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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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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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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行人》连载

第二章 归乡

三个多月后,长江上邮轮的汽笛声悠悠响起,一艘轮船停靠在朝天门的码头边上。一直被推着走的浪花刚刚歇口气,船上伸缩的长梯又啪的一声砸在它头上,让其晕了过去。

一阵提着大包小包熙攘的人群从上面叽叽喳喳地走下来,快步走向码头上等待已久的人,激动的与久违的家人聊着天。一直到人群快要散尽,齐秋筠才从上面不急不慢地走下来。

她半扎着长卷发,提着一个轻巧的手提行李包,穿着浅绿色的大襟袄,高挑的身形格外惹眼,一眼望去,雪白的肌肤在夕阳的余晖下隐隐反着光。与其他漂亮姑娘不同的是,她自信且有光的大眼睛上有一双极英气的浓眉,眉尾轻轻上扬却不锋利,又长又黑。自她记事起,旁人从不说她乖,而是常脱口而出:“好俊的姑娘!”

“这里!”景萧易在码头上朝她大喊。

齐秋筠看见了他,快步走过去:“小易!你怎么在这里?你没跟着我娘一起走吗?”

“夫人回李市之前让我去找大哥,但是大哥让我留下来等你。”

“哥跟我寄信说了情况了,我爹他……回去了吗?”

“嗯,夫人让老家的人把先生接回去了。现在主城不安全,到处都是特务,连我都被盯上了。”

“那你现在住在吴家?”

“嗯,吴家很安全,吴老爷子在道上有一定声誉,刘湘和右派高层会忌惮几分。但是老爷子去年就去世了,现在是他的独子当家,是做航运生意的,他人很好,就是没那么亲近,”景萧易说着望向岸上的一辆马车,“那是来接我们的。”

齐秋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跟着他坐上了吴家的马车。

坐在车上,齐秋筠掀开帘子看外面,大街上只有少量游荡的市民,多户人家窗门紧闭,街上持枪逮人的士兵倒不少,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见一个行人就提着人家衣领子喷口水。

齐秋筠放下帘子,在心里感叹,原本繁华热闹的家乡到底还是变的得她不认识了。

不多时,马车到了吴公馆,缓缓地停了下来。

他们跟着几个家仆走了进去,一进门,齐秋筠就看见了一个很大很整洁的客厅,一个男人正坐在皮革沙发上。暖黄的灯光下,他正在看报纸,头发整齐地梳在后面,衣服也穿得一丝不苟,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照得他皮肤黄黄的。

见他们进屋,他抬起头看他们,齐秋筠一眼就注意到了他那双又黑又粗的眉毛下紧贴的眼睛,很亮。

男人起身,高大健硕的身躯向他们走来,齐秋筠率先伸出手:“你好,我是齐秋筠。”

男人停在她面前,回握住了她的半只手:“你好,吴景黎。”

他接着又说:“齐小姐的父亲我很是钦佩,他执笔写的《经济侵略下之中国》让我受益良多,我的父亲与令尊又是交好,所以吴家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们。由于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等会让我管家带你们去客房,恕不奉陪。”

话毕,他眼睛重新正视前方,带着护卫吴震出了门。

“齐小姐请。”一个老管家朝他们招呼道,带着他们上了二楼。

“齐小姐,最里面是你的房间,先生已经让人打扫收拾好了,旁边是景先生的房间。三楼是先生的书房与卧室,若有急事可以去书房找先生。一楼是吴护卫、我还有其他家仆的房间,这里还有餐厅和厨房。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下来问我。”老管家说完也转身下了楼。

齐秋筠望着他的背影,等了一会,小声的对景萧易说:“其实也不是那么不亲近。”

景萧易艰难地开口:“这是我住进来这么几个月他第一次连着说这么多话。”

齐秋筠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我在说吴家人,你在说什么。”

“哦哦,他们还是极客气的。”

齐秋筠点点头,径直向她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一股干净衣物的清香味扑面而来,似阳光下吹来的清风,还混带着一点自然的气息。

齐秋筠满意地扑在床上,她可喜欢这个味道了,小时候娘洗好的被子也是这个味,暖暖香香的。自她去了欧洲以后就再也没闻到过了,那里的城市都像是在工厂里一样,混杂着机械的汽油味,还带着点颗粒。现在她就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般,紧紧的贴着不愿松手。

“别打滚了小筠,明天怎么说。”景萧易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齐秋筠抱着被子坐着,慢慢地说:“去找任叔,然后写信给我哥,说我回来了。”还没说完她就又倒了下去,将头埋进被子里。

“行。”景萧易点点头,关上门走了出去。

齐秋筠稳了好一会,见景萧易走了,起身将门反锁,拉上窗帘,脱了外衣就关了灯。

好几日的颠簸,她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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