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三年。
近在咫尺的天山,褪去一半银袍,融化的雪唤醒霍尔果斯河流,溪水叮咚,大自然的歌手唱着一曲悦耳婉转的歌谣。
城市醒了,口罩摘了。大街小巷,人潮涌动,尘世的烟火再次被点燃,一番热闹盎然的景象。
人民公园里,大地绿了,花儿开了,草地在哪日换的衣装,我没有感知。记得前些日子,小朋友们还在这里堆雪人呢。看,那几块儿冰渣,正扭动身子给草地吐露水珠。这可能是冰雪对草地的最后一次润泽吧。
这是一个休息日,公园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健身区域,不同的健身器材上,有不同的人在锻炼。我也想去单杠上甩一甩,看看胳膊还能否承载得起我这不过百的小身躯。
“三缺一,三缺一啊!”几个老人围着一张石头桌子叫唤。他们想玩纸牌,可能缺一个角儿吧。人民公园是很多老人休闲的地方,常见他们玩纸牌、下棋,也有带孙子玩乐,邀约同伴聊天的。
“慢点,慢点,别撞到行人。”一个年轻父亲,对着几个玩滑板车的孩子喊。孩子们玩兴正浓,那听得见大人们的提醒。“嘭咚”一个孩子撞到仰卧起坐的器材上,捂住头哇哇大哭起来。一个大叔正卖力的坐卧,吓得直立起身。哭得哭,笑得笑,场面有点混乱。烟尘地,生活态,百般滋味。
活动筋骨的事儿,今儿就算了吧。看过生活的蒸腾,该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坐坐。人民公园里有两个公厕,公厕里都有书。听说霍尔果斯市每个公厕都有书,我没有挨个去用公厕、去看书,但我是相信的。一座文化底蕴深厚的小城,一座文明气质的小城,离不开书香的浸染。
《城市共享空间》是人民公园东侧的一间书吧。隐藏在高楼绿荫中。红色的砖瓦建筑,白色的格菱窗户。“书吧.咖啡.蒲公英工作站”几个白色的艺术字特别醒目。这是一个承载阅读、茶饮、休息的综合性空间。
书吧里的轻音乐一直在播放,从《彩云追月》到《二泉映月》再到《山野幽居》。每到此一游,进书吧小坐是我的必修课。不知道,我算不算常客,但我见过很多熟悉的面孔。上班累了,锻炼累了,来此驿站小憩,听一首曲子,挑一本书,坐卧在舒适的沙发里,与书中的某一位人物邂逅,诗与远方,都在咫尺,很是惬意。
“来了,姐姐。”一个书友抬眼与我打招呼。今天书吧很热闹,川流不息的人。门外的遮阳伞下,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喝饮料,聊天,看书的都有。
看来,想在外面找个位子坐坐是不可能了。如往常,如厕,再进书吧。幸好,书吧里还有几个空位置。我扫一眼书架,好像多了一些书。或许是被借的书归还了,或许是新添了书籍。为不打扰到书友,我轻手轻脚扒拉着书本,想找咱们的前辈,新疆作协主席刘亮程的书籍看看。到一个地方应先找组织拜访前辈的,奈何山高皇帝远,我一个无名小卒,只能远观,不便进谏。想要了解新疆的风土人情,读前辈的书,或许能找出一些答案。那就从一本书开始吧。此时,《一个人的村庄》慢悠悠地走入我的视线。如获至珍,便找一个角落坐下翻阅。
《一个人的村庄》是著名作家刘亮程的第一本散文集,也是他的散文经典之作。
随着一首《琵琶语》的轻音乐流淌,我走进一个人的村庄,沿着闲人刘二留下的脚印,走进人畜共居的村庄---黄沙梁。刘二跟虫子逗趣,问候枝头的小鸟,看一片叶的舒展,对一朵花微笑;刘二体会老鼠屯粮的艰辛,感受牛马拉车的力量。作者鲜活而充满灵气的文字,无不流露出对苍生万物的滴滴敬爱。
一个人的村庄,我阅读几篇后合上书页,开始发呆。这沉甸甸的书本,我不可能一下子读完,得找时间慢慢读,慢慢走进一个人的村庄。
文字里的风把我的影子吹斜,依着文字的韵脚,我走出大漠孤村。乘着云的翅膀,去了另一个村庄。我瞥见一个小女孩坐在溪边,托着腮。在湖水的倒影里,她在看一片云的浮动,在听一阵风的絮语,在想一滴水的归处......
“姑娘,能否让我进去坐坐。”一老伯左手握着保温杯,右手拿着一本书,对我说。
“不好意思,您请。”不知道自己呆滞过多久,思想云游过多久,算是被老伯拉回到现实。
身旁的老伯精神矍铄,应是退休老干部。一副金丝眼镜,一个不锈钢的保温杯,一本《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书。我挪着身子为老伯屯地方,也在用余光打量。
“姑娘,来的有一阵了吧?看你的书签卡在三分之一。噢,刘亮程的书?他散文写得不错。”老者扭开瓶盖,喝一口茶,望着我手上的书自问自答。
“一朵云下的黄沙梁,也是时间的浮云一朵。吹散它的风在岁月里......如今我还记得。刘亮程用真情复活了黄沙梁,而他的文字复活了很多人的童年,童年里有很多人的故乡啊!”老伯抑扬顿挫轻诵。
“故乡,您的故乡在哪里呢?看样子您不是本地人吧?”我轻声问。“我是四川的,姑娘,知道吧?”“呵呵,老伯,我是湖北的。”我们攀谈起来,轻言细语。
“退休了,您不回四川?”“四川没得亲人啰。我一九五几年来新疆当兵。响应国家号召,转业到兵团,以此扎根在这个地方。开垦荒地,工作生活了大半辈子,习惯啰。”“这里也是您的故乡。能让一个人停下脚步,能让一个人安心的都是故乡。”“有道理,有道理。”老伯解开瓶盖,再喝一口茶。
所谓故乡,就是能卸下防备,面对本真,面对自我的地方。能看到万物,也能被万物所看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