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大院楼房一楼门外的露天楼梯下,有一个半圆型拱形的洞,形似陕北的窑洞,机关的人戏称它为延安窑洞。
洞有一人多高,里面堆满废弃什物,还有关经理家的煤袋子。里面常飞出一些虫子、老鼠流窜。金燕看到这闲置的洞是个卫生死角,做个厨房挺好。一来打扫了卫生,消灭了虫子、老鼠,清洁了环境,二来坐在院子里吃饭舒坦。于是金燕叫小贝、桃花帮忙用了一天打着了垃圾,收拾完杂物。
第二天中午歇晌的时间,老赵头到楼房口看看,抽着雪茄,见金燕在延安窑洞忙活,呵呵直笑:“金会计,你怎么收拾这干啥?”
金燕说:“这里的卫生是个死角,没人用没人管。我们只放些煤,也没有物尽其用,再说,坐在院子里吃饭,敞亮,热闹。家里的那灶房一窄溜,施展不开。放到这,你来还有院子里同志们想吃口家常饭菜顺路来去吃吃尝尝多方便。坐院子里吃饭,从小习惯了,吃得热闹,大伙嘻嘻哈哈,吃得多。”
“我来帮帮忙。”老赵头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得先报名入册,我这人爱吃,也变变口味,尝尝家的味道,吃吃咱小贝家的饭。”
“你是美食家,那没的说,凑热闹,吃饭有味。”金燕两手和泥。
董大厨走来,见老赵头乐滋滋地在窑洞里干活,调侃地说:“以后别来吃我做的饭了。”
“吃,人间的美味,哪能挡住。我也得时常变变口味,离开家里的味道多年了,心里时常还想那么一口,还总是忘不了,你说怪不怪?骨子里就是穷命,心里还总是在想。”老赵头脸上浮现一丝忧郁的表情,眉毛挤成疙瘩。
“食堂的饭菜好吃么。”小贝插嘴。
“小贝你还小,这个你不懂。我说老赵头,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小时候家里的味道,就像一把刀把心哗啦,留下一道刻骨铭心的烙印。一吃到家乡的味道,心里就难受的不得行么……”小贝妈说道这里,悄悄用胳膊蹭蹭眼睛,“虽然我天天在做饭,就是家里的咋也寻不着了。不能想,地道的家乡饭,一闻第一口,眼泪就要掉下来……”董大厨说着,眼睛有点潮湿, “小贝你不知道,那种味道,人不敢闲下来,或着躺床上要睡觉,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像演电影一样一遍遍在你眼前过,一幕幕翻过来倒过去,是你不得安宁……”
“还有这样的烦心事?”小贝蹲在那里听,静静地想。
“那种饭一吃,就想起爷爷奶奶、老爹老娘,兄弟姐妹,想起家里的房舍、院落,鸡鸣狗跳,耳朵边响起秦腔,”老赵头低着头,手里活着白粉泥。
“你别看我成天做这做那,有时候,我还真想小时候吃得红薯叶、野菜……”小贝妈抬起头说。
“哎,看你们说得动情的。都一样,一吃到小时候的味道,就想起家里……”董大厨给老赵头递着墙泥,“好的,我闲了也来这里给你们炒几个家常菜,让你们尝尝家里的老味道。”
“嗳……”老赵头叹着气低下头,挽起袖子,手里抓把泥糊到墙上。
董大厨拿起泥铲往墙上抹,一个时辰里糊完墙。
小贝妈赶紧让他俩放下手里的活,摆摆手说:“董大厨,老赵头你们快洗手,马上到上班时间,你俩赶紧忙去,我们慢慢来,再说小贝、桃花高兴的不得了,让他们学学干干玩玩,就知道厨房这一套是怎么来的,也是个锻炼长知识的机会。”
“好吧,那我们走了。有啥难处帮忙的,就吭一声,小贝你要及时来报告,我们来干。”老赵头看小贝嘿嘿点头,看董大厨瞧炉子位置,“行了,让他们忙去吧。”
金燕笑笑,摆摆手,老赵头和董大厨指着窑洞边说边走。
小贝妈教他们一起糊泥炉。小贝和桃花挖来土,拿小桶提些水,水太少,桃花和小贝用一根扁担两人抬,把土围成一个圆圈,中间挖个洞,水倒进去,加些盐、稻草、绒绒的麻絮,小贝妈说掺合这些和出的泥结实不裂缝,时间长了耐用。小贝用小铲搅和,桃花用铁锨来回翻,小贝妈挽起袖子抓起泥,手捏捏,小贝也伸出小手玩泥,小贝妈说稀稠恰好泥黏就粘,找来半大的旧盆子坐底,垒砖围堰,糊了个圆形的泥炉,小贝衣服喷洒坨坨的泥,脸上画了几道道。
“你呀,成了个花脸猫!”小贝妈手指着,桃花望着咯咯笑。
小贝还要上手玩,妈妈打一下:“别动!这是劳动成果,岂能让你搞破坏。湿的不能动,一动形状就坏了,三天干后再使用。”
到了第二天,小贝妈进来望了望,简单安个门,买来桌子、木柜架子上放了案板,墙上钉钉挂筷篓瓢勺,锅碗装进柜子,拉来煤,放进了柴火。
第三天傍晚,小贝妈刚下班就来到窑洞,桃花早已打开门等候,里面已经彻底打扫好卫生,通好风,放置收拾好的食材。
小贝妈走进窑洞,小心察看泥炉,边看边对桃花说可以生火了。小贝高兴地摸摸泥炉上面坐的一个大铁锅,盖着木盖,瞧泥炉下面开一个圆孔,穿进木风箱风口,小贝妈教小贝用洋火点着麦草,放一些柴火,桃花小贝争着拉风箱。小贝抢过来拉风箱,一拉一推“呼嗒嗒”的声音灌满窑洞的顶端,传出洞外。桃花教小贝拿着铁铲铲煤添炉膛,虚虚放煤,开始小贝说他会,不停地乱添煤,桃花数落,小贝不停,桃花生气地拉住他的手。
小贝妈笑着用手指点小贝的脑门说:“你这脑瓜子,笨死了,煤还没有烧完你还不断地往上添,那不是把火苗压死了,再着说,煤也很宝贵,那不能浪费,要节约用煤,能用两铲煤,绝不用三铲煤,你在董大厨那里添过煤,他在观火门小块玻璃上看什么,那不是看火势,煤烧得咋样,还能想你这样不停地添煤?”
“董大厨那是鼓风机,火吹得呼呼的,红艳艳,我看他是过一段还要看看火门,有时添有时看看不添,我说,他添煤嘴里说还有劲呢。”
“有劲,就是煤还没有烧完,不用添,这叫看火候,既不能让火太旺,也不能用煤把火压死,还要遵从节约用煤的理念,懂了吗?”
小贝嘴里“嗯”着,点着头。
“平常用炉子,旁边不能靠近柴火,切记容易着火,发生火灾。”
“哦,妈妈,我知道了。我是看添煤,添多了,它就跟人一样吃多了,撑得不好受,不好消化,少了就饿,没有劲,懒洋洋的。”
“对对,哟,脑子开窍了。”桃花冲着小贝笑。
“是呀是呀,你看你这比喻多聪明,就是这样,你的想象力多好,以后干啥事,你就多想想为什么。世界万物都有很多相通的地方,事情有很多相关联的性质,你要多联想你已知的道理去推断你还不知道的奥秘,不会,就是缺乏这方面的知识,你就需要从这方面去补充再学习,记住不懂就问,三人行必有我师么,勤学好问,养成跟吃饭睡觉一样的好习惯,那将来不就成大学问家了,那就不得了啊。”
小贝妈和面擀面条,切成旗花面,晚饭做的是汤面条。
锅滚起来,一个个面叶带粉下到锅,放进炒的豆腐、胡萝卜菜,提前揽的肉臊子挖一勺,再挖一勺大油,锅再滚,接着放一晚淹的韭菜,里面有五香粉、酱油、盐。滚几滚,饭熟了飘香。
老赵头喜洋洋地站在那里看他们做饭说:“我早就闻到味了。这烟火气看着,心里就想吃。”
“老赵头,你就别说客气话了,我今天做第一锅饭,活的面多,就是等你们来。下班有时换换口味,就不要去食堂了,自己开小灶做点顺口饭,心里舒坦。”
“那就好,好。”
桃花对小贝说:“架子上还放有一把蒲扇,对着火口还可以扇扇风,可以烧柴火。”
单身职工没事的也跑来凑热闹蹭一口。有的还自己练练手,炒一个菜,高兴地搓手。
老赵头盛了一老碗汤面,万丽丽拿着一个小碗惊喜地叫着跑来了。
桃花问:“丽丽,你妈能让你来这吃嘛?”
“我妈在家里炉子做的刀削面,莜面栲栳栳,说小丽成天咧爱吃,实际上她俩爱吃。她让人从山西太谷捎来的叫太谷饼,我说我要去延安窑洞忆苦思甜呢,我拿起碗就跑来。”
桃花哧哧笑,万丽丽瞥瞥眼,敲敲碗,一脸正经。
桃花拿起饭勺给她舀了一碗:“咱们这延安窑洞今天开张了,小时候额们啊搭有很多窑洞,慢慢都塌了。”
“我妈做的山西饭天天一个味,把我吃得想吐。”
小贝妈说:“小丽,到阿姨这来吃,爱吃啥就做啥。”
“嗯。谢谢阿姨。我和小贝一块吃。”万丽丽捋捋头发,端着饭蹲到小贝身边。
小贝妈拿来一个小方桌:“你们三个没蹲习惯,蹲时间长了腿麻得很。”又给孩子们端来三个小板凳,小贝嚷嚷不坐,桃花她们俩坐在花墙旁吃饭。
老赵头舀了几勺油泼辣子,哗哗搅动面, 望见小贝三人在墙下一圈,嘿嘿笑:“这仨还齐溜,有吃相,吃面应该不坐圪蹴下,那才是吃面的面相,小贝你是不是感觉圪蹴下这样吃面才有味道。一碟盐一碟醋,没有辣子不算数,这叫正宗的香啊。”老赵头哈哈笑,面片差点噎住喉咙,咳嗽几声,站起来,用嘴舔舔周边的油辣子,眯缝眼,“小贝,吃得香吧,再过两天咱们几个一起去吃西瓜?”
“好,老赵头,你是不是又想—”小贝端着碗凑跟前,神秘地做了一个鬼脸。
“你这小子—”老赵头蹲一边,大茶镜溜到鼻梁骨处,嘴巴被辣子染得通红,露出两只鼓鼓的大眼睛,一吃一睁,唏溜唏溜张开大口嚼喝。
“你们看老赵头的吃相,”小贝妈手指着,“像猪八戒!”
“哈哈哈”小贝三人敲着碗笑。
老赵头贴着碗边斜看,眼喵喵,用手抹抹嘴边的饭和油辣子,说:“笑啥哩?我赶紧吃完加班去了。”
万丽丽憋着嘴说:“把我笑得一口饭都快吐出来。”
“丽丽别笑,慢点吃。小贝要油泼辣子不?”桃花问。
小贝点头。桃花端来油汪汪的油泼辣子碗,舀了一勺红油飘动的辣子,放到小贝碗里:“搅搅,调好,尝尝,特别好吃。”
“嗯,辣,香。”
“是不是好吃呀?”桃花还端着辣子碗问小贝。
“这油辣子,自己新泼得油辣子,味可浓了。不比董大厨泼得差。”小碗里红油辣子染红了汤面,小贝的嘴边印一圈红。
“你看小贝的嘴,像是我妈抹的口红。”万丽丽笑的拍肚子。
“红的跟鸡屁股似的。”小贝笑着插一句。
桃花一口饭喷出来,万丽丽直喊:“我的妈呀!还这么说自己,笑死我了!”
小贝妈端一个小板凳坐窑洞里说:“他这吃相说是猴子不猴子猫不猫的,还会形容,小丽,你要不够锅里还有。”
“好的,阿姨。”万丽丽趴在桃花的耳朵旁斜看小贝说说笑笑。
小贝吃着乜眼望她俩,嘴角嗦着筷子也在笑。
傍晚的空气特别纯净,蓝天燃烧完最后一朵红霞,飘向西边暗下去。
月亮升起来,星星开始弯下头好奇地张望,楼房顶上传来一阵笛子清脆悠扬的乐声。
万丽丽一只手握着勺子敲碗。愣神仰望星空,嘴里念叨着,小贝不吭声也在望天。
“小贝,天上的月亮能看见咱们吗?”
“一般月亮不正眼看,他们老是偸偷看,还说悄悄话。”
“哼!你是不是说我们俩呢?”
“那星星眨眼呢?那是什么意思?”桃花接着说
“会不会邀请我们去做客吧,那该多好。”万丽丽拿着勺子指向天空。
“那不是光看人间,他们互相招呼,晚上就在月亮里有一团雾气发暗的那个地方,是一片仙桃园,各路神仙都飞到那里开音乐会哩。孙悟空有时也去。”小贝指着,桃花的头抬起来,摆来摆去眨巴着眼睛。
“桃花姐,你看你的头跟拨浪鼓似得。”万丽丽把桃花的头顶按一下。
“噢,就是的,丽丽,月亮上有一团影子。”
“桃花,你看你们是不是玩起来了,快点收拾。别忘了,给你叔留一碗。他回来你就热一下让他吃。把锅碗打着洗好,收拾整齐,我去加班了。”
桃花站起身“哎”一声疾步走进窑洞。
吃罢晚饭,回到房里,三人又玩了一阵。
上海阿姨来了。她先给小贝洗洗脸,望着小贝的样子,表情骤然严肃。
“你瞧瞧,你脸成花猫了吧,要讲究卫生。不要乱跑,最近不好好学了,要听大人话。今天就算了,洗完脚,上床睡觉。”
小贝点点头,拉着阿姨的手央求:“阿姨,你给我讲个故事么。”
“我给你教的字可认得?”
“我不是吹牛的,那箱子里的画书我觉得我不仅能念完,还能讲出来故事给你们听。”小贝拧着头说。
上海阿姨鼻子“哼”一声,从小贝的百宝箱随便抽一本递给他说:“就这本吧,吹牛皮不掏钱吧?这么多连环画,你都能讲出来才算好。我只是每天给你念,也给你教了一些,你能念几页就不错了。我随便给你拿一本,治治你的吹牛大话,这,你看桃花也在这,你就当着面把画书上的故事讲出来,就算你有本事,看懂看会,记在脑子里,烂熟于心,看你是不是牛皮吹破了肚子。给,这篇故事。”
小贝接过连环画,举着画书,目光扫着,笑着瞟一眼上海阿姨,下巴颏扬起来,。
上海阿姨、桃花眼角挂着笑。
“这是外国金鱼盆的故事,和中国金鱼盆故事有点混,我有时候还分不清。”小贝翻翻画书,望望桃花,桃花递了一个眼神,上海阿姨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还严肃地怼着小贝的目光。
小贝忙正过来眼睛,合上画书,表情开始庄严,结结巴巴地讲起来:
从前在一个美丽的海边,住着两个老人,一个老头一个老婆,他们一辈子住在海边自己建造的破房子里,冬天特别的冷,他们靠打鱼生活。
有一天老头去海里打鱼,老婆在家织渔网。老头望着蓝色的大海,有点忧愁。他向大海撒开网,拖网感觉轻轻地,结果没有打上来鱼
“空的,”老头又重新他撒网,还是空的,老头摇着头,望着远处的海,默默祈祷,再试第三次撒网,他拉着拉着,感觉里面犹豫,颜色是条金黄色的于,他感到非常奇特诧异。这时鱼象人一样说话:“求求你吧,放了我吧。”
老头大吃一惊,从来没有见过鱼掉眼泪求他,还说人话。
他望着这条可怜的鱼,转过身把她放掉,嘴里颤颤抖抖说:“哎呀!可怜的鱼,你走吧,大海是你的家,想游那里就游那里,不要哭,高兴才是”
老头背着空渔网和篓子回来,老婆就爱你是空空的没有渔获,老婆叹口气。
老头对老婆说:“今天太奇怪了,我打不着鱼,结果最后捞上来一条金鱼,还会说人话,让我把它放了,我见不得鱼掉眼泪求情,我就放了她,我看到她游进蔚蓝色的大海,她跳跃着向我打招呼。”
老婆气的直骂他:“你这老不死的家伙,一条鱼可怜她,我们吃什么,你也不说说,我放了你,你给我什么回报,你看咱家的木盆破得再不能使用,你就是问她要个新木盆多好,而你轻而易举把她放掉,你这大傻瓜,气死我了!”
老头被骂的出来,他在海边徘徊。
突然远处的海面泛起波浪,他看见那条金鱼向他游过来。
那条鱼望着老头问:“老大爷,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看你愁眉不展,有什么难处,额哦可以帮你解决。”
老头儿向金鱼施个礼说:“我回到家,老婆把我骂出来。”
“老大爷,你需要啥,你说吧,我一定能帮到你!”
“她说,家里的旧木盆不能再用,让我向你要一个新木盆,哎,我心里不是个滋味。”
“好吧,你放心,我会给你们带来一个新木盆,老大爷,不要再难受了。”
老头回到家里,突然看到一个新木盆,赶紧把它递到老婆的手上。
没有想到老婆不高兴,打骂推搡他:“滚出去,你这个大傻瓜!她问你需要啥,你就说一个烂木盆,那能值几个钱,你就不会说要个木屋吗?”
老头又来到海边,说:“金鱼啊,你帮帮我吧?”
远处蔚蓝色的大海泛着波浪,金鱼游过来。
“老大爷,我看你又有什么难事了,你说需要啥?”
老头先向金鱼施礼,摇摇头说:“金鱼啊,那喋喋不休骂我的老太太,嫌我没问你要座木屋。”
“哦,老大爷,不要难过,回去吧,我给你想办法解决。”
老头唉声叹气地往回走,快到家时,他一抬头,望见他家原来的破房子不见了。
眼前出现有烟囱的木板房子,漂亮结实明亮。他高兴进跑进集中
正要对坐到窗户前的老婆报告这喜讯。
“滚出去,你这大傻瓜,木房子就把你打发了,你不对金鱼说:你不会对她说,让我这老婆子做贵妇人,也不枉来世去当那穷鬼”
“小贝停一下。”上海阿姨看着小贝,拿过画书溜一边,“这一页不对呀。”
“怎么能不对呢。”小贝摇头。
桃花胳膊支腮的手放下来,支支吾吾地说:“我看小贝讲得可好啦。”
“这一页我看你没有读懂读会,眼睛喵房顶,你是在糊弄我们吧,对不?都不看,背下来了,你看少了一页的情节。”上海阿姨把画书翻到刚才小贝讲的那一页,“这才是你刚才要说得—”上海阿姨敲敲书。
“啊,知道了,阿姨我接这里再讲。”
“晓得啦……”
小贝让桃花端来水,喝一口清清嗓子,接着往下读画书里的故事:
老头不得已又来到海边,他望着蓝色的大海,心情沮丧,开始互换金鱼,金鱼飞快地游过来,问他:“老大爷,有遇到难事了,你说需要啥,我帮你!”
老头就把老婆想做贵妇人的事情向金鱼一五一十讲出来。
金鱼想想说:“老大爷,你放心,我来想办法,帮你解决。”
金鱼回答说:"别难受,去吧,上帝保佑你。"
老头半信半疑回家,他一抬头,就爱已经变成一座楼房,老婆穿着名贵的貂皮大衣,脖子上戴着宝石项链,手上带着金戒指,脚蹬新崭崭的靴子,正在发号施令让几个仆人干活。
“啊,老婆,你当上贵妇人,这会心满意足了。”
“什么?你给我滚出去,我当贵妇人算个啥,我要当女皇!”
过了一段时间,老婆把老头骂嘚再也忍不住了。
“我说,老婆该满足了,你要当女皇,天下就会把你笑死了。”
老婆气得发抖,上去给他一巴掌:“滚,你也是我的仆人,还敢和我顶嘴,快去,找金鱼说我的要求,不然,我要鞭打你去。”
老头几乎哭出来,走向大海。天空乌云翻滚,海面昏暗。他呼唤着金鱼,海面泛起波浪,金鱼来了。
“你又碰到什么难事了?别难过,你说。”
“她厌倦做贵妇人,想做女皇。”
“老大爷,别难过,我想办法帮你解决,回去吧。”
老头半信半疑往回走,猛一抬头家变成了皇宫,老婆穿戴得金光闪闪,一群人伺候她用餐。旁边站满了威严的卫士。
老头吓得忙跪下磕头:“尊敬的女皇陛下,富丽堂皇,荣华富贵你都拥有,这回满足了吧?”
老婆一声喝令:“赶出去!”
卫士领着老头的脖子摔在宫外头。
过了一段时间,老婆吩咐卫士把她老头找来。
卫士找到瑟瑟打抖的老头拎回来。
“你给我听着,去到海边对金鱼说我要当海上的女霸王,金鱼来伺候我,我想要啥就有啥。滚出去!”
老头再次来到海边,天色更加昏暗,蔚蓝色的大海已经变了颜色,波涛汹涌,狂风大作。老头又一次呼唤金鱼。
老头难为情地说出老婆要做大海的女霸主,还要金鱼伺候的话。
金鱼叹气,尾巴一晃不见了。
老头垂头丧气走回来,一抬头,眼前还是那旧破房子,老婆两眼无神坐在门前发呆,身边放着一个破旧的木盆。
……
桃花正听得入神,突然小贝不读了,看看小贝,见上海阿姨目光亮亮地端详着小贝。
“完了?”
“嗯。”小贝怯怯地低下头。
“嗯,我每天只是在你身边读着,你随便地看着,就这样就会了?就说你问过,这画面这字写的啥,那行字什么意思,你居然念对了,嗯,不错,小贝,你真不简单哩,还能背几页,全能念下来,你这家伙聪明的不得了啦。”上海阿姨一脸惊奇的神色,摸着小贝的头,怔怔地坐了好一会儿,桃花也佩服地点头。
上海阿姨看看墙上的挂钟说:“时间不早了,小贝你该睡觉了。我再给你讲个简单的故事。”
桃花铺好被子,盖在小贝身上。
上海阿姨拍着小贝的背,轻轻地说:“山里有个和尚,住着一个庙,庙里有个小和尚……”
小贝听着,慢慢闭上眼睛,呼吸声渐渐均匀,嘴角笑得动几下。
上海阿姨把被子给他掖了掖,摸摸小贝的头,站起来对桃花说:“平常,再让他多看看这些画书,你就说我下次还来考!”说着背上布包,桃花打开房门,把上海阿姨送到楼门外的路上。
“阿姨,庙里的小和尚怎么了……”小贝揉揉眼睛,一会醒来,“我爸妈怎么还没有回来?”
“你才睡了一会觉,早着呢。”桃花让他赶紧睡觉,小贝说他睡不着,他哧溜下床,边跑边说去办公室看看。
机关大院的办公室大多灯光还亮着,小贝蹑手蹑脚走到父亲的办公室窗前,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你知道你向党交心,你的意见已经被反映到上级机关。问题非常严重,等候处理吧!”
“我不在乎,我就是对万书记老婆有点意见,属正常。机关支部会议,我是在党员会发言说的,而不是在党外散布,这是党员的权利。再说机关那么多同志表现很好,早都该发展了。而古玲玲大家意见多,懒贪占,不好好上班。你看她家里摆的花花绿绿的酒瓶,喝洋酒,抹口红穿睡衣有时还到办公室里显摆,这是啥影响么。同志们对此很有意见,她说休息了,时间紧,有时候没来得及换衣服,我看不是这样,她就爱显摆,穿绣花拖鞋,涂胭脂,抹口红,晚上到办公室一转,美其名曰加班。”
“晚上么,本来就下班了。人家该休息在家,要加班来,女同志换装描眉,也很正常。”
“关经理,大家都知道,她这地主出身的小姐,就是洋味十足,根本不是无产阶级。请客送礼,败坏风气,不付钱还沾公家便宜。来个人提个大桶把公家的汽油灌走,堂而皇之的,就是看大门的老王人家都嗤之以鼻!”
“这些事就交给领导说说,你在下面可不要乱说!”
“我就想说,巷子里扛竹筒-直来直去。他们哪像你,穿草鞋,穿补丁衣裳,你爱人金燕入党申请一份接一份,晚上没黑没明加班,走到哪里都和工人打成一片,嘻嘻哈哈,一家人一样,大家同意发展,可是……”刘成声音低下去。
“我是土八路出身。多年的习惯难变,山里打游击习气重,土味改不了!至于金燕同志能不能入党,多考验考验也没有啥坏处,不必去争个高低早晚。”
“我们大家就是不服气,金燕表现这么好的同志早应该发展。可是万书记压着说,领导的老婆要慎重考虑,可事情到他那里就能堂而皇之优先要发展了。机关还有许多老资格的同志不先发展,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画圈么,翻过来倒过去,就是为了她。大家私下说一个女人家,作为领导干部的老婆,叼着一个大雪茄,小脚迈着八字步,打着官腔,满身官太太气。古玲玲看见老赵头抽得雪茄,抓过来在手里甩搭掂量,捏着嗓子说:‘赵科长,大名鼎鼎批条子的人,抽的是啥呀,你尝尝我的,进口的,味道好极了。’她说她抽进口的雪茄,让老赵头多与外边联络联络,好办事,多修一条路,对公司发展路就宽。她手里抽的谁供的?我就不说,大家心里都明白。人家老赵头抽的是自己的血汗钱,和她不一样,嘲笑老赵头抽的不上档次,她还三天两头换一身衣服,对来的工人没有好脸,私下和拉油拉煤的交易多,机关谁不议论她……”
“这话你还能对外说?我告诉你刘成,说话一定要慎重,不能乱放,尤其牵扯领导的话,乱放跑,哪不对劲是要惹麻烦的,你要考虑后果。”
“我是军人出身,在部队我就是胡同里扛竹子直来直去,哪有话还藏着掖着,从不管弯抹角!男子汉大丈夫敢说敢当!”
“你呀,怎么说你呀,我说你这个刘成!叫我说你什么好呢?私下里咱们交换交换意见,提,我去提,你放炮,矛头就对准你,脑袋也不能冷静冷静。”
远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小贝赶紧躲在花地里。见一个女人来到窗前,灯光晃动她的脸,原来是刘成的爱人李春芝,满眼泪水,发出叹气的声音。
不一会,刘成从办公室走出来,只听门“哐当”一声,气呼呼的站一会,正与他媳妇碰上面。
“刘成,你这个死脑筋!榆木疙瘩啊,你干什么不好,提什么意见,偏给领导老婆提意见,古玲玲见我跟仇敌一样,我看你在单位还怎么待下去……”
两人边走边吵,脚步声渐渐远去。
小贝蹑手蹑脚走到到窗前,父亲坐在办公桌前发呆,他从门缝探进头来,“喵喵”两下,父亲猛然抬起头,先是惊讶地张了一下嘴,看见是小贝耍怪,吁了一口气说:“你这小子,现在也不睡觉,跑这里干嘛?”。
“爸,咱们回家吧。”
小贝晃着身子,拉着爸爸的手,父亲慢慢站起身,捶捶腰,看看小贝疑问地眼睛,摇摇头:“走,回。”
这时月儿已升老高了,路上白花花一层银辉,小贝哼着歌蹦跳,爸爸牵着他的小手往家里走去。
桃花看见干爹回来,水已经烧开,下好面,菜拌好,端来一大老碗。
“干爹,趁热吃。”
“自己做的?”
“妈妈在延安窑洞做的。”小贝趴在爸爸的腿上说。
“噢?延安窑洞?”小贝爸爸疑惑地问。
“干爹,你咋没注意?”桃花辩着辫子,笑了一声,“这两天延安窑洞焕然一新,我和干妈小贝三人收拾出来的啊,现在已经改造成一个漂亮的灶房,今天还是第一次做的饭,大家都说香,”
桃花兴奋地把延安窑洞收拾的把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小贝爸听着,笑呵呵晃着头。
小贝妈走进来,抬眼看小贝爸爸呼噜噜把一大碗面吃完了。
“味道怎么样啊?”
“味道馋火!香,太好吃了。以后啊,不能老吃灶,加班完,回来晚,也不能再去麻烦人家董大厨。以后还可以做点饭么。”
“这就对了。那就好。”小贝妈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