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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像蛛网粘在鼻腔里。
林秋潼蜷缩在观察室的角落，数着瓷砖缝隙里干涸的血迹。第三十七次，她试图用指甲抠掉那些褐色的斑点，指尖传来锐痛时，铁门突然被撞开。
"063号，该做电疗了。"
两个白大褂的阴影笼罩下来，腕间的束缚带勒进皮肤。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姐姐被拖去杨永信网戒中心的那天，行李箱轮子在地面刮出的刺耳声响，和此刻治疗床滑轮的声音如出一辙。
电流穿透太阳穴的瞬间，她看见郑州老巷的梧桐树在视网膜上疯长。六岁前的夏天，外婆总在树荫下教她念《古兰经》，银镯子碰着经书铜扣叮当作响。那时候的星空像缀满钻石的黑绸缎，而不是此刻天花板上的监控探头，闪着猩红的光。
"妈妈，那是什么？"治疗结束后的耳鸣中，她听见自己十二岁的声音。重庆江北的落地窗前，母亲正把冬令营合影发到朋友圈，九宫格正中央是女儿举着"最佳营员"证书的笑脸。
"是给你的投资。"母亲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点赞数像癌细胞般增殖，"等你考上清华，这些照片就是最好的见证。"
窗外的嘉陵江沉默地吞咽落日，她突然看清合影边缘被裁掉的半张脸——那个因为想家哭到哮喘发作的江西女孩，此刻正躺在照片外的长椅上吸药。母亲精心修剪的现实，永远像陈列柜里的景德镇瓷器，完美得令人窒息。
"患者出现幻视症状，建议加大药量。"病历本上的钢笔字洇开墨迹，像一条条扭曲的蜈蚣。林秋潼在镇定剂生效前的混沌中，摸到枕头下藏着的圆珠笔芯。月光从铁窗漏进来时，她在手臂内侧画下第三道神符——按照自创的《三界五神经》，当九重天罡阵完成之日，就能打开通往异世界的门。
第七次电疗后的凌晨，她在疼痛中听见密码锁开启的声响。刘坚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棵逆光生长的胡杨。少年白大褂口袋里露出股票走势图的一角，油墨印着今日涨停的医药股代码。
"跟我走。"他剪开束缚带时，金属剪刀的冷意让她打了个寒颤。走廊的应急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两个出逃的游魂正在穿越冥河。
住院部后门的蔷薇丛里，夜露沾湿了病号服。林秋潼数着天上残缺的星子，突然笑出声："你知道为什么土家族吊脚楼都要悬空而建吗？"
刘坚铖正在用酒精棉擦拭她手腕的针孔，闻言抬头时，撞进少女深渊般的瞳孔。
"因为地面太脏了。"她的指甲掐进掌心，结痂的伤口又渗出新鲜的血珠，"所有腐烂的、发臭的、见不得光的，都被埋在吊脚楼下面的阴影里。就像……"
远处传来保安的手电光柱，少年突然将她拽进怀里。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盖过了后半句呢喃：
“就像我们的家庭，光鲜亮丽的外壳下，全是正在溃烂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