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4日清晨,孟晓宇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凳子上,一缕光亮从窗户里射到他的身上。他看了自己的身上披上了一床花被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就清醒了许多,昨晚他来救护室看望几个重伤员病况,然后就躺在过道的凳子上休息,怎么一躺就天亮了呢?还有身上的花被窝是谁给他盖上的呢?
孟晓宇打量了一下被窝,略微想了一下,顷刻就明白了,他曾在女生宿舍见过这床被窝,这床被窝是杨桃花的,一定是自己睡着了后,杨桃花给自己盖上的,杨桃花是自己好友杨协秋的妹妹,也是自己老东家的女儿,还是自己的儿时小伙伴,如今却是自己的学生,他隐隐约约的感到杨桃花对自己有些特别,不过,他没有更多地想下去,因为他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孟晓宇坐了起来,把被窝叠好,然后就走到了救护室的窗口,看到了生动的一幕。
张晓静同学正趴在孙应春连长病床边已经沉沉入睡,她的手上还拿着给孙营长擦汗的毛巾。
杨桃花同学正在给病重伤员扎被子,她做得那么认真,那么细心和专注。
廖艺玲同学正在给重伤员胡勇端开水喂药,柔情地说道:“胡大哥,快把这药吃了,伤好了才能打鬼子!”
胡勇也像个听话的孩子,乖乖地张开嘴巴,把药吞到了肚里。
马璐璐和马兰云二位同学正卖力地用拖把拖临时病室的地板,额头不禁冒出了细汗。
卢晓乔正在小心翼翼地给杨协秋喂稀饭,她左手端着盛稀饭的瓷碗,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夹着汤勺,从瓷碗里舀了一勺稀饭,先凑到自己的嘴边吹了吹,然后她就说了声:“杨大哥,人是铁饭是钢,你刚刚苏醒过来,一定要多吃一点饭,多补充营养,这样你才有力量打鬼子!”
杨协秋笑了一下,用感激的眼光望着卢晓乔,然后沙哑地说道:“晓乔姑娘,谢谢你这几天对我们的照顾!”
卢晓乔的小嘴嘟了一下,故作嗔怒地说道:“杨大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一是你是我的好朋友杨桃花的哥哥,二是你们舍命打鬼子,你们为国家流血,伺候你们是我们应该的,以后千万不要说感谢之类的话了!要不,我不给你喂饭了!”
杨协秋尴尬地笑了一下,调侃地说道:“想不到你们女师的学生还有这么高的情操,算我小看了你们啦!”
“来,先吃一口!”卢晓乔把汤匙送到了杨协秋的嘴边。
杨协秋听话地张开了嘴巴,然后抿了抿嘴,吞下了稀饭。
卢晓乔接着说道:“你以为红桃英雄小队的女生了是豆腐做的吗?我们不但能上战场杀敌!消灭了鬼子樱花小组的间谍,我们还能救护伤员,没有我们红桃英雄小队的女生,你们几个早就抛尸荒野了!”
杨协秋瞪了晓乔一眼,故意挑剔道:“女生终究上不了大席面,打鬼子是男人的责任!”
卢晓乔一听,便竖起了眉毛,不服气地说道:“你太瞧不起人了,女孩子怎么啦?我们女子师范的学生,我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国难当头,我们难道就袖手旁边吗?”
杨协秋见卢晓乔生了气,立刻就缓和了语气,赞扬道:“你是女中豪杰,比我们国军战士厉害一百倍!好吧!不要生气啦!”
卢晓乔立刻毫不示弱地说道:“杨大哥,你还是说错了,应该说省立女子第二师范的女生都是豪杰,包括你的妹妹杨桃花在内!”
杨协秋就呵呵地笑了两声,用赞许的目光望着卢晓乔说道:“好厉害的一张嘴!好倔强的一个丫头!”
卢晓乔就嘻嘻地笑了几声,然后,用命令的口气说道:“来!张开嘴巴,把稀饭吃了进去!”
面对卢晓乔强霸的态度,杨协秋不敢反抗,也就只得乖乖地张开了嘴巴,大口地把稀饭吞了进去。
孟晓宇推开救护室的门,大步地走了进去。杨协秋转头看到了孟晓宇,孟晓宇也正眼看到了他。
“晓宇!你来啦!”杨协秋惊喜地叫道。
“协秋少爷!看你气色!好多了!”孟晓宇高兴地说道。
孟晓宇几步就走到了杨协秋的病床边,专注地打量着杨协秋肩胛伤口处,小声地问道:“还痛吗?”
“有一点痛,不过,已经没有大碍!”杨协秋轻松地答道。
“怎么样?稀饭好吃吗?”孟晓宇微笑着问。
杨协秋故作生气地说道:“你看,你的学生总是命令我吃饭,不吃都不行!”说罢,就瞟了卢晓乔一眼。
卢晓乔毫不示弱地回答道:“这是孟老师叫我这样做的,我当然不能违抗老师的命令!”
卢晓乔是个头脑非常灵活的女孩,她竟然把责任推到了孟老师的身上。
孟晓宇当然不会拆穿她说了假话,也就随声附和道:“对了,这个你不能怪晓乔,是我安排她照顾你的,如果她有闪失,我会兴师问罪的!”
卢晓乔见孟老师给她说了话,就调皮地伸出舌头,得意地笑了一下。
杨协秋望着孟晓宇,一本正经地说道:“晓宇呀,我和我的这些战友这次捡了条命,真的很感谢你和你的学生呀!”
孟晓宇摆了摆手,很认真地说道:“协秋,咱们之间不谈感谢的话!你快点给我好起来,如今日本人已经占领了桃源县城,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搜寻到这里来的!到时我们还得一致对抗鬼子!”
一谈到鬼子,杨协秋的脸色就变得生硬和严肃,就咬牙切齿地说道:“狗日的鬼子,我杨协秋生来就是打鬼子的,不把你们赶出桃源,赶出中国,我誓不为人!”
这时,几个伤员都陆续醒来了,他们都听到了杨团长慷慨激昂地说话声。
独立团一营营长孙应春接着话题道:“团长,想不到我孙应春还活着,以后,只要是打鬼子,只要您一声命令,即使赴汤蹈火,我也不皱一下眉头!”
原炮兵连连长赵大牛说道:“杨团长,你召集一下走散的兄弟,我们重新拿起刀枪,同仇敌忾,共同打鬼子!”
“对!我们都听团长的!”
“我们一起打鬼子,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接着,钟旭、胡勇、孙应春、龚石浦、陈七、王大军、陆灿等官兵纷纷附和,表示大家齐心协力,一致对抗鬼子,共同歼灭鬼子。
杨桃花走了过来,看了看大家,很关切地说道:“各位大哥,我是杨协秋的妹妹,也算是你们的妹妹,但是,你们目前要做的不是打鬼子,而是养伤,先把伤养好了,才有体力和鬼子周旋!所以,我命令你们现在不提打鬼子的事!”
孙营长不满地瞥了杨桃花一眼,笑着说道:“你也太霸道了吧?怎么能管住我们的嘴巴呢?”
“当然要管,如果你们谈打仗的事,就会情绪激动,影响伤情复原!”这时,廉医生从内室走了出来,他很明朗的表明了自己支持杨桃花的做法。
坐在病床边地张晓静用手敲了敲孙应春的额头,有几分温顺地说道:“听到没有,廉医生说了,不许想起其他的事,也不许谈打仗的事!要好好养伤!”
孙营长竖着眉毛回答道:“你们呀!最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我真的服了你们啦!”
大伙们听了后,就呵呵地笑了起来,整个救护室里,荡漾着一种愉悦的气氛。
卢晓乔拽着杨协秋的衣角,一本正经地说道:“杨大哥,你的这碗稀饭还没吃完,请你配合我马上吃掉!”
杨协秋无奈地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遵命!”
杨桃花走了过来,看见哥哥张开了嘴巴吃粥,就嘻嘻地说道:“哥哥,你要听晓乔的话,否则我做妹妹的决不饶你!”
杨协秋瞪了妹妹一眼,举起右手,说了声:“是!”
而此刻,卢晓乔的脸庞却荡起了红晕,犹如天空的飞起的红霞,非常好看!
张晓静拉开了窗帘,一缕和谐阳光照进了病房,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缕光彩。
杨协秋在卢晓乔的柔情要挟下,终于吃完了稀饭,吃完饭后,杨协秋的精神好了许多。
整个病室里,呈现一派安静祥和的局面,马璐璐正在给赵大牛捶背,赵大牛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个漂亮女生赐给自己的最亲切的安抚,他本来向马璐璐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马璐璐却有些生气,还说如果他再说感谢她就不给他捶背了,赵大牛无奈,只得任她摆弄。
孙应春的身着两处伤,一处是右腿小腿处,子弹打进去后伤及了腓骨,还有一颗子弹打到了胸部肋软骨边,子弹虽然没有伤及骨头,但是部位特殊,流血过多,造成了他接近二天的昏迷,直到后来输血以后才醒来。事情也真是碰巧,孙营长身体里所需要的A型血有一部分正是从张晓静身上输出的,这样,张晓静鲜红的血液就流淌在了孙应春的身体里了。
由于这种特殊的过程,张晓静就对孙应春有了特殊的关切,张晓静拿着一块温热的毛巾,正在给孙应春连长擦洗身子,首先他给她擦了伤口的周围残留的血渍,尔后再给他擦其他的地方,冬天气温较低,空气中布满寒气,她不能完全解开他的衣服,只能把毛巾伸进衣服里面擦,她擦得那么专心,那么细致;孙应春看在眼里,甜在心里,他想不到是自己重伤之后却得到了一个如此漂亮温柔女孩的伺候,如果有如此漂亮女孩陪伴,他宁可受伤,要不,这位漂亮的女孩怎么可能给自己擦洗身子呢?
他呆呆地看着文静漂亮的张晓静:略显高挑的身材,皮肤白净,由于大理石雕琢而成,水汪汪的眼睛里镶嵌了一棵黑葡萄,看人的时候包含深情,还有,两座饱满的富士山挺拔在胸前,随着她手腕的运力,犹如两只活泼的兔子不安分蹦跳着,她的手每接触到他的每一片肌肤,他就有了一些反应,感觉被她揉搓的地方暖暖的,仿佛被火烤过似的。此时此景,他幸福的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堆云推举到半空,在随风飘荡,飘荡……
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被亲朋好友推搡到结婚礼堂,大家正在嬉笑着给他举行婚礼,新娘子就是张晓静;一会儿,他觉得携着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走进了洞房,他迫不及待的接掉了她的红盖头,她温柔羞涩的朝他笑了笑,他就大胆地把她拥到了怀里;一会儿,他感觉到他和她飞奔在开满油菜花的原野,她在前面一边呵呵笑着一边回头看,他摘了几朵油菜花拼命地追赶着她。
那么,张晓静的心里在怎么想呢?她觉得孙营长真的了不起,为了保护家园不幸多处受伤,每当看到他的发黑伤口她就心痛,她恨不得替他承受一切痛苦,她只想多为他做一些事情,譬如陪他说说话,给他喂饭,给他擦洗身子,甚至扶他上厕所。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他,她只想尽快让他好起来,让他能够继续拿着枪和鬼子拼斗。
孙应春突然想到了一个东西,那是自己当兵时,母亲送给他的一个镯子,母亲说:春子,这是我出嫁时外祖母送给我的陪嫁物品,我今天给你,假若你将来遇到了心仪的姑娘,你就把它送给她,她就是你的媳妇了;他想到了这里,就萌生了要把这个镯子送给张晓静地想法。他突然就激动了,声音颤抖地说道:“晓静,谢谢你,我一件东西要送给你,你帮我拿出来!”
“什么东西?你放在哪里?”张晓静轻声地问道。
“在我的上衣的夹袋里!你帮我拿出来!”孙应春柔声地说道。
于是,张晓静的那只柔嫩的右手就伸进了孙应春的夹袋,她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布袋,然后轻轻地掏了出来。
孙应春就柔声地说道:“这是一个镯子,我一个大老爷们要这东西也没用,还有我伤好了还得和鬼子拼命,说不定哪天我就牺牲了,我总不能把它带给阎王吧!你先给我收藏着,好不好?”看不出这个孙应春心思还如此细腻,他不明说自己喜欢她,却讲出了把镯子送她保管的理由。
张晓静听了以后,嘟着嘴巴说道:“不许你说什么牺牲,什么阎王的,你一定要给我活得好好的,我答应你,我先帮你收藏这个镯子,如果将来你想取回时我随时给你!”
“好!就这么定了!”孙应春见张晓静要了镯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二人眼光无意中碰撞,各自又急忙躲开,他们的眼湖里,荡漾着一缕柔情的涟漪,抚慰着多情心扉,最终泛滥成强烈的波涛,在他们年轻的血脉里奔流荡漾……
冬阳像一个慈爱母亲的目光,多情而专注的朗照着省立女子第二师范学校校园。校园内不再有往日的沉寂,呈现了一派活跃的气氛。伤员们陆续地走出了病室,来到了校园的廊道、操场、或者林荫道散步、静憩,偶尔传来几声笑语,给这片布满血腥味的天空带来了一份生机。校园林荫道上,本来苍翠的合欢树、樟树和桃树已经脱光了衣服,光秃秃的树干昂首挺胸;有几棵龙爪槐枝干残留了几片黄叶,一阵冷风吹过,枝干在风里左右摇摆,落下几片叶子,像美女在舞蹈,在空中不停的飘飞荡漾。
卢晓乔和杨协秋畅快漫步在校园林荫道下,卢晓乔左手正小心翼翼地携着杨协秋的右边的胳膊,眼睛正瞅着杨协秋左边的肩胛骨处,她不放心地问道:“协秋哥,你中枪的地方还痛吗?”
杨协秋故作坚强的晃动了一下左臂,满不在乎地笑道:“没事了,你看,我已经活动自如了!”
但是,由于用力过猛,他感觉到了有些隐隐作痛,眉间的肌肉就起了鸡皮疙瘩。
卢晓乔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连忙说道:“你看,不是还痛吗?你就别逞能了!”
杨协秋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没事的,我用力大了点!所以扯痛了!”
卢晓乔就转过身来,嘴巴凑到杨协秋左边的肩胛处,鼓起嘴腮轻轻地吹了几下,一股暖气拂在他的伤口上,他顿时感到了一份清爽。
杨协秋的右手却顺势揽住了卢晓乔的腰部,卢晓乔就情不自禁地靠在了杨协秋的身上,他们脸庞就靠在了一起。杨协秋粗重的呼吸气息吹在了卢晓乔的耳边,她顿时感到一阵昏眩,几乎有些不能自立,身子就自然的靠在了他的身上,杨协秋的嘴唇就紧贴了她的耳根,舌头不受控制地就轻舔起来。她可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遭际,呼吸加重了,而头就埋进杨协秋的怀里。他的右手顺势扳过她的脸,他的饥渴嘴唇就盖在了她的薄薄翕动的香唇上,舌头犹如一条游蛇钻进了她的嘴内,于是,他的富有侵略性强有力的舌头就缠绕在她的柔软有磁力的舌头上,二人的舌头你争我斗,你推我搡,毫不退让,他们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幸福的呼唤声。
卢晓乔双手箍着杨协秋的脖子,瘫软在杨协秋的怀里,杨协秋也只得顺势坐在了旁边的一块石板上,二人一阵怒涛般的狂吻之后,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彼此感受对方的身体的热量,传递激动地心跳。
一阵激情过后,他们都清醒了,卢晓乔的头靠在了杨协秋的肩头,小声地说道:“协秋哥,你真坏,你刚才欺负了我!”
杨协秋用手捻了捻她的鼻子,柔情地说道:“晓乔,我可能喜欢上你这个霸道的小妹妹了,刚才举动确实有些不受情绪控制,请你谅解我的冲动!”
“你真的喜欢我?不是嘴贫吧!”卢晓乔偏着头问道。
杨协秋很紧张地说道:“也许你是上帝赐给我的天使,我真的很喜欢你!”
卢晓乔幸福地笑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绣有鸳鸯鸟荷包,很羞怯地说道:“协秋哥,我送一个荷包给你!你要把它放在身上,它就代表了我。”
杨协秋高兴地接过了荷包,看了看上面的惟妙惟肖的鸳鸯,赞不绝口地说道:“这是你绣的吗?好美呀!好像真鸟一样!”
“别贫嘴!放在口袋里吧!以后再看!”卢晓乔温柔地说道。
杨协秋在想:“我该送点什么东西给她呢?”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急忙从前胸口袋里摸出一个油光发亮的子弹壳,然后带着调侃地语气说道: “晓乔,我身上没有其他东西,就把这个子弹壳送给你吧!看到它就像看到我!”
卢晓乔很高兴地接过了子弹壳,喃喃地说道:“这个好,我喜欢!”
这对年轻人互相赠送了礼物,这也算有情人的定情物吧,这两件小小的礼物,从此把这两个年轻人心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他们蹲身的不远处,有一丛菊花绽开着笑脸,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飘拂进敞开的心窗,那一刻,他们再一次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