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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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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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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孝锡》连载

第一章 陇原少年

1903 年,甘肃宁县那座被岁月尘封的小村落,仿若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静静蜷缩在历史的角落。黄土地像是历经无数次酷刑的受难者,一道道沟壑纵横交错,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说不尽的沧桑与苦难。村子被群山环绕,这些山峦恰似沉默而失职的卫士,它们冷峻地矗立着,不仅没能为这片土地带来繁荣富足,反倒像是一道道密不透风的枷锁,将贫困与闭塞死死地禁锢其中。

就在这片被命运遗忘的土地上,王孝锡诞生在一户普通农家。他家的房舍是用土坯匆忙垒就的,在呼啸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好似一片飘零在狂风里的枯叶,随时都可能被命运的洪流无情卷走。

幼年的王孝锡身形单薄,像一株在贫瘠土壤中努力生长的幼苗。但他的双眼却明亮得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其中蕴含的坚毅光芒,让人很难将他与眼前这个瘦弱的身躯联系起来。西北的风沙是如此的粗粝,日复一日地在他的脸庞上摩挲,使得他的皮肤略显粗糙,两颊总是泛着因常年劳作而生的红晕,像是黄土高原上的一抹倔强的色彩。他那一头乌黑的头发,肆意地生长着,杂乱无章,恰似他心中蓬勃而不羁的生命力,即便无人照料,也顽强地朝着天空伸展。

冬日的一个清晨,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如铅的云层,像是历经千难万险才洒落在干裂的土地上,然而那微薄的光线却未给这片大地带来丝毫的暖意。王孝锡的父母,两位老实巴交的农民,正扛着破旧的锄头,准备前往那片望不到希望的田地劳作。父亲的脊背,在生活这座大山的长久压迫下,已经微微弯曲,像是一张拉满了却再也无法承受更多重量的弓。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生活的艰辛与无奈,粗糙的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指甲缝里还嵌着怎么也洗不掉的黄土,那是他与土地长久抗争的印记。母亲身形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她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衫,那些补丁像是一片片沉重的乌云,压在她的身上。头发简单地挽成一个髻,几缕碎发在寒风中凌乱地飞舞,如同她那被生活搅乱的思绪。

“锡儿,你在家乖乖待着,莫要乱跑。”母亲停下手中的动作,温柔地看向王孝锡,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担忧,仿佛生怕一转身,孩子就会被这残酷的生活吞噬。

“娘,我知道了。你们早些回来。”王孝锡乖巧地点点头,清脆稚嫩的声音在清冷的空气中回荡,给这个贫寒的家带来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父母离去后,王孝锡独自站在院子里,望着那片广袤却又无比贫瘠的土地,心中被迷茫填满。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乡亲们每日从鸡鸣劳作到日落,挥洒着无尽的汗水,却依旧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维持,身上的衣衫也是破旧不堪,遮不住风雨与寒冷。

正在这时,一阵嘈杂且凶狠的叫骂声从不远处传来。他心中涌起一股好奇,快步朝着声音的源头跑去。只见一群衙役模样的人,正凶神恶煞地围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大声呵斥。为首的衙役满脸横肉,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像是一条条愤怒的小蛇:“老东西,这地租你到底交不交?再不交,就把你这破房子给拆了!”说罢,还恶狠狠地挥舞着手中的棍棒,那棍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仿佛要将老人最后的希望也一并击碎。

老人满脸悲戚,脸上的皱纹因痛苦而拧在一起,像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官爷,今年这地实在是没收成啊,地里的庄稼都被旱死了,求求你们宽限些时日吧。”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哀求,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和自己的悲惨命运。

“宽限?你当官府是你家开的?今天必须交!”另一个衙役不耐烦地吼道,还猛地一脚踢翻了老人放在一旁的破旧箩筐,箩筐里几件破旧的农具散落一地,仿佛是老人破碎生活的写照。

王孝锡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怒火瞬间熊熊燃烧起来。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留下一道道发白的痕迹,“为什么他们要欺负老人?这些人太坏了!”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改变这种不公平的现状,要让这些为非作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要让乡亲们不再生活在恐惧与压迫之中。

自那以后,王孝锡心中反抗的种子开始悄然生根发芽。而他对知识的渴望,也如同春日里疯长的野草,一发不可收拾。村子里有一所私塾,每当清晨,那琅琅的读书声便会悠悠地传来,像是一阵神秘而诱人的召唤。王孝锡总是忍不住偷偷跑到私塾窗外,静静地蹲在那里,屏气敛息,全神贯注地听着先生讲学。

私塾先生刘启贤,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他身着一袭洗得有些发白的长衫,身形清瘦,像是从古老画卷中走出来的人物。他戴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神透着睿智与温和,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此刻,他手持戒尺,不紧不慢地在讲台上踱步,口中念道:“人之初,性本善……”那醇厚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王孝锡趴在窗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先生,整个人都沉浸在了知识的奇妙世界里。突然,一阵寒风吹过,像一把锋利的刀,割过他的脸颊,他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这一声喷嚏,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私塾内的宁静。

刘先生停下讲学,疑惑地看向窗外,声音里带着一丝询问:“是谁在外面?”

王孝锡心中一惊,第一个念头便是转身逃跑,但他很快又觉得这样做很不礼貌。犹豫片刻后,他缓缓地站起身来,低着头,带着一丝紧张与不安,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私塾。

“你这孩子,为何在窗外偷听?”刘先生并没有生气,反而语气温和地问道,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王孝锡鼓起勇气,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先生:“先生,我想读书,可是家里没钱,交不起学费,所以只能在外面听。”他的声音虽然稚嫩,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刘先生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毅的孩子,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他仔细地打量着王孝锡,只见他虽然衣衫破旧,上面还打着好几个补丁,鞋子也露出了脚趾,但整个人却透着一股灵动的气息,仿佛是一颗被掩埋在尘土中的明珠,虽蒙着污垢,却难掩光芒。“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孝锡。”

“孝锡……好名字。既然你如此渴望读书,那便进来吧。”刘先生微笑着说道,那笑容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照亮了王孝锡心中黑暗的角落。

王孝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真的吗?先生,您真的让我进来读书?”

“嗯,不过你要答应先生,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有出息的人,为国家和百姓做贡献。”

“我一定好好学!”王孝锡用力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希望的光芒,那光芒如此耀眼,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黑暗。

从那以后,王孝锡便成为了私塾里的一员。他学习异常刻苦,每天总是最早来到私塾,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升起,他就已经坐在了书桌前;最晚离开,当夜幕完全笼罩大地,他才伴着月光回家。无论是晦涩难懂的《论语》《孟子》,还是优美典雅的诗词歌赋,他都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行走已久的旅人,贪婪地汲取着每一滴知识的清泉。同学们都对他刮目相看,在他们眼中,王孝锡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求知者,总是在追寻着更高更远的智慧。

“孝锡,你为什么总是学得这么认真?”一个同窗好奇地问道,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王孝锡认真地回答道:“我想学到更多的知识,将来为乡亲们出气,让大家不再受欺负。我要让那些坏人知道,我们不会一直任他们欺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定的信念,那信念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能将世间的一切不公都烧成灰烬。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孝锡在知识的海洋里不断遨游,他的思想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然而,村子里的苦难却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停止,反而如影随形,愈发沉重。地主的剥削、官府的压迫,依旧像两副沉重的枷锁,紧紧地套在乡亲们的脖子上,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一年,宁县遭遇了罕见的旱灾。太阳像是发了疯,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土地干裂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口子,仿佛是大地绝望的呼喊。庄稼颗粒无收,田野里一片荒芜,看不到一丝绿色的生机。但地主却丝毫没有减免地租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地催收,像是一群饿狼,要将乡亲们最后的血肉也吞噬干净。

一天,王孝锡放学回家,远远就看到自家院子里围了一群人。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原来是地主派来的管家,正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手下,逼迫父母交租。管家身形肥胖,满脸横肉,穿着一件黑色的绸缎马褂,手上还戴着一枚硕大的金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那光芒仿佛是他贪婪与傲慢的象征。

“你们家的地租,今天必须交齐。不然,就拿你们的粮食抵债!”管家尖着嗓子喊道,声音里充满了傲慢与不耐烦,仿佛在对着一群卑微的蝼蚁说话。

父亲无奈地说道:“管家,今年实在是没有收成啊,我们一家老小都快饿死了,锅里都快揭不开了,哪还有粮食交租啊。”父亲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与绝望,他的眼神黯淡无光,像是一口干涸的深井。

“哼,少废话!交不出租,就把你们的地收了!你们这群穷鬼,就该一辈子受穷!”管家恶狠狠地说,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吼叫不停地抖动着,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恶兽。

王孝锡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愤怒再次如火山喷发般涌上心头。他毫不犹豫地走到管家面前,大声说道:“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这么狠心?乡亲们都快活不下去了,你们还来逼租!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但却充满了力量,那是一种对不公的强烈抗议。

管家被王孝锡的气势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又恢复了嚣张的模样:“你这小毛孩,懂什么?赶紧让开!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说着,还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我不让!你们不能欺负我爹娘!”王孝锡倔强地站在那里,像一棵坚韧的小树,毫不退缩。他的眼神坚定地盯着管家,那眼神里的怒火仿佛要将管家点燃。

这时,母亲赶紧把王孝锡拉到身后,脸上带着惊恐与担忧:“锡儿,别乱说。”然后又对着管家赔笑道:“管家,您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我们再想想办法。”母亲的声音里带着颤抖,那是对生活的恐惧和无奈。

管家冷哼一声,“最好快点,不然有你们好看的!”说完,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他们的脚步声和笑声在院子里回荡,像是一种无情的嘲讽。

王孝锡看着离去的管家,眼中满是仇恨。“娘,为什么我们要受他们的欺负?我们为什么不能反抗?难道我们就该这样被他们踩在脚下吗?”

母亲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与悲哀:“孩子,我们无权无势,拿什么反抗啊。他们有钱有势,官府也向着他们,我们能怎么办呢?只能盼着以后日子能好起来。”母亲的话语里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力感,那是一种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绝望。

王孝锡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不信!我一定要改变这一切!我不会让他们再这样欺负我们了!”从那一刻起,他心中反抗的决心更加坚定了,那决心如同钢铁一般,在他的心中铸就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随着年龄的增长,王孝锡的学识也越来越丰富。他不再仅仅局限于私塾里学到的知识,开始广泛涉猎各种书籍,无论是历史典籍,还是时事评论,他都如获至宝。他开始深入思考,如何才能真正地改变乡亲们的命运,如何才能推翻这吃人的旧社会。在那个动荡不安、风雨飘摇的年代,革命的念头在他的心中渐渐萌芽、生长。

一天,刘先生把王孝锡叫到了跟前。“孝锡,你最近的文章我看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忧国忧民的情怀。你对当下的局势有什么看法,可有什么打算?”刘先生的眼神中充满了期许与信任,他深知这个学生有着与众不同的抱负。

王孝锡看着先生,神情严肃而认真地说道:“先生,我不想再看到乡亲们受苦,不想再看到这个社会如此黑暗。富人们花天酒地,穷人却在饿死的边缘挣扎,这样的世界太不公平了。我想寻找一条救国救民的道路,让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像是在宣读一份庄严的誓言。

刘先生欣慰地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赏:“好!有志气!如今这世道,内忧外患,确实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站出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你可知道,在外面的世界,已经有许多仁人志士在为了国家的独立和人民的幸福而奋斗。他们组织起来,传播新思想,发动群众,试图打破这黑暗的牢笼。”

“先生,我想去外面看看,去寻找救国的真理。我不能再在这里坐以待毙,我要去寻找改变命运的力量。”王孝锡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嗯,你去吧。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守自己的信念。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追求真理的道路必定充满荆棘,但只要你坚持下去,就一定能看到光明。”刘先生语重心长地说,他的话语像是一阵温暖的春风,给王孝锡带来了无尽的鼓励与力量。

得到了先生的支持,王孝锡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回到家中,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母。

“爹,娘,我想去外面读书,去寻找改变我们命运的方法。我不想再让你们受苦,不想再看到乡亲们被欺负。”王孝锡看着父母,眼神中满是期待与坚定,同时也夹杂着一丝对父母的愧疚。

父母听了,心中满是不舍,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渐渐长大的孩子,眼中满是慈爱与担忧。父亲沉默了许久,那沉默仿佛是对生活的一种无奈的妥协,终于开口说道:“锡儿,你去吧。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别舍不得花钱,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虽然穷,但只要你有出息,我们就知足了。”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是岁月和生活留下的痕迹。

母亲则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她走上前,轻轻地抚摸着王孝锡的脸:“孩子,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在外面要是受了委屈,就回家,家里永远是你的避风港。”母亲的泪水里饱含着无尽的牵挂与担忧,那是一位母亲对孩子最纯粹的爱。

王孝锡看着父母,心中一阵感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等我学成归来,一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让乡亲们都不再受欺负。我要让我们的村子,让这片土地,都焕发出新的生机。”他紧紧地握住父母的手,那双手虽然粗糙,但却充满了力量,那是亲情的力量,也是他前进的动力。

就这样,在一个阳光初升的清晨,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晨曦轻柔地洒在大地上,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希望的光辉。王孝锡告别了父母,告别了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小村落。他背着简单的行囊,里面装着几件破旧的衣服和几本珍贵的书籍,那是他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未知的远方走去,每一步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他知道,前方的道路充满了荆棘和挑战,或许会有狂风暴雨,或许会有孤独和绝望,但他毫不畏惧。因为在他的心中,有着对乡亲们的深深牵挂,那是他无法割舍的情感羁绊;有着对革命理想的执着追求,那是他心中永不熄灭的火焰。他就像一颗破土而出的种子,在陇原大地的狂风中,勇敢地向着光明生长,即将开启一段波澜壮阔的人生旅程,为这片饱经苦难的土地带来新的希望。

在离开家乡的路上,王孝锡望着那连绵不绝的群山,心中感慨万千。那些山峦像是沉默的见证者,见证了这片土地上的无数苦难与沧桑。他想起了乡亲们那一张张饱经沧桑的脸,他们的脸上刻满了生活的艰辛与无奈,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一个悲伤的故事;想起了他们在苦难中挣扎的身影,那些身影在烈日下、在寒风中,显得如此渺小而又如此坚韧。“我一定会回来的我要让这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让乡亲们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他在心中默默地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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