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凤儒媳妇的死对齐岭人震动还是巨大的。有着老亲同时又受过陶家恩惠的魏玉林心情更是难以描述。
张俊山带来上面给的结论就是陶凤儒媳妇作为地主婆坏分子抗拒批斗投井自杀。而魏玉林从儿子魏兴田那里了解到完全是她受不了侮辱才投井。
看着一夜白头的陶凤儒,魏玉林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而陶凤儒从当年的趾高气扬变成现在人人喊打的落水狗,巨大的心理落差又如何能够承受。
“玉林,你得帮帮凤儒大哥,他是我们家的老亲,陶先生对你们还有恩!”魏刘氏也不忍心看着陶凤儒如此落魄。
“我如何帮他,这都是陶凤武作的恶,陶凤武在得势的时候得罪了太多人,他下落不明以后,所作的恶就要有人替他来收拾。”
魏玉林看了看泛着同情心的媳妇,无奈的说。
“陶凤武是陶凤武,大哥是大哥,大嫂和小侄女命都没有了,再在齐岭呆下去,我看大哥命也活不长了,要是我看,大哥还不如带着家里人走,树挪死,人挪活,找个地方就能安家。”
魏刘氏似乎早就想到这些。
“你说的也对,若是他们一家人离开齐岭,身无分文,到了外面,别人不知道他们在齐岭的情况,他们不就成了要饭的吗。”
魏刘氏收拾了一大包吃食,让他偷偷的找陶凤儒。
住在四面漏风的看场屋里的陶凤儒一家想不到魏玉林会来这里探望他。
陶凤武渺无音讯,陶凤武的老婆也早就跑到娘家去了,两个孩子留给陶凤儒带着,还有陶凤儒的大儿子。
“五弟,你怎会来看我。”一句话,陶凤儒的眼里热泪纵横。
“大哥,陶先生对我有恩,我不能忘了,当初若不是他据理力争,我和玉峰两个早就饿死了。”
“五弟,以前的事不要说了,我们陶家对不起齐岭,所以我们家要遭这样的罪。”
陶凤儒抹了一把眼泪。
“大哥,树挪死,人挪活,你还会牛痘的手艺,到哪里都能活命。看看这几个小子,长大了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你还是带着他们走吧!离开齐岭,到外面要饭,也省得天天挨批斗。”
魏玉林的话语发自内心。这那些天陶凤儒哪里听到过这样的话。
“可是,我又能到哪里?”
陶凤儒充满无助。
“大哥,想当年,老姑爷爷挑着一副担子到了齐岭,上无片瓦,还不是过起了人人羡慕的好光景,你有这几个小子,到哪里都能过起日子。”
魏玉林劝他,还拿陶老先生的励志故事激励他。
“大伯,我们走吧!我听说了,我娘和我舅他们都到东北了,我们去东北找他们。”
陶凤武的大小子陶登伟低声说。
“登伟,你既然知道你娘他们去了东北,为啥不早告诉我?”
陶凤儒突然生气了,他想不到大侄子还有事情瞒着他。
“大伯,给我捎口信的人不让我说,他说了,除非你要带着我们离开齐岭,不信你问问我弟弟,我也没有给他说。”
“大伯,我哥哥啥也没有对我说。”
“大哥,他们做的对,万一你要走的事情传出去,他们盯得紧了,就怕你出不了齐岭半步,继续留下来,怕是更遭罪了。”
魏玉林赶紧劝他。
“看来,我们真的要走了!”陶凤儒最后下了决心。
“大哥,你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要走今晚就走,万一走漏了风声,想走也走不了。”
魏玉林做事一直干脆。
“对,大伯,我们今晚就走,我娘对捎口信的人说,到了东北,就到呼兰县去找她。”
陶登伟说了地址。
陶凤儒有些尴尬的看了看魏玉林。
“大哥,你放心,我不会透露你行踪!”魏玉林赶紧信誓旦旦的说。
“五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我拜托你一件事,我走了之后,逢年过节,你代我到我祖坟前祷告祷告,我这不肖子孙怕是不能回来了,你给我打送打送。”
“大哥,这个不用你说,陶先生对我大恩,我无以回报。”
魏玉林说着,眼泪也下来了。
“好了,五弟,你回去吧,这些吃食是五弟妹一片心意,我们收下了,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陶家一定报恩,若是没有机会,我陶家人下辈子当牛做马来你家。”
“大哥,这话说的太见外了,你们赶紧走吧!”
陶凤儒答应一声。
“对了,你们不要一起走,你们几个孩子分成两伙,有人从庄东走,有人从庄西走,大哥自己走,出了马石河乡公所管辖地,再汇合在一起,对了,你们不如先到郯城,绕道枣庄,就算有人追你们,也找不到你们走了哪股路。”
“五弟,你说的对,既然走了,就不能让他们找回来。”
陶凤儒识字多,此时有了主意。
从陶凤儒的破场屋里出来,一阵冷风钻到他的脖领子里,魏玉林心里一阵难过,他不知道在这个冬天里,陶凤儒一家能不能扛过严寒,到达他们要去的地方。
看着魏玉林走了。陶凤儒赶紧让孩子们收拾东西。他还一个劲的叮嘱,无论多么破的衣服,都要带着。
家里没有粮食,这一路要要着饭走。所以一定要穿暖和一点,真要是饿急了,吃一点棉花套子也能扛饿。
“大伯,我们现在不能去东北,天越来越冷了,我们衣服单薄,到不了东北,我们就会冻死了。”
陶登伟突然说。
“不去东北,我们又能去哪里?”陶凤儒问。
“大伯,刚才五叔魏玉林来,我没有和他说实话,我娘在东北是真的,但是我们不能去东北,你忘了那年他当民兵连长在我们家闹事的事了吗,万一我们跑的时候,他抓了你去邀功,我们不是上了大当了。”
孩子的话突然令陶凤儒感到一阵可怕。这孩子完全有他爹的心思,但是他突然觉得孩子很有道理。
“没事,你五叔是真心的,我们现在就豁出去,反正留在齐岭也是死,不如走,走的远远的。”
“嗯,大伯,咱不如往南去,过了冬天,再去东北。”
看着陶登伟,陶凤儒突然觉得有了主心骨,如果以后再有事,可以和这个小子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