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家长和学生们经过紧张放松期的调整,又开始忐忑不安地等候成绩发布日。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不到了可以查高考成绩的这一天,国梁一大早就被叽叽喳喳的喜鹊叫醒。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庭院,闪着亮光的葡萄叶和泛着青红的串串葡萄显得格外引人。
国梁轻轻地起床,洗漱完毕,扛起锄头走出家门,今天他要去自家的黄豆地里去除草。早去早归,一向是他干农活的习惯。街上虽然显得空旷,零星走动着早起的村民,但却不乏勤劳的生气。国梁有时会给遇到的长辈们礼貌地打招呼,得到的赞许的话语和眼光。来到地里,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田野冒着薄纱晨雾,挂着晶莹露珠,像是一幅美轮美奂、不断变幻仙境图。国梁顾不得欣赏美景,全神贯注地投身到绿海中,认真仔细的开始除草。
“您看国梁这孩子多勤快啊,每次下地都见他一大早就开始干活了,哪像咱们的孩子,起个床吃早饭,还得让我们喊几遍!”国梁身后传来邻地大婶的说话声。
“大叔、大婶,您们也这么早也下地了!”国梁停下来,直起身体。向身后离自己有50多米,正在为棉花喷洒农药的邻地夫妇打招呼。这对夫妇家的孩子与国梁同龄,由于上面有两个姐姐,被父母十分的溺爱,几乎不让他下地干农活,但是学习成绩却不怎么样。
“嗯嗯,您家的黄豆秧长势不错!”中等身材,头花有些斑白的大叔夸到。“这叫人勤地不懒!”紧跟其后,带着防护帽沙的大婶接过话茬,沉重的农药桶压弯了她那瘦弱的身躯。
庄家地里下地干活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还传来吆喝耕牛的声音。等国梁锄完自家的黄豆地时,汗水已经湿透了衬衫,裤腿上也被露水打湿,粘上了泥土。锄地可不是轻松事,要俯下身体,前腿弓,后腿撑,两手分开拿,配合稳妥,下锄头要稳准细致,拉锄头要掌握力度。既要除草,又要确保不伤害秧苗。回到家,他换洗完后,匆匆忙忙吃完娘准备好的(刀切馒头、蒜泥、清炒豆角、疙瘩咸菜)早饭,已经是上午10多钟。他用手机开始查自己的高考成绩。“娘,我考了668分,可以报考京城政法大学了!”国梁兴奋地对进屋忙碌的娘说。
“好好好——,他爹、丰儿,快来看”您哥可以上京城政法大学了!娘放下手中的活,眼里闪着泪水,冲出门外,朝着庭院里喊着。大家一下为了过来,整个庭院里被高兴的氛围所充溢。
“大姐,我哥的分数出来了,考了668分,估计可以上京城政法大学了!我哥真是太牛了!”国风兴高采烈地及时把这个消息用手机汇报给大姐。
“这太好啦,您告诉咱娘,我们一家中午去家里吃饭,庆祝一下。”大姐也是欣喜万分。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整个村庄的人们,甚至全县到省城的教育系统,都知道了国梁这个名字。祝贺道喜的源源不断。来到学校微机房,国梁在班主任和其他校领导的陪同下,完成了报考程序,第一志愿是京城政法大学。
接下来的日子,国梁和家人开始了被追捧的生活,小小的庭院常常人满为患。
这天中午,好不容易摆脱新闻媒体围追的国梁,应约回学校办事。这时中考成绩刚公布出来,学校里人山人海,堆满了来填报高中的家长和学生。大家面目喜唉参半。
“校长,您就收下我家孩子吧,他平时考试都在560分以上,是年级前十名的学生,这次中考,不知怎么得,发挥不好,考了510分。”国梁经过校长室时,看到已围满了神态着急的学生家长。从校长室里传出一位女士的哀求声。
“不行啊,咱们要按章程办事,其他学生家长都在看着呢。”留着增光正亮、一丝不苟发型的女副校长和蔼地说。
“唉,分数倒是可以上中加国际班,可是要交3万多,三年下来得要近5-6万。就我们家境怎么能拿的出来!”穿着简朴、头发夹杂白发的中年妇女边说着边走出校长室。
“大姐,您可以去实验中学看看,这个分估计行。”一位穿着时髦得体是俏丽女家长好心的提醒到。
“真能行吗?”“可以的,我刚给那边负责招生的老师咨询过。”“那我去试试,谢谢您!”“尽快去吧,别晚了,不用谢,为了孩子,我们当家长的都不容易,我几乎把可能上的学校给打听个遍!昨天,为了给孩子找学校,冒着雨,我们一家开着车在蜿蜒盘旋的窄小山路上穿行,您说我们当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生怕发生泥石流或车祸!”“您们真够费心的!我们也为了等校长,坐在操场旁的椅子上有2个多小时,到现在还没有吃早饭!再次谢谢您,我们去实验学校去,再见。”两位家长聊完,又各自为孩子上学的事继续去操心尽力。
国梁心头一阵酸楚,这场景让他深深感受到家长和学生受教育的来之不易!不要说堆积如山的学习教材辅导资料,也不要说各种培训机构的铺天盖地广告营销,更不要说逐年增长的高额上学费用,每一样都让学生和家长压得喘不过气来。市场化运营、功利主义教育真是祸国殃民!因为它改变了教育社会福利和公益的本质属性。它让学生和家长痛苦不堪,从而导致人性的扭曲变恶,社会风气堕落。国梁按照校领导的意思,接受了一些媒体的采访,并和前来“取经”的社会名流家长谈了自己的学习心得,同时也接受了家长们的一点多到几万元“好意”,这让国梁特别感谢校领导的良苦用心。
“大姐一家来了——”。这天,阳光明媚,鸟儿欢悦,绿树轻轻舞动树叶,国梁刚吃完早饭,听到大门外有摩托驶进的声音,他隔着卧室的窗玻璃老远就看到姐夫鲁德推着摩托,大姐抱着小外甥鲁宇来走亲戚,于是他走出房门迎了出来,并在院内喊了一声。
“来,我的乖宝宝,让姥娘抱抱!”娘从大姐怀里接过外甥鲁宇,小外甥鲁宇乖巧地张着小手搂住姥娘的脖子,用娇嫩的小脸蛋紧紧贴在她的面颊上。
“国梁弟,通知书寄来了吗?”姐夫鲁德关心地问。
“还没有,估计最近几天吧!”国梁心里有点打鼓地说。
“现在,我已听说已有不少考生接到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大姐顾虑地说。
“是啊,我一看到送信的就问,不过他告诉我最近送的都是省内大学的或是提前招生的。”娘边哄小外甥鲁宇边说。
“可能是外地的大学下发通知较晚或着是在时间上耽搁地较长。”国梁分析道。
国梁忙着给他们沏茶,娘和大姐在一旁边聊天边逗着小外甥鲁宇玩。
“哥——,您的京城政法大学的入学通知书来了!”国丰人还没进院,就兴奋地高声喊叫起来。
听到喊声,大家一下都涌向大门口。国梁看到邮递员正拿着一封挂号信面带笑容地在望院里张望。
“我是国梁,这是我的身份证。”国梁早就听说收信要看身份证,于是回屋把准备好的身份证拿来递给邮递员。邮递员看了看,然后把信件和身份证交给国梁,他还乐呵呵地说“祝贺您考上了京城政法大学,这可是双一流的大学,全国的名校啊!”
“谢谢!”国梁在交接单上签上名。家人和围上来的邻居都笑着前来祝贺!
“辛苦您了,请抽支烟!”国梁的姐夫鲁德给邮递员和围观的人们散发香烟,并亲自给邮递员点上。
大家送走邮递员,便走进院内,国梁小心翼翼地拆开信,然后让大家仔细地看起来,有些人还七嘴八舌的不时说夸奖话。
“看哪,我们的村领导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我们村出了个京城状元,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支书带着几个村干部前来祝贺。
“托大家的福,请抽烟!”
国梁的爹赶紧给他们递烟,然后让到屋里坐下,把水给倒上。由于领导的到来,冷静多时的农村小院顿时热闹起来。国梁悄悄地走出家门,碰到他的人大多都高兴地向他道贺!
他轻快地来到离家不到一里路的古运河河边,这是他从小到大常来的地方。古老的运河由于改道而被毁弃多年了,宽大地河堤被压平,两边盖得是农家院,河床大多被柳杨树覆盖,只有不到十米宽的河沟在流着水,它已失去了气势恢宏、往日船来船往的热闹景象。国梁平常喜欢在这里玩或是看书,这里给他带来了无限的生活乐趣,增添了不少色彩。有多少次,国梁在此徘徊;又有多少次,在他面对挫折时重新让他振作起来。
国梁沿着小河边的青草地轻松地散步,有时还会停下来,抚摸一下身边的树干。甚至他弯下腰来捡起一片瓦砾,用手一甩,瓦片划过水面,激起一长串涟漪。
“国梁——”一声熟悉的女孩声音引起了国梁地注意,感觉到后面有人用手碰了一下,他不由地回过头来。
“杨梅——是您!”
“怎么,接到通知书也不去告诉我一声!”杨梅故意显得有点生气。杨梅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俊俏的脸上荡着喜悦的笑容。
“还没顾得上,您接到了吗?”
“刚接到,是上海的一家二类大学!” 杨梅脸上有点沮丧地说。
“祝贺您,上海可是一个繁华的大城市,看来您要做精明的上海人喽!”国梁笑着说。
“可惜我们要各奔东西了!虽然我也报了北京的学校,可并没录取我啊!” 杨梅情绪有点低落地说。
“这是我们无法决定的!不过,这样也好,假期里我可以到上海旅游,您可以给我当向导嘛!国梁宽慰她说。
“也是,我也可以去北京找您看看天安门,逛逛北京城。”杨梅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一双美丽的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国梁,国梁也心花怒放地看着她,然后大家都会心地相视而笑。
两个年轻人带着对未来的希望,并肩走在一块,有时手臂还会碰一下。鸟儿叫得更加欢快起来,河面上的鸭子在水里呱呱地叫着、闹着,好一副美丽的自然画卷!
回到家后,娘告诉他,村里的干部每人都给他送了些钱,还有要好的邻居们,大概共有2千元。爹用一个小本清楚地记上,日后好报答人家。然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午饭,娘和姐专门准备了一桌相对丰盛的饭菜以示庆祝。
“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国梁弟也喝杯青岛啤酒吧!”姐夫鲁德破例也给国梁到了一杯啤酒。平常都是姐夫鲁德和啤酒,爹喝白酒,国梁从没沾过酒。
“是啊,值得庆祝,我也沾哥的光,也来一杯!”国丰笑着也给自己到了一杯啤酒,结果惹得大家一阵大笑。在姐夫鲁德的提意下,姐和娘也各自倒了一杯长城葡萄酒,然后大家一起举杯庆祝。
“这么多年,父母为了我们长大成人和学业有成,没少花费心思和精力,我们敬二位老人一杯酒。”见大家吃过一些菜,姐夫鲁德又举起第二杯酒,于是大家又兴高采烈地喝过第二杯酒。
“姐夫鲁德和姐也为了我们家任劳任怨,操心尽力,我和丰弟敬您们一个酒。”国梁站起来看了一下国丰,然后态度真诚地向姐夫鲁德和姐举杯敬酒。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是应该的,应该的。”姐夫鲁德笑着说,然后大家一口喝下。
吃过饭,大家又开始商量如何筹集学费的事。姐夫鲁德说他会承担大部分,爹说他们的经济也不富裕,他会向有点经济实力的亲戚去借。直到天快要黑下来,姐一家三口才开着摩托车回家。
自从国梁接到入学通知书后,国梁的爹就一天到晚的外出帮他借上学的费用,连生活费加上,需要1万元左右。虽然这个数目不算很大,但对于欠债的家庭可谓是雪上加霜!亲戚邻居都不敢借给,生怕还不起,拖得时间长,有的出于面子,给个两三百算是道喜钱。眼看着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开学了,可国梁上学的钱还差三千多!
“国梁,您去您姨家去看看吧,您爹曾得罪过人家,不好意思去。”娘这天吃过早饭对国梁说。姨家住在城里,开着一家百货批发部,相对还是比较富裕的。小的时候,国梁常跟着娘去她家玩,上学后国梁很少再去她那里。后来爹做生意赔本后,曾借过钱,不知道为什么给闹翻了。
在娘的一再催促下,国梁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城里姨家的批发部门前。姨家的批发部很气派,在繁华的商业地段,据说两层门面房是自家买下的。巨大的灯箱广告牌上写着丰业百货批发部,门口停着几辆货车和小轿车。
柜台前站了十多个来批发货的人,在柜台的后面几个年轻的小伙和女孩在忙碌着。国梁站着看了一会,没好意思打搅。
“请问,您要什么货?”一个留着松鼠尾发型的小女孩礼貌地上前打招呼 。
“不——不要什么!我是来走亲戚的。”国梁不好意思地说。
“您们老板娘在吗?”国梁问。
“在后面呢,您是她什么人?”
“我叫国梁,是她外甥鲁宇。”
“您等一下!”女孩笑着说,然后转身朝后门走。
“您跟我过来吧!”不一会,女孩回来对国梁说。
国梁跟着女孩来到后院,才发现后面是一个气派的居民区,每栋楼都在十层左右。国梁和女孩走到一栋楼八单元门口停下,门口站着保安,女孩熟练地拨了一下门号,听到里面应声,门就自动打开了。他们进门上了电梯来到818号门口按响门铃。一会,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把门打开,她显得一副富太太的模样,皮肤白皙,卷发披肩,身上散发着香水味。
“国梁,快进来!”她满脸笑容地说。
“姨好!”国梁拘谨地打了声招呼,然后脱了鞋跟她进去。
看大的客厅被装饰的富丽堂皇,硕大的珍珠灯吊在中央。大屏幕的液晶电视,和摆放讲究的工艺品。高档的沙发把客厅衬托的很有品位,国梁在姨的指引下,坐在茶几偏右的沙发上。一会给端来一个果盘,并随手递给他一罐百事可乐。
“听说,您被京城政法大学录取了——!”姨挨着国梁坐下。
“是的,您看,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国梁从兜里拿出信封递给她。
“不错,嘿嘿,不简单!”姨笑着夸奖道。
“您娘,最近身体好吗?”姨关心地问。
“还可以,就是比较瘦!”国梁有些心酸。
“唉,她可跟着您那不增气的爹受罪了!”姨有些气愤。
“您看我,整天忙的,也顾不上去看她!您们要多帮一下您娘干些活。”姨叹了口气。
“不说这些了,您快喝些饮料,天挺热的!”
国梁打开可乐喝了一口。
“您过几天要去北京上学了,都收拾好了吧?”
“嗯——”国梁说。
“北京是个大地方,我们去玩过几次。尤其是到故宫、长城去过。挺好玩的,您要去看看。”姨兴高采烈地描述着,国梁静静地听着。
大概过了一个钟头 ,国梁也把可乐喝下了。碍于面子,他始终没有提借钱的事。
“姨,我还有其他事情,我要走了。”国梁看到没有什么话可聊了,于是礼貌地对她说。
“吃了饭再走吧,我给您要几个菜,一会就送来!”姨说着就要打电话。
“不用了,改天再说吧。”国梁坚持说。
“那您等一下。”姨看拗不过,转身到其他房间去了。过了十多分钟,她一手提着两个礼品盒,一手拿着一个红包出来。
“这是给您的贺礼,权当做个路费!这是给您娘的,我也没时间去看望她。”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国梁推脱了一下,就收下了。回到家以后,娘打开红包一看是500块钱,气得她直骂姨。
晚上,一家四口在一起吃饭。国丰突然说:“干脆我还是不上了,我外出打工来供我哥上学如何?”
“不行,您小子不上学能干什么?”爹一口回绝。
“您们没看到很多没学问的人不照样做生意能发财致富?何况我还是高中生呢!再说,学费这么贵,就是上完大学,不照样为找工作发愁!”国丰满不在乎地说。
“咱家不挣那种钱,学费的事您们别管了,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您们上出学来。”爹脸变得铁青,几乎要发火。
“吃饭吧,大家都少说两句。”娘劝说到。
“丰弟,爹说的对,上大学后,我可以利用课余时间去打工,也能给家里减轻些负担。”国梁安慰弟弟。
“可这眼前的问题怎么解决呢?”国丰无奈地说。
“这也用不着您操心,好好把您的学习搞好就行啦。”爹打断他的话。
国丰不说话了,大家继续吃饭。
“国梁,快起床!您弟弟外出打工去了!”第二天一大早,还在睡梦中的国梁迷迷糊糊的听娘在院里喊。
国梁急忙穿好衣服来到院里,看到父母着急地团团转,娘手里拿着一张纸。
“这是他留的!”娘递给国梁。
二老,哥!
我到省城去找搞装璜的同学去了,等开学时,我再回来。请您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我干活了,我会给家里联系的!父母要保重!哥,您上学时,我可能赶不上送您,您可要给咱家多争气!
国丰
2003-8-28
国梁看了心里酸酸溜溜的,他转身回屋穿好衣服,推出自行车。
“您干什么去?”爹问。
“我到车站把他追回来。”国梁边说边出了门。
“老天呀,我这是做的什么孽,为什么去想着发大财啊,连自己的孩子上学的费用都供不起!”爹颓唐地抱着头蹲在地上。
“他爹,这也不能怪您,怪就怪在咱太相信人呀!”娘安慰他。
当国梁赶到车站时,去省城的车已经离站半小时了。
两天后,国丰打电话过来,说自己已经在跟着邻居家民哥在干活,每天管吃管住外给80元钱。娘哭了,只是不住地嘱咐他多注意安全,别累坏身体。
再说国丰,他只身一人来到省城,按照昨天电话里邻居民哥给的乘车路线和工地地址找了好长时间才见到满身都是涂料和尘土的他。
“我已经和带工的老刘头说好了,咱们去见见他,给安排个活。”中等个,黑红脸庞的民哥说。
“好吧,给您添麻烦了。”国丰不好意思的说。然后背着行李包跟着他去简易房里先把包放下,然后从包里掏出一条金大鸡香烟和两盒散装的。
“哥,这是给您的,我顺便给您们领导带了条烟。”国丰把两盒烟递给民哥。
“您小子还真行!”邻居民哥眉开眼笑地说。
然后他们俩有说有笑地去见带工的。
“刘头,这个就是我的邻居国丰,高中生!”民哥大声地对着坐在办公室茶桌后面喝茶的一个五十来岁、花白头发的精瘦老头介绍道。
“领导好,这是我从家带来的本地香烟,您看抽习惯吗?”国丰恭恭敬敬地喊道,然后把拿在手里的香烟递给他。
“什么鸡巴子领导,叫我老刘就行。不错,小伙子挺精神。哪您就带他干一段,帮您打打下手,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刘头对邻居大哥说。
“好咧!那工钱怎么算?”民哥谨慎地问。
“按二级工开!”刘头想都没想就爽快地说。
“二级工!多谢刘头——。国丰,赶快谢谢领导!晚上我请您喝酒。”邻居大哥乐呵呵地说。
“算了吧,我请您们吧,只要把活干好就行啦,别他妈的给我添乱子。”刘头摆摆手。
“好咧,哪我们干活去了。”邻居大哥和国丰出了办公室。
“您小子真行,活没干就搞了个二级工待遇和我这个都干了三四年的一样!邻居大哥羡慕地说。
“这还不是靠您的面子,等我拿到工资我请您去喝酒!”国丰笑着说。
“这不用了吧。”邻居大哥一下来了兴趣。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的径自回宿舍换衣服,然后再去盖好的毛坯房工作。他们干的是粉刷墙面的活,虽然不是太重的体力活,但却很脏。一开始,国丰不习惯灰尘飞扬、大汗淋淋的环境,但一想到挣钱,他就咬着牙坚持下去。由于长期和民工在一起,他很快学会了刮腻子。同事也学会了说脏话,喝酒。他机灵、会干,很快成为大家喜欢的人。所以也就不再干活,只是跟着刘头去买料,钱也不少挣。难怪刘头乐滋滋地说:“这小子鬼机灵,以后肯定是能混出个名堂的!”…….
这天晚上,天很闷热,一丝风都没有,星星欢快地眨着眼睛。身体疲惫的国梁正坐在卧室里看书,娘喜形于色地推门进来。
“国梁,我给您商量个事!”娘高兴地对国梁说。
“娘,什么事,看把您高兴的!”国梁有点摸不清头脑,自己已经很少见到娘如此兴奋过。
“是这样的,您刘光婶娘家有个侄女,比您大两岁,现在在上海一家服装厂当经理,人长得既机灵又漂亮,家里正帮她物色对象呢。还有,她爸爸是咱们县公安局局长,她妈妈是一个工厂的党委书记。人家可是家大业大,有权有势的。这女孩的爸妈打算给她找一个重点大学的大学生,不问门第高低,只要她女儿看得上就行。您刘婶觉得您的条件挺适合他们的,所以明天打算带您去相亲!”娘津津乐道。
“娘,我现在哪有心事往这方面想啊,再说,上学的钱还没有凑够呢,咱家哪有钱去相亲!”国梁着急地说。一是他把精力都放到学习上了,二是订婚在农村男方要花很多彩礼钱给女方的。
“孩子,我给您说了,人家不要钱,如果看上您,有可能会帮您完成学业的,您以后的学习生活就会有保证了。您看人家王攀,不是因为找了一个教授的妹妹,不但帮他降分上了大学,而且还由女孩打工供他上学呢。”娘耐心十足地劝说到。
“娘,我可不愿吃软饭,以后我怎么在对方家抬起头来。上学的钱,我会利用勤工俭学的方式来解决的。”国梁怕娘担心反过来安慰她说。
“孩子,您真不懂事,您看我和您爹都没有能力挣钱了,京城的学费、生活费又太贵,咱们这个家底不可能供您上完大学。再说,这个社会即使您上完大学,还要托人找关系安排工作,难着呢!娘只是求您,明天去碰碰运气,看看人家能不能看上您,真要是成了,咱们家算是烧高香了!”娘有些伤感,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何酸涩。
国梁不想让娘为了自己的固执己见而伤心,再说她也是为自己好。不管怎样,还是答应她吧,就像娘说的那样,成不成还是另一回事。
“好吧,我可以去试试,只这一次,以后您再也别跟我提相亲的事了。”国梁无可奈何地说。
“这就对了嘛,我跟您刘婶说去。”娘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国梁,您刘婶说了,明天上午他们家来人到刘婶家,到时她会来叫您过去。”大概过了半小时,娘喜笑颜开地回来告诉国梁。然后,刘婶和爹娘交给国梁一些见面礼节,并告诉国梁怎样去和女孩家进行交流。
第二天,国梁家很早就吃过早饭,爹娘把家里还给收拾了一遍,生怕女孩家的人来家看看,娘还特意从邻居家里为国梁借了一套西装。说是穿上,国梁显得更中看。
大概上午11点左右,刘婶让国梁过去。国梁穿上西装还别说挺有派头,看上去英俊十足。由于和刘婶家离得不远,用了不到10分钟就到了。在去的路上,让他难为情的是他被杨梅的爹给看到了,国梁羞愧地把头低下,连招呼都没有敢打就快步走过去。
“国梁,快叫叔叔。”国梁刚进刘婶家的堂屋,刘婶就帮着把他介绍给坐在八仙桌旁边喝茶的一位身材威武、浓眉大眼、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
“叔叔好,请抽烟!”国梁笨拙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中华烟来,抽出一支不好意思地递过去,然后打着火机点烟。
男子把烟点着,面带笑容和气地说:“坐吧。”国梁在刘婶地示意下坐在下右侧的沙发上。
“您父母身体还好吗?”男子和蔼地问。
“还好,谢谢您。”国梁有点腼腆地说。
“听说,您马上就去北京上大学了,挺有出息嘛。”男子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些。
“嗯——,谢谢叔叔。”国梁谦虚地说。
“在学校里,交过女朋友吗?”男子不经意地问。
“没有。”国梁木讷地说。
“我们的国梁,可是村里的学习状元,人又老实肯干,我们可喜欢他了。”刘婶在一边帮着国梁说话。
然后,刘婶开始和男子聊天。国梁很不自在地坐在一边听着,也不知是天热穿的太厚,还是紧张,汗从他的脸上流下来,他用事先准备好的手绢轻轻地擦掉。
后来,男子又和国梁说了几句话,国梁也不知怎么回答的,男子借故外出。然后一位穿着时髦,显得比较精明干练的美丽佳人轻盈地含笑走进来,她还戴着名牌手表和项链。她冲国梁笑笑,然后坐在国梁的对面沙发上。国梁显得更拘谨了,他也礼貌性地朝对方微笑一下。
“您到过上海吗?”女孩不经意地问他。
“没有。”国梁说。
“上海好玩的地方很多,环境也比较美。京城政治文化氛围浓,可环境不算太好。听说在你、你、京城上学的费用很贵,不知您怎样打算的?”女孩面对微笑审视似地看着国梁。
“我现在已经想好了,可以利用勤工俭学来完成自己的学业。”国梁突然自信地抬起头。
女孩很赏识地点点头。“您自己做好计划了吗?以后从事什么职业?是不是有出国的想法?”
“还没有,因为我现在还不了解大学的生活。至于职业可能是法官吧,出国的事没有想,再说,根据现在的家庭状况很难预料。”国梁渐渐开始有些自然了。
“当法官有什么好的,一辈子受穷,还不如当个大企业家,做个富人。”女孩不肖地说。
“当法官可以维护法律的尊严,主持正义,这和钱好像没有多大的关系吧。”国梁显然有些激动。
“反正我是不赞成。”女孩一本正经地说。
然后两个人又谈了一些另外的话题,但两个人总觉得分歧越来越大,谈不到一块去。国梁对女孩没有一点感觉,就像生活在两个相互抵触的社会一样,他们的谈话更像是一场辩论。
后来刘婶进来,两个人才停下谈话,女孩转身离开,国梁也礼貌地向刘婶道别。
回到家后,他如释重获地长出一口气。也不知刘婶和爹娘说些什么,反正后来就没有音信了,国梁的爹娘也没告诉他。直到一次娘和国梁谈心,国梁才知道,女孩嫌弃国梁的大男子主义和倔强。女孩的爸妈认为国梁如果成了他们的女婿肯定不会到他们家去住,也不会听他们的安排。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据说,后来这个女孩找了一位大她二十岁的离异老外并跟着出国了。
晚上的时候,穿着白色连衣裙,精心打扮过的杨梅来国梁家玩,国梁的娘热情而不太自然地接待了她,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开,以便让两个年轻人好好聊天。
“国梁,今天打扮地那么正式去干什么了?”杨梅心直口快,心里酸溜溜的,见国梁的娘一离开便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唉,被迫去应付一门亲事。”国梁不敢隐瞒她,苦笑着说。
“相亲?!都这个时候了还….,怎么样?人家看上您了吗?”杨梅欲言又止冷冷地问。
“唉,还不是被钱给逼的。人家看上我才怪呢,我长得不帅,又不会讨好女孩子,还又不太爱财,门不当户不对的。”国梁自我嘲笑地说。
“我说也是,多难过的门槛都坚持了,可不能被金钱给击倒,那您到底怎么想的。”杨梅的语气缓和了一下。
“压根就没想通过婚姻解决上学难的事,放心吧,我才不会吃软饭呢。”国梁笑笑看着杨梅。
“这才像是我认识的国梁呢,来,咱们一起合计一下,看看怎样克服没钱上学的现实。”杨梅显得很郑重地说。她如释重荷的脸上也逐渐得阴转晴。于是两个人开始七嘴八舌地研讨着规划未来如何完成学业的事,经过一番商讨,他俩最终想好了可以利用勤工俭学的方式、方法来达到完成学业目的。
“喂,国梁,可别让您父母再操给您定亲的事,这可是目光短浅的行为!”杨梅临离开国梁家的时候叮嘱他说。
“放心吧,我会说服他们放弃这种想法的,即使他们坚持,我也不会同意和配合的!”国梁语气坚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