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洛没有说话,他一边思索一边沿着石头走道慢慢踱步,来到花园中间的方格区域。皇帝和郭青兰也随之走了过来。
云洛看着中间区域的石柱,然后又看了看周围区域的石柱,问:“为什么这里的石柱要设计成这个样子?按道理,中间的石柱应该最高,可是最高的石柱却耸立在南边。”
皇帝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设计,这全都是那几个工匠建造的。”
苏云洛抬起头望着南边那根最高的石柱,忽然,他看到公主楼的第三层有一个很大的观景台,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女孩正站在观景台上,她的旁边有一个木支架,支架上面有一块小木板。小女孩一会儿朝下观望,一会儿又用笔在木板上画着什么。
苏云洛问:“她是谁?”
皇帝也向上看了一眼,说:“她叫幽梦,是十公主,也是我最小的女儿。”
“十公主?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呀!”
皇帝叹了一口气,说:“唉,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在娘胎不到九个月就出生了;生得倒是惹人怜爱,却一直不哭不闹不叫唤。我们大家都觉得不太正常,请了十几个太医察看诊治,除了说她天生聋哑,再也讲不出个所以然。后来又寻找了几位特别有名气的江湖郎中,也都无济于事。我还记得有一个郎中给她扎针治疗,她只是张了几下嘴巴,也许是被针扎痛了想叫唤,可还是不能发出一点点声音。她的母亲因此忧伤成疾,郁郁而终。这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我怎么好传扬出去呢?好在天父并没有嫌弃她,不仅治好了她的耳聋,还经常过来教她读书写字,并且教会了她画画。”
郭青兰说:“真是一个可怜而又幸运的孩子啊!”
苏云洛说:“陛下,我可以上去看看她吗?”
皇帝说:“当然可以。但是我不能陪你,因为每次看到她的时候,我都会伤心难过。我总是在心情非常好的时候才会去看她!可是最近又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心情十分不好,我也不愿意让我的坏心情影响到她。我希望我在她心里的印象永远是开心快乐的!”
“好的,我理解您!那我还是自己上去吧。”
“也行!我先去处理其他的事务,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破案!”
“是,我们一定会尽心竭力,争取早日破案,追回国宝!”
皇帝点点头,然后离开了无尘花园。
苏云洛和郭青兰进了公主楼,踏着楼梯走上第三层。
他们来到观景台,望着公主木板上的图画:一座只有石柱和尘土的花园,石头走道上站着三个人。
此刻,公主正专心致志地描绘她父亲的服饰细节。
苏云洛看到这里,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忧伤:眼前的这个花园在公主心里曾经是多么美妙无比啊,而如今或许成为了她心中一个无法抹去的伤痕。
云洛正这样想着,郭青兰小声地问:“洛,你有没有看到图画里面石头柱子顶上的那些小圆圈?”
“圆圈?”苏云洛就仔细看了看,发现柱子上面真的画了一些圆圈,九根柱子上的圆圈数目都不一样。他又转头朝下面观望,惊讶地发现花园的石柱顶端确实雕刻着圆圈。这些圆圈都是同样大小,它们有规律地排列着,似乎隐藏着什么信息。
苏云洛说:“公主画的跟真实景物完全一样。这些圆圈以前被凉亭遮掩着,肯定是看不到的;它究竟代表什么?”
青兰仔细观察了一番,说:“圆圈的多少有可能代表石柱的高低。你看,最高的那根圆柱有九个圆圈,而最低的只有一个圆圈,中间那根有五个圆圈。”
“的确如此,石柱越高,圆圈就越多。那么,当初工匠们为什么要这样设计?这些圆圈以及它们的数量,是不是在向谁传递某种特殊的信息?”
他们看着图画上的圆圈,都在用心地思考。
过了一会儿,郭青兰说:“我好像发现了一个规律。”
苏云洛也说:“不错,我也正在计算核实。”
“这应该是一个九宫数图:每一行和每一列以及两个对角线上的圆圈总数都是一样的。”
“对,我刚刚也在心里认真核实了一遍,都是同样的十五个圆圈。‘十五’这个数字会有什么特别含义呢?”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这跟珠宝盗窃案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目前还真是不好说!既然公主所住之处与无尘花园相邻,那么我想,那天晚上珠宝被盗,公主应该可以觉察到珠宝的光芒在闪烁,并且慢慢地消失不见。只可惜公主不会言语,无从询问啊!”
郭青兰想了想,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纸和笔,写了几个字:“花园珠宝失窃,公主可知一二?”写好之后,她轻轻摸了摸公主的头发和肩膀,把那张纸放在画板上。
公主并不吃惊,仿佛她早已知晓有人到来。她回过头,扑闪着美丽的大眼睛,望了望郭青兰,又望了望苏云洛。她甜甜地笑了笑,拿起笔在自己的图画纸上写了两个字:陶瓷。
青兰甚感疑惑:“陶瓷?公主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信息?”
苏云洛看了看,他注意到“陶瓷”两个字的位置,就在九宫格的正南方位,也就是最高的圆柱那儿。云洛伸出手指在这个格子里面轻轻地敲击了两下,公主就点了点头。
云洛朝下看去,望着花园里那根最高的石柱说:“兰儿,公主是在告诉我们,那个区域有问题。咱们下去仔细地察看察看吧!”
“好的,我们现在就下去!”
苏云洛和郭青兰回到花园,也顾不得尘土弄脏鞋子和裤脚,走进正南区域用心察看起来。可是这里除了碎玉和瓦砾,就依然只有黄土了。
他们走到最高的石柱下面,郭青兰突然大声说:“洛,你快认真看看,石柱上刻着五瓣梅花。”
苏云洛仔细一瞧,说:“不走近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他说完,就沿着石柱向上望去,只见石柱上一共雕刻着九朵梅花,从下到上整齐地排列,间隔也非常均匀,每一朵都是五个花瓣。
云洛想到这个圆柱柱面雕刻的梅花数量和圆柱顶端的圆圈数量都是九,他认为另外八根圆柱也肯定雕刻着相应数目的梅花,就对郭青兰说:“兰,你去看看其它圆柱,数一数分别刻有几朵梅花。”
“好的。”
苏云洛接着围绕这根圆柱慢步走了一圈,然后又在这个区域的各个位置踩踏一番,可是依然没什么发现。他心里想:“这个区域到底有何特殊之处呢?最高的圆柱建造在这里,一定是有讲究的。难道真的是地下秘密通道的出入口吗?”
他又抬头朝圆柱的顶端望去,他忽然间想起了皇帝讲的那句话:“这里每一根石柱原本都有玉石珠宝镶嵌,五彩纷呈,而且顶端都各有一个用彩色琉璃瓦搭建的四角小凉亭,如今却不复存在了。”
“顶端有凉亭?盗取地面上的珠宝,怎么会破坏顶端的凉亭?莫非盗贼是从天而降?”苏云洛在心里问自己,同时望着宫廷建筑的瓦顶飞檐。此刻,他脑海里想到的场景似乎正在空中上演:珠光映照的半空当中,一群盗贼从天而降,落在瓦顶飞檐之上;他们击碎石柱顶端的琉璃瓦,凉亭于是纷纷倒塌;接着他们又飞身进入花园,将所有的珠宝和金砖装进箱子里,然后一箱一箱地吊到空中运走……
正在苏云洛用心推演着当时场景的时候,郭青兰走过来说:“洛,我刚刚把另外八根石柱都看了一遍,每根石柱上都雕刻着有五个花瓣的梅花,也都是从下而上、十分均匀地排成一列。”
“哦,梅花数目各自是多少?”
“都跟石柱顶端雕刻的圆圈数目相吻合。也就是说,梅花的朵数同样代表着圆柱的高度。”
“这样看来,这些数字肯定在暗示什么,只是我们还无从知晓。那你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青兰于是举起一个手掌大的翡翠蝴蝶说:“有,我在中央区域的尘土里发现了这个完整的翡翠蝴蝶。”
苏云洛就接过蝴蝶,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只见这只蝴蝶镶着金边,翅膀上面还嵌着彩色的水晶。
“好一只完美无瑕的翡翠蝴蝶呀,真是栩栩如生!它竟然没有遭到任何破坏,简直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云洛把蝴蝶还给青兰,继续说,“兰儿,这只翡翠蝴蝶,该怎么处理?它也算得上是国宝了!”
“洛,要不咱们把蝴蝶留给公主吧?花园没了,我想她心里会更加寂寞。”
“好。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洛,你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还没有!我们先把翡翠蝴蝶给公主送上去吧。”
“好的。”
他们两人再次来到观景台,郭青兰把翡翠蝴蝶送到公主的面前,公主看到蝴蝶开心极了,连忙伸出双手,将蝴蝶捧在掌心,扑闪着大眼睛欣赏;在她的眼里和心里,这只蝴蝶肯定是有生命和灵性的。
苏云洛和郭青兰看到这一幕,也相视而笑。
公主看了一会儿,又将蝴蝶轻轻地放在画板上。她微笑着看了看苏云洛和郭青兰,然后用手指了指“陶瓷”两个字,又指了指石柱顶上的九个圆圈,接着把手伸向空中,指着正南方向。
郭青兰说:“我似乎看明白了。公主的意思很可能是城南方向有线索。或许城南有个卖陶瓷的地方跟此案有关!”
苏云洛说:“有道理。兰儿,咱们赶紧去城南转一转吧!”
“好的。谢谢公主,我们先走了,以后还会再来看你的!”
公主只是扑闪着大眼睛微笑。
云洛说:“可惜你不会讲话。要是你能讲话,那该有多好啊!”
苏云洛和郭青兰出了皇宫,然后驾驶一辆马车奔向城南。他们一边行驶,一边留意沿途的陶瓷商铺以及跟陶瓷有关的事物。
他们一直来到城楼附近,眼看前面就是大城门了,可是也没看到跟陶瓷相关联的事物。他们于是下了马车,准备找这儿附近的人打探情况。
然而就在此时,忽听前方传来打闹声。他们赶紧跑过去,想要看个究竟。他们转过一个大弯,发现就在城门之前,已经围了一群百姓。
云洛和青兰走近了一看,却瞧见是孟思诗正和一个少年在打斗。只见思诗挥舞淑女剑,少年手持鹤羽杖,两人斗得难分难解,一时未见高低。
苏云洛连忙大喝一声:“住手!都给我住手!”吼声一出,那两人各自收回武器,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少年将鹤羽杖抱在怀里,接着从腰间拿下一个葫芦,自顾自地喝了几口酒。
苏云洛走近他们跟前,看着思诗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打起来?”
孟思诗说:“他驾着一辆马车要出城,我说要检查一下马车,他不肯。我们因此开始争吵,然后吵着吵着就这样打起来了。”
少年把葫芦系好在腰间,说:“我驾马车出城是我的自由,这又不犯法,她凭什么要检查我的马车?再说了,我马车里都是易碎的瓷器,如果被她不小心打坏了,她到底能不能赔得起呢?”
苏云洛听到瓷器,顿时觉得有点门路。他连忙笑着说:“这位小侠士请不要见怪!”
少年看了看苏云洛,问:“你又是谁?跟她什么关系?”
“我是蝴蝶门的新任门主苏云洛,这位姑娘是我的属下。最近皇宫珠宝失窃,为了防止珠宝被偷运出城,我就派她在城门附近巡逻,盘查来往行人和车辆。没想到会与你发生冲撞。”
少年于是看了一眼孟思诗,说:“我看你年龄不大,却原来是个追捕,而且是个不讲道理的追捕。”
孟思诗一听这话,就发怒了:“你居然敢说本姑娘不讲理?你若是好好配合我检查,又怎么会打起来呢?”
“可是当时,你也没说你是追捕啊。拦下我的车就只说要检查,我哪知道你是不是想趁机抢我的东西?”
“你,哼!”
苏云洛说:“好了。思诗,不要再吵了!诗墨呢?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
“我在跟这个人理论的时候,诗墨就回去找姑姑了。”
“难道他没有叮嘱你,不要乱来么?”
孟思诗忽然觉得脸上一热,就低下头小声地说:“叮嘱了。”
少年听到她这样讲,于是嘿嘿一笑:“你瞧瞧,都叮嘱了还要跟我动手!”
“明明就是你先动手的好不好?”
“你要动我的马车,我只是拦住你而已。”
“哼!我不管,就是你先动的手!你不让我检查,谁知道你马车里装的是瓷器还是珠宝?没准儿,瓷器里边就藏着珠宝呢!”
少年听完哈哈一笑,说:“你想看看是吧?本少爷偏偏不让你看!”转头又朝向苏云洛,“门主,我这马车里都是瓷器;有没有私藏珠宝,只让您一个人检查!”
苏云洛说:“小侠士年纪轻轻,还是明白道理的。多谢你能够配合蝴蝶门的调查。”
“我这也是没办法,免得有人说我是盗贼。”少年说着看了一眼孟思诗。思诗气得不想理他。
苏云洛见状,笑着说:“呵呵,都是一场误会。请问小侠士尊姓大名,家住何方?”
“我姓陶,名叫九夫。我家住在城南,平时贩卖些瓷器,运到乡下去换些银两。”
苏云洛听到“陶九夫”这三个字,猛然间想起了公主指着图画上的“陶”,又指着石柱上面的九个圆圈,而此人恰恰又跟陶器有关;他心中就暗自琢磨:“公主所暗示的信息难道就是指眼前这个名叫陶九夫的少年?他与公主是不是有过什么交往?他跟花园珠宝案到底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公主不直接写出陶九夫的名字呢?难道她是有什么顾虑而不敢直接写出来吗?”
苏云洛这样想着,就对陶九夫说:“哦,原来你叫陶九夫啊!想不到,你一个商人也有这么好的功夫。”
陶九夫笑了一下,说:“现在做点买卖并不容易,都是小本生意,我就靠这个养活自己。只是从城外到乡下的路途比较远,我跋山涉水,穿林越泥,还经常会遇见劫匪强盗,没点儿功夫怎么行呢?”
“确实不容易啊!这样吧,今天你这一车货,我蝴蝶门全部买下来,就当是对你的补偿。麻烦你跟我们一起,把这些瓷器送到西绿堂去。”
陶九夫说:“好,多谢门主!今天我就不用跑远路了,只要您出得起银子,卖给谁都是一样。”
“银子当然不是问题啊,你大可放心!蝴蝶门刚刚重新组建,西绿堂也正需要配置一些物资用品。”
“苏门主真是爽快!”
他们如此讲好之后,就驾驶着马车来到了西绿堂。
文秀霞叫来十几个追捕,将瓷器一件件从马车上卸下来,全部小心翼翼地搁置在地上。这里有盘有碗有茶具,还有陶罐瓷盆和花瓶等等;都是日常生活用得着的物品。
文秀霞说:“青兰,我们一起来清理吧!清理好了再洗一洗,然后让他们那几个人搬到相对应的地方去。”
郭青兰说:“好的。”
孟思诗说:“我来帮忙,看看我能不能从里面找出珠宝来。”
陶九夫听了哈哈一乐:“你还是念念不忘啊!行,如果你从这些陶瓷里面找到珠宝,我就不要银子,全部白送!”
“好,这可是你自己讲的。我还就不相信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呀,等着瞧!”
郭青兰摇摇头说:“思诗,你怎么这样倔强啊?我看九夫与你打斗的时候都手下留情了,你还这样不服气!”
思诗说:“兰姨,你不知道,我可没有让他手下留情啊!”
“好啦好啦,我们大家还是快快清理吧,最好是赶在天黑之前清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