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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九在齐岭的土地庙前搭起高高的台子。冬天去了，地面上还残留着未化的积雪，黑灰色的积雪像无数的污秽堆积在一起，寒意逼人的风没有春天的味道，反而多了一些萧瑟肃杀气氛。
随着中央军的到来，还乡团的反攻倒算开始了，曾经分到地主老财的财物，在那些拿着枪丝毫不讲情面还乡团面前，只能乖乖的拿出来，没有跑掉的土改积极分子被五花大绑。
曾经斗地主给他们糊的高帽子，也被翻出来，戴到他们头上，棍子和马鞭像雨点一样不停的落在他们身上，惨叫声和哀嚎声此起彼伏。
马老九一身笔挺的国军服装。牛皮腰带逞亮的晃眼。腰里别着非常乖巧的小手枪。陶凤武一身灰色的便衣。
齐岭的大小地主都聚集起来了。他们脸上洋溢着复仇的快感。很多人知道，国民党的大军就集结在汶河两岸，而从八路军新四军改名的解放军都退到了汶州府西北的山套里。他们以为中央军很快就能打垮解放军，从而他们能继续得到土地和财物。
本来就挨了无数拳脚和棍棒的张俊山一家人，现在还在受着马鞭和棍棒轮番毒打。几个积极分子被五花大绑摁在地上。
马老九一声吆喝:“你们不是想翻身吗！我叫你们永世不得翻身。”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几个积极分子身上都压上磨盘。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矮个子在磨盘上蹦过来蹦过去，听着那几个人一声声惨叫。
孙玉良被押上来了。其实，陶凤武知道孙玉良的秉性。但是，作为齐岭最高的领导，陶凤武不会让他做墙头草，他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孙玉良被反绑着双手，上身赤膊，浑身都是鞭打过的血道子。
“孙玉良，马乡长说了，我们请你喝小米粥。”
陶凤武看着孙玉良。而孙玉良眼神里流出惧怕的目光。
陶凤武管不得这些。突然有人疯了一样扑过来。陶凤武看到扑过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是孙玉良的母亲，村里人都叫她三奶奶。
三奶奶扑过来给陶凤武跪下。
“凤武大侄子，你饶了玉良吧，他做错了事，我以后让他改！”三奶奶不停的磕头，震得地咚咚的响。
陶凤武突然想起，这些人批斗他们陶家的时候，他们陶家的人岂不是和三奶奶一样，向那些抬着高傲的头颅求饶，而又有谁能听到撕心裂肺的求饶声。
“把她拉下去！”马老九大声吆喝着。
过来两个团丁，刚要伸手拉三奶奶，三奶奶却猛的跳起来，就像小脚安了弹簧一样，三奶奶在跳起来的同时，手指快速的冲向陶凤武的脸。
陶凤武突然看到三奶奶满是黑灰的指甲划过他的脸，他本能的向后闪，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不用说，脸上被三奶奶挠出血印子。
两个团丁扯着三奶奶远远的扔了出去，扑通落地的老妇人没有了生息。
孙玉良被放倒在台子上，生谷子和着凉水从他嘴里灌下去，直到肉眼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瘦削肚子隆起。
两个乡丁用油亮的扁担用力按压他灌满水的肚子，一股血从他的鼻孔里窜出来，落在地上，生谷子包着血，一颗颗的那样醒目。
昏过去的孙玉良被一大桶凉水泼醒。台下看景的人都噤若寒蝉，如此残酷的刑罚只听说在刑讯室里，而在大庭广众之下，看到这个，又是何等的恐惧。
民兵刘宝山被押上来，同样也是赤裸着上身。
刘宝山倒是有骨气，鞭子落在身上，一声不吭。
“好，这是条汉子，不过在我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我教教你怎样盘着。”
马老九大声吆喝着。手下的乡丁拿来一个五印锅。
马老九拿起锅，对大家说:“你们大伙看看，看看能不能把刘宝山扣到这口锅里？”
魏玉林看了看那口锅，心里暗暗寻思:“就算是七八岁的孩子，怕是这个锅也装不下。”
“知道你们有疑问，我就让你们看看，如何把刘宝山扣进去。”
几个团丁围着刘宝山，锅盖在他的身上，开始是拳打脚踢，让他往锅里缩。接着点燃木柴，用炭火烙。
当红色的木柴烧向刘宝山裸露在外面的肌肤的时候，别人可以嗅到皮肤烧焦的味道。他因为疼痛就会往锅里面缩，这样，露着哪里皮肤烧哪里，最后刘宝山整个人都缩进锅里。
“看到了吧，不怕你们闹的厉害，汶州城里早就血流成河了，王专员说了，一天不杀一千个人，就过不了瘾，你们齐岭的这几个，都是小角色，受了罪了，就不要你们的命了，把你们抢去的东西退回来，记住每个人都要老老实实，明天到汶河大沙窝里活埋梅埠妇救会主任李秀彩，凡是齐岭村的人，不管老少都得去，让你们去看看怎样放天花。”
古老的汶河从北面山上疾冲而来，到了汶州府，向前是一片硕大的平原，汶河在这片平原上缓慢的流淌，冲出宽四五里的沙滩。
一长串的人被反绑着压过来，魏玉林看到他们，大部分都认识，是一些经常奔走在各个乡村的老党员。
乌云密布在汶河两岸，无数的沙坑摆在这些人面前。梅埠妇救会主任李秀彩站在这些人的队伍中间，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是她刚刚生下的女儿。
被迫去看景的百姓远远的看着，魏玉林觉得此刻的心情犹如天空乌云一般的压抑。
那些团丁们把人都推到沙坑里，用沙子活埋。
他们的铁锹不停的铲着沙，李秀彩紧紧的抱着孩子。
沙子很快埋到他们的肩膀，接着是脖子。人们能看到因为沙子的压迫，那些被活埋的人脸上变得通红，是血流到头上被堵住的缘故。
“放天花！”
当这声残忍的声音响起，让魏玉林经常做噩梦的一幕出现了，团丁们拿着镐头对着被活埋的人狠狠的砍下去，鲜血，真的犹如天花般冲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