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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记忆中郑州老巷的烟火气。林秋潼坐在刘坚铖的摩托车后座，风掠过耳畔，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润。她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六岁那年的夏天。
老巷的梧桐树总是很慷慨，将整条街道都笼罩在绿荫里。外婆的小摊就在巷口，银镯子碰着铜锅铲叮当作响。那时候的林秋潼总爱趴在摊子边的小板凳上写作业，鼻尖萦绕着卤煮的香气。
"潼潼，来背段《古兰经》。"外婆的声音总是温和的，像老巷里永远晒不干的青石板，带着潮湿的暖意。她记得自己背错时，外婆从不责备，只是用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
巷子深处住着个疯女人，整日唱着听不懂的歌谣。大人们都说她是因为高考失利才疯的，可小秋潼总觉得，她是被天上的星星迷住了。每到夜晚，疯女人就会坐在屋顶上数星星，她的歌声和着蝉鸣，成了老巷最动人的夜曲。
"你知道吗？"林秋潼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散，"那个疯女人，其实是我第一个偶像。"
刘坚铖放慢车速，让她能继续说下去。
"她教我认识了星空，告诉我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故事。"林秋潼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后来，他们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就像...就像送走我姐姐一样。"
摩托车驶过跨江大桥，对岸的霓虹灯将夜空染成暗红色。林秋潼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疯女人的情景，她站在救护车前，手里攥着一把星星糖，说要分给天上的星星吃。
"到了。"刘坚铖停下车，眼前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三楼亮着灯，窗帘上印着梧桐叶的影子。
林秋潼站在楼下，突然不敢上楼。她害怕推开那扇门后，看到的不是记忆中的外婆，而是又一个被现实打磨得面目全非的亲人。
"我在楼下等你。"刘坚铖轻声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像极了老巷里那盏总也修不好的路灯。林秋潼数着台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回忆的碎片上。
终于站在熟悉的门前，她抬起手，却迟迟不敢敲门。门缝里飘出卤煮的香气，和记忆中一模一样。这一刻，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趴在板凳上写作业的小女孩，鼻尖萦绕着外婆的味道。
门突然开了。
"潼潼？"外婆的声音依然温和，只是多了几分颤抖。她手里还握着铜锅铲，银镯子碰着锅铲，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秋潼扑进外婆怀里，泪水浸湿了老人胸前的围裙。这一刻，所有的委屈、痛苦、恐惧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在外婆的怀抱里，她终于可以暂时卸下所有防备，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秋潼抬起头，看见外婆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星星。
"外婆，"她轻声说，"我回来了。"
这一刻，她仿佛听见了疯女人的歌声，和着蝉鸣，在老巷的夜空中回荡。那些被遗忘的星星，终于重新亮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