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紧张的秋收之后,刚近仲冬,北国早已是冰封大地积雪盈尺了。冬运任务就在这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里下达了。虽然人人都备有防寒衣物但在那滴水成冰的环境里实难抵御寒流袭击,为了保护面部的突出点,每人增发了一个棉质的面罩,戴上之后只露眼睛鼻孔,活像一群剪径的强盗!这时皮棉鞋远不如乌拉草鞋保暖,所以七八月割的乌拉草派上用场捶捶打打竞相储存。随着文艺演出队的解散,他回到测量组,她回到了机耕队。
在坚冰如铁的严寒里,测量组的任务首先是标出冬运路线的走向,继而由机耕队扫除障碍压平道路,给冬运大军创造行进条件。
这个新组建的测绘队是个极复杂的社会缩影,有军阀建国军的参谋,有文艺编辑部的右派主笔,有伪满洲国的警官,有首都警卫师的礼炮手,有好作品的坏作家,有袁世凯的后代,加上肖健等人组成。领队自然落到三代贫农的礼炮手上,所以他封为杂牌司令。记者称之谓尖刀班,编辑改为先遣队,军阀自认扫雷组,管它什么称谓,反正就这群反动家伙担负着冬运的开路的重任。带着指北针和相应的工具用具叮叮咚咚一路响声出发了。
从第一个草把竖起,分别割草捆腰,测线记标……一天奔波,但见落日余辉,红装素裹,皑皑白雪,彩霞满天,江山如此多娇……此时他们谁也无心留恋这美好的时光。茫茫雪原不知夜宿何处……?远远望见一片树林,像末日来临的诺亚方舟,给人带来了一线希望。于是他们在没膝的深雪中跌跌撞撞向前爬行,走进小山岗的灌木林中,虽然积雪处处,却有很多干柴树枝露在外面,带来了无限欣喜。于是首长下令:放下行囊,收拾干枝准备过夜。霎时间熊熊烈火映照那冰天雪地的银色世界格外耀眼,像大海日出蓬蓬勃勃跃跃向上。人们围在火堆旁将硬如顽石的干粮投入火中,说笑着剥食着,虽然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但大堆树枝足够他们坐待天明了。
就在他们剥一层干粮抓一把干雪狼吞虎咽的时候,肖健却大喊大叫连滚带爬地:“天赐美味感谢上苍。”说着跪在地上仰天叩首。弄得大家莫名其妙:只见他手中提一大块黑糊糊的东西,不知究竟何物?当人们围过来时,他还沉醉在兴奋之中指手划脚:“啊,原来是煮熟冻猪肉。”人们雀跃欢呼争相分食,在烈火中油的响声,肉的香味却给人带来不解之谜。生长在北国的伪满警官沉思片刻一跃而起,拉起肖健向其奔来的方向走去。
不久,他俩兴奋的返回火旁。于是石彦不慌不忙的解开了谜团:原来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偶有蜗居者建梁狩猎,时常会令人意外的见到因迷途,冻饿,或狂风暴雨,或冰封大地而倒薨荒野的惨状,那怒目圆睁直视苍天的僵尸,那蜷曲一团面向大地的呼号,那被野兽践踏的躯体,那白骨横陈的凄惨……时时撞击着人的心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约定成俗将捕猎的野兽肉或自己圈养的畜禽肉炮制成熟悬挂在山林树上,为突遭不测的遇难者提供一点爱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就悬挂冻肉的方位可断定顺此而去,必有人家。于是他们抖抖积雪,淹没在漫漫雪原之中留下狼藉一片。四望林中青烟袅袅火光点点……抛却了诺亚方舟,终于看到了大漠孤烟直的空旷人家,原来是一打渔梁子。两位年迈花甲的老者接待这群天外来客。原来他们对外界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什么铁道兵,850,劳教,劳改,右派,反动……统统去他妈的,只知遇难救人,别的什么斗呀、争呀,与自己无关,管他许多。常年寂寞的老人,问长问短,欣喜异常,热情有加,杀鱼煮饭更显殷勤,挤在热炕头上温暖如春。
几天奔波到达积木场上,圆木板材堆积如山,此时柳杨们才恍然大悟,截留木筏的终点原来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