这才听出这是吴波的声音。“这大礼拜天的,他来检验室干什么?”为了弄清屋里的真实情况,王晓亮又溜到了窗户下面,他打算透过窗户去看个究竟。检验室的窗户有一扇是打开了的,这给王晓亮提供了方便。王晓亮踩着窗户下面的外墙勒角,然后双手扒住窗台,缓缓抬起头。当眼睛刚好高过窗台,王晓亮就看到李若依正背对着窗户坐在办公桌旁,吴波则搬了把椅子坐在她的身边。王晓亮又把头往上抬了抬。这时又听见吴波对李若依说道:“不过也不能小瞧了他们,他们毕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若依,我希望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一定要对公司有信心。只要咱们大家团结起来,他们最终是不会得逞的。”吴波边说边把一只手搭在了李若依椅子的靠背上。吴波的这个举动在王晓亮看来未免太过亲昵,他没料到李若依和吴波的关系会如此的不一般。王晓亮立刻展开了丰富的联想:“李若依所说的加班原来是来公司跟吴波约会。也难怪她对我看上去总是显得不太上心,原来她的心在吴波那儿。”王晓亮的心头泛起了阵阵酸意。“唉,谁让人家吴波是大老板,有的是钱。而我不过就是讨饭的,一无所有。别说是若依,哪个女人不嫌贫爱富呢?”酸意与自卑犹如硝石和硫磺,再添些“木炭”——正是吴波把王晓亮比作害群之马、要把他清除出去,王晓亮瞬间成了火药桶。王晓亮恨不得马上就冲进屋里把李若依给拽出来,也恨不得能狂抽吴波几个大嘴巴。“该死的王八蛋!”王晓亮暗暗骂道。“若依,改天我请你吃顿饭吧。”吴波又说道。“别答应他,千万别答应他。”王晓亮急得差点喊出了声。“谢谢吴总。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以后再说吧。”李若依回道。恰恰就在李若依刚说到“谢谢吴总”的时候,王晓亮累的实在是撑不住,便只好从勒角上跳了下来。而李若依后面所说的“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以后再说吧”这句话王晓亮没有听到,李若依说话的同时斜睨了一眼吴波搭在椅子靠背上的手、吴波随即把手收了回来的这一幕王晓亮也没有看到。或许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李若依和吴波中断了谈话,吴波走到窗户前往外面瞧了瞧。王晓亮躲在窗户下的花坛里一动也不敢动。躲了一会儿,听到李若依把吴波送出了检验室,王晓亮才顺着花坛悄悄的溜走了。

如果说在这之前王晓亮也恨吴波,但那种“恨”更像清水浮萍,脆弱且无根;也像岸边薄冰,易结也易化。也或者说,之前王晓亮对吴波的恨是出于自我保护意识的本能反应,就像老鼠恨猫、蝎子恨鸡、兔子恨大灰狼。还可以说,之前王晓亮对吴波的恨,他恨得胆小、恨得懦弱、恨得如涓涓细流。而现在王晓亮恨吴波已恨到了骨头。这种“恨”也是纯粹得“恨”,它回避了任何包容和怜悯的想法,也无视任何身份和地位的差别,你死我活是它的目的,车裂炮烙是它的手段。它如同万钧雷霆,如同狂风骤雨,如同雄火烈焰。它趾高气扬,它无所畏惧,它波澜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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