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九百六十一年五月,各单位都在忙着春耕夏种,有人到处打听一个叫柳杨的人,当他回到队部欲查原因时,一个几乎比他还高的金发女郎站在他面前:“你就是吴的好友吗?”“是的。”
“还有个女的梁,能领我也见她一面吗?”
“可以。”于是他们一同来到拖拉机停车场,她正在检修机车,一见面她已猜到这位兰色眼睛里含着滚滚泪珠的女郎是谁了。互相握手,问寒问暖:“我今天是特意来感谢你们的。小吴的事我已接到通知,说是工伤事故。你们既是好朋友就领我去看看他的墓地好吗?”
“好的,马上就走。”这时肖健扛着铁锨刚埋完界牌回来,知道原曲后也随着前往,一路泥泞来到水库大坝旁边的一处高地,墓地棺木已裸露在外,借着肖健的工具在坟地上添土掩埋,金发姑娘不顾一切的爬在泥泞不堪的地上泣不成声,梁萍触景生情泪流满面,柳杨肖健垂头默哀,悲伤不已。
再三劝解,她长叹一声:“可怜这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待条件允许,我一定将他带回去安葬在父母身边。我走之后希望你们常来看看他。”
“放心。”他们同声应答。
在返回的路上她陈述了自己的家庭遭遇……她的祖父原是沙皇时期的地方小吏兼商人,十月革命后被镇压,父亲带领全家逃到其他城市躲避,一天父亲外出购粮,被人认出抓走,后被流放到西伯利亚,那时她很小随母亲跟到父亲流放地谋生,在那荒凉的地带艰难生活,千辛万苦难以言表。
“一天爸爸突然回来抱着我告诉妈妈他获释了,而且参加红军,我非常高兴,也深感光荣,团聚了几天接到命令开往中国东北与日作战!我和妈妈当时都吓得直哭,因为爸爸从未扛过枪怎能打仗呢?那几天爸爸把家一切安顿之后只好随军出发了。妈妈整天跪在地上祈祷平安,这一去又是两年,二战结束后爸爸回来了,当时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何况还带着勋章,那时可把我乐的无法形容。总以为从此可以大大方方做人了。于是我们回到了原籍,在当地政府照顾下,把没收的部分财产返还我们,生活也颇富余了。
“可是好梦不长,一天爸爸愁容满面的说:‘又要翻老账了,说我是混进部队的狼,老天知道,我并没要求参加红军,是他们到流放营拉走了许多年轻力壮的‘罪犯’去打仗,说这样可以立功赎罪,也是获取自由的前提条件,现在又要拿我们这类开刀了。’在那危急关头想起了祖父在世时常说在中国有个老友经常联系而且做过多年生意,所以就决定携家逃亡中国,路上艰辛是语言难以表达的,途中母亲病逝荒郊,所幸的是踏进中国正式中苏友好狂热的年代,一报国籍倍受照应,父女俩就这样投奔吴家……”
一路说着送走了这孤单而又可怜的俄国女郎。后来信中得知她回去后被安置在一个集体工厂,再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但那张清纯而丰满的面孔和那溢满泪水的兰色眼睛却时常浮现在他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