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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刚入冬辽河早早结了冰，大地直打颤里面的貂也睡不安生，曲卷成一团。辽河边上被裹的严严实实的，人们早早穿着厚袄子操着手等着，嘴里嚼着冰块往外冒着热气。
宋青平躺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热气往宋青平鼻孔里钻，眼皮被竹签子撑起瞟了眼怀表，丫鬟扶着才起了身。张草生见状赶忙拿来龟壳，宋青平随意摇了几下，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继续打盹，壳里的铜钱被冰面弹起发出清脆的两声。张草生腰弯得像拉满了的弓压着声说：＂老爷这卦象是吉卦。＂宋青平喊着：＂还不该干嘛干嘛，还要我继续搁这活受罪不成。＂
张草生跑到家里的长工面前喊着：＂老爷发话了叫你们这些个奴才别在里面偷懒。＂长工站到了位置上，吐了口沫子在手上，把手搓得通红，扯着网子往外拉眼珠子股的通圆绷着脸，手不断使劲往后拉。张草堂拿着鞭子在旁边守着，鱼在网里直闹腾，几只肥鱼蹦哒出网落在冰面上，长工的脚被拽着向前滑，整个身子都向后倾，拔河似的拼命往后拽。陈老汉指着网子里的鱼说：＂瞧那条大鲢鱼多肥。＂旁边一人说：＂你没看见那条草鱼吗那才叫肥。＂两个人为这事争得面红耳赤，谁都不服谁。
宋青平躺在椅子上闭着眼懒洋洋的说：＂鱼拉起来没。＂打了个喷嚏。张草生说：＂老爷还差半网子鱼没起，今年子是吉卦，鱼看着比去年子旺像。＂
长工嘴往外不断哈气脸通红都想乘这机会在姑娘面前露一手都是十足的干劲，网子里的鱼每条都有三四斤重。筐子都装不下。鱼生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捕到鱼得把鱼骨头扔回去，明年子鱼闻着味得回来。围着得人喊这：＂宋武举人照规矩不请吃鱼说不过去。＂人群全都不开腔等着宋青平发话。宋青平扭了扭脑袋站起身说：＂那年子少了你们吃的，自己不差这几个小钱。＂辽河边几口灶就被架起来，风吹着好不容易才点着火星子，往大铁锅里铲上雪，把杀好的百来条冒热气的鱼扔进大铁锅里煮，冻豆腐，粉条子，泡酸菜，大白菜，干豆角都放里乱炖，那边还在揉面做锅贴。雪花飘着人全都搁辽河边。加上熬的大酱提味，勾的鱼生村的人直掉哈喇子。
人群里冒出声来：＂宋武举人假假咕咕拿我们寻开心。＂宋青平躺着说：＂急这干啥，等会你们就可劲儿造这次管够。＂过了会人人手里都端着碗，喝上一口汤，厚袄子都不用穿。张草生喊着：＂你们别光记得吃，鱼骨头得扔进冰轱辘里。＂众人都回：＂张腿子这事忘不了都记着呢。＂
宋武举人是个没官运的人不单是自个，他爹只当了一年官就被关在牢里死了，这样一比他算得上幸运的当了三年官，清庭那时已经成了空壳子里面没血没肉，风一吹就跑，脚一踩就碎。宋青平恨自个没早出生个十几年把官瘾过足，屁股都没坐热就下台了，自己是十二岁来到武兵营就是想着当大官，二十多年来没吃过一顿饱饭，腿被打断六次，身上的疤子自己没数清过，最长的到大腿根子。可现在跌倒比谁都低，托着家到了辽河边上的一个疙瘩地。心里一大股憋屈劲没地方发。
鱼生村这鬼地方说来也怪，这里的狗都会浮水，门上贴的不是秦琼、尉迟恭像，挂的大鱼尾在门上。屋檐上是鱼，碗上绘的是鱼，衣服鞋子上是鱼，天上飘的是鱼，猫眼里是鱼，路也叫求鱼路，捕鱼路，抓鱼路，网鱼路……，人名也跟鱼有关，姑娘生下来就会补网子，男的没好水性娶不着老婆这些都是传下来的规矩。
宋青平拿钱在这建了个鱼厂，雇了百二十个工人做事。选在这无非是想着靠河仗打来了就赶紧跑，宋武举人那管谁做国家的主，他只怕爆弹落到自己头上，命呀钱啊啥都没了。厂里的事都交给张草生，他是个管账的再加上个谈生意也都是他的活，他年轻时走南闯北过懂得看人面，靠拍马屁在外混的了口饭吃，打起战光靠嘴皮子溜可不行，灰溜溜的又给跑回来了。他给她老婆说的是在外赚着大钱，现在一个子都没带回来光回来个人，她老婆把碗给砸了，衣服给扔地上，锅也给掀了，闹着要回娘家，村子里的人拉都拉不住。
宋青平知道这人的尿性张罗生意他在行，但他不老实在作账的时候偷油水。他常提点张草生，以前做武举人的时候那个见着他不是低三下气，何况张草生这人物量他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贪大，只溜过几毛钱的人能激起多大的浪子，张草生也是个怪人，他在村里下不了水是有名的汗鸭子，在村里衣服四季都只有一套，家里比脸都干净，包里一分钱都摸不出，照这样的人老婆都娶不着，他靠嘴皮子溜把该讲得排场一样没落下给吹出来老婆给哄了过门。
宋青平跟唐鲢举两人就差不了两样，两人都信以前宗法规矩那一套，常议论到现在社会上乱成一锅粥就是以前的规矩没了，仗着自己身上有几把枪就敢造反。唐鲢举写得了诗、作得了画，是村子里少有的文化人，科举考了大半辈子也没考中，被他爹拽回来才接了婚，之后继他爹的位置在村里管事。
冬捕刚忙完了宋青平就叫仆人拿上新做的腌咸鱼跟着一块到唐家去，唐鲢举戴着个眼镜在嚼字，鼻子动几下把眼镜往上顶。唐鲢釉这小姑娘机灵看着宋青平来了就忙着沏茶说：＂宋伯伯听说你家鱼场大丰收，鱼汤我可没尝到＂。宋青平抿了口茶说：‘’我还不知道你，这不给你带了腌咸鱼不是。‘’唐鲢举听着放下书说：‘’这孔圣人七天不吃饭都抗得住，我着孩好吃。＂唐鲢釉红这脸说：＂爹别说了。＂宋青平笑着说：＂唐老哥身在福中不知福呀。＂唐鲢釉在村里那是一等一的漂亮女人，提亲的人排到县城去了，唐鲢釉一个都没看上，唐鲢举对这事也不急自己女儿不愁嫁，照唐鲢釉这模样别人看一眼就忘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