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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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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计故事》连载

第二十章 发现水若山

073

芙蓉区虽然是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但有东城大学、江南师大、江南科大以及几所民办高校和中小学校在园区,加上诸多服务行业,入夜的园区非但不冷清、寂寞,相反是灯红酒绿,热闹繁华。

距离源园酒店不足二十分钟,黄水清一行5人在区财政局邵副局长和伍筱薇的陪同下,坐着管委会的商务车来到了金色年华洗浴中心。中心门前停了不少车,可见生意跑火,司机让乘客先下,自己去找位置停车。一进大厅,数十位靓丽的女子就涌过来了,据说这些人中有不少是在校学生来兼职的。

洗浴中心可以泡脚,可以桑拿,还可以提供洗浴特殊服务,说是正规,只不过是说给领导听的,现如今,无论是大都市还是小县城甚至乡村,真正正规的保健娱乐场所是非常少的,何况是招商引资密集的工业园区。

上了二楼,邵副局长就请黄水清他们去洗浴,黄水清不肯,说不能破这个戒。

伍筱薇就来劲了,“破什么戒呀,黄处,往歪处想呢,要不我帮你洗,总可以放心了吧。”

“你饶了黄处吧,你洗人家更不放心。”邵副局长跟伍筱薇平时在办公室也常开玩笑。

大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就把黄水清、蔡东冬和凌天推进了洗浴室,邵副局长和司机也陪着一起进去了。剩下三个女的就去泡脚,伍筱薇与何思娴在一个包间,给汪琳琳安排了一个单间,好让她休息养神,快五十的人了,整天跟着年轻人白天黑夜的跑,着实很累。

服务生端来两盘西瓜,每人一杯菊花茶。泡了一会儿两个女人就开聊了。

望着有些昏暗的天花板,伍筱薇有种莫名奇妙的感觉,自言自语般的,“这些男人啊,唉——”

“怎么啦,筱薇姐,发什么感慨?”房间里很安静,加上泡脚按摩的师傅手法轻巧,何思娴快睡着了,突然听到伍筱薇的那声叹息。

“没什么,”筱薇半坐起身子,拿了片西瓜塞进嘴里,等西瓜下去了才说,“我在想,楼上的男人好艳福啊。”

“洗浴室有什么问题吗?”

“二十来岁的美女帮男人洗澡,赤裸裸的,浑身上下搓个遍,哪个男人受得了?”

“不会吧,真的要他们犯错误呀?”

“什么年代呀,这也叫犯错误,洗完澡出了这个门就谁也不认识谁了。比养个小情人强多了,没有后患。”

“你也洗过吧,筱薇姐,男人帮你洗的?”何思娴开玩笑地问。

“我还真没洗过,我是在办公室不小心听我们接待处男同胞们吹的。”

“男人都好这口。”何思娴躺着,不无感触地说,“不过也有定力好的,不受美女诱惑。”

“这样也不受诱惑,肯定不是真正的男人。”

“那也是,否则就真不是男人。”何思娴也来片西瓜,“话又说回来,真正的好男人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他不给自己下水的机会。”

“这种男人的确是有,但很稀罕,稀罕得快要绝种了。”筱薇侧转过身对着何思娴,“你说,你们水主审是不是这种绝种好男人?”

“我看未必,十个文人九个骚,还有一个是怂包。”两个女人都“哈哈”笑了起来,逗得为他们修脚的男服务生也忍不住将脸朝向一边偷笑着。

“该死的水骚客不来,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怎么,看上人家啦?”

“是啊,风流才子困银(文人)个骚客嘛。我就喜欢这种骚银,哈哈。”伍筱薇说起了本地话。

“看来你还想亲自帮他洗吧?”

“呵呵,一开始还真就这么想着的,可惜泡汤了。”

“回去我帮你做媒,给你拉过来。”

“算了吧,好男人你自己留着吧。”

“他不合我的口味,说真的。你喜欢你就上点心吧。”这是何思娴的真心话,她也知道伍筱薇看上了水若山,也不会是真心话。

两个女人在休闲时光,早就没有了审与被审的关系,有的是关于男人和女人的共同话题,听说情场女人在交流经验的过程中,很快都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脚泡好了,修好了,颈肩按摩也做过了,服务程序就已结束,但三楼的男人还没下来,服务生带上门出去,让两个女人自在房间休息。

闭目养神中,何思娴突然想起奥体中心旁边的农民公寓,“筱薇姐,你上次说的奥体中心的农民公寓有多大面积,什么价格?”

“每套80来个平米,内部均价1800。”一听何思娴又提起了之前实地调查看过的房子,小薇来精神了。

“这么便宜啊。对了,你又不是那个村的人,真的可以搞一套?”何思娴心里想,芙蓉区周边的房价已经五千了,三年后奥体中心开业,这公寓的价格至少可以升到八千以上,能搞到一套还有什么话说。

“能不能搞到是我的事,你不用管。如果妹妹你想要,我可以帮你找人要一套。”停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接着说,“水大文人也可以帮他弄一套。”

“他未必会要,人家是县里的,离省城远着呢。”

“那有什么,先买下来,过个三五年再卖出去,转个手就是四五十万,正规渠道市场上购买的,又不违纪又不违法,这么好的事,哪找去。”

“那也是。哎,听说农民公寓是小产权房,没有房产证的,日后会不会出问题呀?”

“房产证还不简单,找区房管局的人出面,帮你搞定就是了。”

“那不是农民公寓吧?是改变用地性质后开发的房子吧,不然怎么你就能从农民手中要到他们建的公寓?”

伍筱薇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开发商开发的房子。

事实上,当晚去洗澡的,只有黄水清和邵副局长两个人,蔡东冬和凌天都去了三楼的泡脚房间,只不过两个人去的都是单间,这是负责接待男同胞的财政局邵副局长特意安排的。

躺在泡脚床上的凌天,经中药舒经活络这么一泡,双脚乃至全身果然轻松了许多,加上泡脚小姐在他腿上、肩上、背上轻轻捏着,一连数日的实地奔波,晚上又喝了不少酒,舒服得他竟然打起了呼噜,连小姐帮他修脚,掏耳朵,完成泡脚该有的一应程序,又换了一位小姐进来给他做全身按摩他也全然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摸他的两腿根部,并开始有反应,酒后的身体立即变得更舒爽和燥热起来……

“你要干什么?”徒然意识到要出事了,这可是被审计单位带来的,万一是陷阱如何脱身?况且后天就要回家,怎么向老婆交公粮,这是不得不考虑的现实问题。凌天翻身起来,袜子都顾不上穿,仓惶逃离了按摩室,把个眼看就要做成一单帅哥生意的按摩小姐抛在身后,呆呆的。

074

漆厅找他水若山有什么事?水若山弄不明白,带上本子和笔,跟着陈明华主任来到漆厅的房间,恭听厅长的训示。他显得有些紧张,连陈大主任亲自给他倒茶他也没注意,接过茶杯,也忘了说声“谢谢”,傻傻的站在那儿。

漆厅很随和的叫他坐下,朝陈大主任抬了一下头,陈大主任就退出了房间。

水若山坐下后,沉默了十几秒钟,漆厅说,“小水呀,这个项目的主审比较难做啊。听小何说你每天做完事,不管多晚还要坚持做审计日记,对工作非常认真负责。”漆厅和林常务一样,有很浓的丘山乡下口音,要认真听才能听懂他说的什么,有时还得猜他的唇语。

“谢谢厅长的鼓励。做工作笔记是我多年的习惯,我的记性不太好,想到的事得记下来,否则第二天就忘了。”水若山说着,习惯性的翻翻手中的笔记本,同时用两眼余光瞥视坐在长沙发上的漆厅。

或许是房间里的灯光不够亮,快六十的漆荣庭,头发竟然看不到半点花白,不知是不是焗染过了。穿一身米黄色睡衣,个子不高,但横身宽,显得个子大。身体移动时,上衣开缝处就遮不住突出的肚子。

“你的本子上都记的什么,介不介意我看看?”

“请厅长检查批评。”这个本子里记的都是工作,没有厅长是不能看的。水若山没有犹豫,把笔记本呈了上去。

漆厅翻阅了几页这次审计之前的记录,大多数记的都是专项资金的审计心得和体会,他甚至在每次项目审计发现的每个问题下都标注了自己认为可采用的不同的审计技术与方法。漆厅兴趣上来了,前几天农业审计处蒋玉林处长向他汇报这次省厅从县局抽调过来的几位业务骨干表现都很出色,这其中就包括芙蓉区的项目主审水若山。

蒋玉林汇报完后,漆厅不经意想起了摆在书柜里的,水若山前年送给他的长篇小说《审计现场》,他随意看了几页,脑子里就有去审计现场看望一线审计人员的想法。

“你对专项资金的审计有些研究啊。”漆厅有些欣赏地看着水若山。

“研究谈不上,只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那就好好谈谈你的想法吧!”

先前还有些拘紧的水若山,一谈到审计业务就开始放松了,他正视着漆厅,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喜欢将事记录保存的水若山,这次反而忘记了他跟厅长到底说了些什么,事后他只能仿佛记得他谈了专项资金的有关政策法规解读,审计监督的重点环节,以及审计署和地方审计机关审计专项资金时发现的主要问题。他甚至毫无保留地谈了关于审计理论与审计实务完美结合的思想,以及对审计精神与审计文化的想法,只是这种想法直到他进入省厅多年后仍未能付储实践。

这次与厅长面对面的交流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陈主任进来提醒厅长要休息了才结束。

回到房间,水若山先是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思考着刚才与厅长的谈话,想从厅长的话语和表情中找出一些可以解读的信息。后来印证,这次谈话,改变了水若山的性格,改变了水若山的人生观和人生轨迹。多年以后回首这次谈话,水若山始终说不清这是幸还是不幸。

第二天早上,漆厅坐在办公室还在想着头晚约谈水若山的画面。水若山的笔记本里,有他对每次审计的感悟和详细注解,并对审计下一步行动提出的想法,这种与众不同的审计做法,本身就已经缴起了漆厅的浓厚兴趣,加上水若山随后又旁若无人似的大谈特谈专项资金审计实务方面的心得,厅长听得入了神,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来自最基层的审计人员的独到见解,而且一听就是两个多小时,这是从没有过的事。他当时就决定,不能放过这个人。

漆厅一年前就想做专项资金审计方面的课题,出书的计划都有了。再过两年就要退休了,一任厅长总要留下点文字的东西,退休后也可以拿出来聊以慰藉无聊的时光。

可眼下的厅审计科研所叫他很失望,没有专业的科研人才,十几个人每年守着几万元的科研经费全吃掉了,拿不出任何让人看着舒服的成果来。很长一段时间,他对科研所失去了兴趣,但这个机构还不能撤掉,好歹这也是个正处级事业单位,撤掉容易,再要过来却很难。光拿工资不做事,空岗混岗,形同虚设的部门哪个单位都有,那就听之任之,任其自生自灭吧。

“笔杆子”,厅长的脑子里迅速冒出这一句,机关是需要笔杆子的,厅长的所思所想,很多时候就是通过笔杆子的装饰才光芒四射的。想到这,厅长拿起了电话。

当天下午,厅人事教育处景其祥处长和科研所甄当真所长来到了源园酒店,说是来看望审计人员。这两个部门的负责人与土地出让金审计完全挨不上边,又不是什么厅领导,来看望审计人员只是个托词。其实他们是奉漆厅之命来找水若山的。

甄所说,“去年省厅在西城市召开了个选题报告会,各设区市局分管科研的副局长和综合科长,以及几个全省审计论文写得好的人在一起,专题讨论了财政专项资金审计实务这个课题。会上大家都认为这个选题非常好,对审计实践很有指导意义,但难度很大,要做成一本书不太可能。分管科研的秦时月副厅长说难度大才要大家都来参与,搜集资料,提供思路,会后还落实了分工。作为省厅的重点科研课题,设区市局按会上拟定的章节各自搜集整理资料,厅科研所牵头组织,西城市局具体实施,可差不多一年过去了,催了好几次,竟没有一个市局按要求提供资料,漆厅急了,对科研所很生气,举全省之力,竟然编不了一本书。”

“正好你来了,漆厅又开始有希望了,只要你愿意,马上批准课题立项,厅里拨专项经费解决。工作上的事你放心,先办三个月的借调手续,其实不用借三个月,课题框架出来了,厅长满意了,说不定马上就可以调到省厅来。”人事处长景其祥接上甄所的话说,“这不是我们乱说的,从县往省里调人是连跳两级,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要没有厅长的授意,我们哪敢随便表态。”

甄所长还说,“到时出书就署你和厅长的名字,稿费按每千字五十元算给你,借用期间研究补助每月一千元,中早餐伙食就在厅机关食堂,房子由厅里负责帮你租,你不用管。”

帮厅长写书,还可以调到省厅来,对水若山来说的确是件盼望很久的事,老实说,湖阳那个地方给他的印象并不好,排外是湖阳人的最大特点,奋斗了很多年,依然没有什么建树,这虽然与他不喜欢求人的性格有关,但长期的压抑也使得他性格变异,妻子姜莹就说他,以前是多能沉得住气的一个人,现在倒好,动不动就发脾气,牢骚也多,对什么都看不惯。

换个环境,说不定对自己的性格和今后的路会有所改变,妻子反正没工作,儿子也读大学了,调动起来容易。但毕竟是换个新环境,还得征求下妻子的意见。水若山说,“谢谢厅领导和处长、所长信任我,看得起我,明天正好端午节放假三天,这事等我回去跟妻子商量一下,好吗?”

晚上水若山跟妻子姜莹通电话,把厅长的意思说了,好让妻子提前有个准备。谁知道妻子听后,失眠了。

姜莹是水若山在湖阳工作时认识的,他们的爱情故事很浪漫,但爱情生活饱含着辛酸。妻子是个农村姑娘,是水若山在乡下工作时,一眼看上的,看上后就认准了,穷追不舍,终于如愿以偿。

姜莹虽然书读得少,但人很聪明,善于处理邻居朋友的关系,这一点正好弥补了水若山的不足。水若山的直爽性格很容易得罪人,而且一根筋,说话做事很少顾忌别人的感受,所以很多时候得罪了人,都是妻子来收场。

作为家属,妻子在湖阳县审计局的人缘很好,一到周末水若山的同事就跑到他家去打牌,每次来姜莹都很热情,不光是端茶倒水,还每次都管饭。有一次放假,审计局的同事和家属凑拢三桌牌友,两天两夜吃在他家,玩在他家。

起初姜莹不会打牌,看的多了也就会了,只要三缺一她就顶上,到了后来,同事们都不找水若山玩牌了,直接要小姜上。牌品如人品,小姜的人品好,牌品当然好,无论是水若山的同事,还是同事的家属,都喜欢跟她在一起玩,不打牌也可以聊天,逛街。

在湖阳呆了二十几年了,突然之间要离开,姜莹是舍不得的,省城比不得县城,在县城说的都是本地口音,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离乡下也近,家里的姐妹侄儿侄女们也时常过来走动。

省城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城市,一个人都不认识,早听人说省城人的素质差,动不动就骂娘,稍不对路就动手,一个野蛮之城,一个人心难测的城市,说心里话,真的不想去。

但是想想老公这么多年在湖阳没什么发展,她知道老公确有内才,只是不善于与人沟通,不善于表达自己,在县城的发展终归有限,真能调到省城,对老公的前途肯定有所帮助,真是这样,自己生活在一个没有朋友的陌生的世界又有什么呢?

想来想去,还是同意老公,她不想这么自私。

夫妻俩商量,先借调做完事就回来,如果真要调,就要答应条件,到业务处,审计现场才是水若山的舞台。不要做领导的“笔杆子”,她知道,就老公的性格,说不定哪天就得罪了领导,做笔杆子靠不住,不如搞他的业务本行,轻车熟路,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了。

075

端午节假期结束,省厅土地出让金大审计组通知各区县审计组长和项目主审开会,汇报前一阶段审计工作进展情况,已经发现的问题和下一步的审计打算。

各审计组汇报的目前已发现问题,基本上大同小异。

许诺所在的南湖区审计组则重点汇报了东城高校园区的土地出让情况。

近年来,江南省委、省政府提出要实现在中部地区快速崛起的发展目标,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在人才。省领导认为经济的竞争,实质是人才的竞争,归根到底是教育的竞争。随着高校大幅度扩招,多数高校用地面积不足。需求旺盛,空间不足,成为江南省高等教育发展的突出矛盾。

省委、省政府高瞻远瞩,站在“科教兴省”的高度,作出了兴建东城地区高校新园区的重大战略决策。提出五年内达到35万人以上入学的口号,专家测算,在建设期的五年内,将拉动社会投资100亿元以上,建成后每年可拉动消费40亿元左右。无疑,这对于形成教育产业,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带动东城市学区房地产和服务业等相关产业的发展,激活人气,进而推动城市化、工业化、信息化进程,实现江南在中部地区崛起的战略目标作用是强劲的。

但建设高校园区面临建设用地和建设资金两个严峻问题。省委、省政府研究决定,对高校新园区在政策上大开“绿灯”,先后出台了多项优惠政策。这些对江南教育产业,以及由此推动的房地产业和经济增长的确是件大好事,但对于严格执行国家政策来说未必就是好事。

赴南湖区审计组发现,东城市政府在省政府的默许下违规批地。为规避土地管理法关于“征用基本农田、除基本农田外的超过35公顷的耕地或超过70公顷的其他土地必须由国务院批准”的法定审批权限,东城市政府或通过调整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和拆分审批的办法规避,或调整相关乡镇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将上述基本农田的指标转移到其他地区,由省级政府批准征用。

不仅如此,审计还发现开发建设单位在未办理征地审批手续的情况下,以建“大学城”配套设施等名义采取租用等办法违规圈占农村集体土地,这些违规圈占农村集体土地的一部分又被用于违规建设拥有数个标准场地的大学城高尔夫球场。

许诺在汇报时,显得情绪有点激动,她说,“这些高校园区不仅违规违法侵占了农民的大量土地,以不到国家规定征地最低补偿标准三分之一的价格补偿给农民,而且政府还为此承担了巨额的银行贷款风险。高校园区建设计划投资中的银行贷款占近三分之二,截至零六年底,实际取得银行贷款占已筹集到建设资金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高校建设新校区偿还银行贷款主要靠学杂费收入,延伸审计调查园区内的部分高校,结果表明,按普通标准收取学杂费的高校,其学杂费收入基本只能维持日常教学支出。事实上,几乎所有高校都报经教育部门同意,高于普通标准收取学杂费,独立学院的费用更是高得惊人,即便如此,有些高校受其实际招生人数和收费额影响,预期的偿债能力被高估。一些贷款承建高校园区的企业原设想主要靠已建成教学资源的经营收益来偿还贷款,但由于建设规模过大且闲置率较高,经营收益达不到预期效果。另外,一些高校园区建设不从实际出发,过于追求美化和景观效应,造成土地闲置和资金浪费。这些巨额债务,私立学校目前还说不清楚,但公立学校最后肯定会转嫁到政府财政,债务风险无法预估。”

“政府在帮学校抢钱抢地盘,放心吧,总会有人还债的。”许诺汇报结束,水若山不无调侃地说。

接下来就土地整理中心的事进行讨论,大部分组都要求延伸到项目县调查土地整理项目实施与资金使用的真实性、合法性。

“这个得向厅领导汇报,由厅领导决定。”蒋玉林处长明确表示,“大家前一阶段工作都很辛苦了,下面的工作还有很多,可能还会更辛苦。但事是做不完的,处里安排,晚上大家聚个餐,感兴趣的,吃完饭再去K厅嚎几噪子,我听说我们审计组里歌星还不少。”

晚上酒足饭饱后,省厅的一些人就回家了,市、县抽调过来的个别人不喜欢K厅的吵劲,也回宾馆休息去了,剩下的二十来位由总主审杨子青带队去了钱柜KTV,要了一个大包厢,包厢靠墙有五六个小桌,各自找位置坐下,水果啤酒就上来了。凌天、许诺、水若山、何思娴四个人坐一起,何思娴是厅里的,这个KTV又常来,就跑前跑后张罗还负责点歌。

几个人坐一起边吃水果,边聊天,一会还来杯啤酒。

“听说省厅在借用你,是不是有机会调过来。”凌天问水若山。

“已经办了借调手续,是否调过来还不知道。”这种事在省厅没什么秘密,QQ上的聊天,食堂里的闲话,甚至一个电话,都能使很多信息迅速得到传播。水若山没问他信息怎么这么灵通。

“省厅到底怎么样啊,像我们基层审计的来这里好还是不好呢?”许诺说,“下午厅财金处的万处长也找过我,说厅里正考虑从基层审计机关遴选几个人,充实省厅的业务力量。”

“照我看来,省厅肯定比县局好,一者阳光工资就高很多,二者职务待遇方面上得快,县局想搞个副科长非常难,省厅是到了工龄就自然上位。再者来说,省厅办事容易得多,子女读书也有好处。”凌天说,凌天是赞成许诺和水若山来省厅的。

其实,在端午放假前,他的同班同学,省厅企业审计处副调研员黄水清就跟他说过省厅遴选的事,这是个机会,要把握。他当晚就打电话给了省纪委的哥哥凌海,想听听他哥的意见。他哥不仅支持他,而且还出主意,说参加省厅的遴选招录考试仅是形式上的,要想成功进省城,还得找关系,做铺垫。

这个铺垫有两个,一是拜访厅领导,二是找县委组织部领导。县委组织部领导由他哥凌海出面,先说好给他弟凌天弄个县局副局长,如果省厅真的能去成,就下文任命,只需在时间上提前几个月,反正任命时间不长就要调走,不影响县审计局的领导职数,如果去不成,就不用下文,这项公关任务在凌海回新平过节时就完成了。

凌天则按他哥的意思,没回家过节,直接去了漆厅家汇报,说省厅从基层遴选公务员的事,自己也想进步和发展。临走时将一封自荐材料信呈交给了漆厅,里面有他在城北区国土审计时人家送的银行卡。他知道,给厅长送礼两千元卡肯定不够,但这是初次见面,就当是见面礼吧。

当然,这些事凌天肯定不会告诉许诺和水若山,但是他希望许诺和水若山能来省厅,水若山已经过了考试年龄,要来是直接调来,不会和他形成竞争,许诺虽然有竞争,但她是财金口的,自己是投资口的,即使竞争也没多大压力。都来自基层,且都是江南财校的校友,说不定以后可以互相照应。

076

六月底,厅领导研究,再向省政府领导汇报过后,还是同意了审计组的建议,但再次重申,这次审计是省政府授权的调查摸底,到时候要真查出什么问题,一是向审计署报告前先报省政府领导同意,二是审计处理处罚要充分征求有关部门意见,征求意见不成时,报省政府领导定夺。

东城市土地出让金审计组研究,既不能影响整个审计进度,又要求土地整理项目延伸调查工作必须在东城市土地出让金审计综合报告出来前结束,以便将调查结果纳入综合报告中。

东城市财政局提供的国土收支情况表反映,自2003年至2006年该市为达到耕地占补平衡的国家政策要求,共与省内外7个县签订了耕地占补平衡合同,补充耕地涉及这7个县的38个乡镇。经对耕地占补平衡合同的审核分析,该项土地出让支出集中在西城市新丰县和北城市湖泽县,这两个县占东城市所有耕地占补平衡合同金额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其他都是零散的。

审计组研究决定,从城北区、芙蓉区、南湖区和市直组各抽一人出来,组成审计调查组,由黄水清任调查组长,城北区审计组员凌天任调查组主审,重点对新丰和湖泽两个县开展土地整理项目的实地调查。其余人继续完成各自的审计扫尾工作。

新组建的审计调查组认真审核了这些合同,发现其中一份合同与验收、结算付款等情况有出入:东城市财政局在与新丰县地产公司结算开垦费时提供的省国土厅耕地开垦验收批复等资料却为湖泽县的耕地开垦验收资料。

审计调查组再对市国土局下属的东城市土地开发整理中心进行调查,发现该中心与市政府签订的补充耕地8300亩,零五年十一月与新丰县地产公司签订合同,将耕地占补平衡任务落实在了新丰县。

审计调查组重点调查了新丰县地产公司。在该公司的财务账上,收到两笔土地开垦费,一笔是与东城市政府合同约定的指标价款三千七百多万元,另一笔是与东城市土地开发整理中心合同约定的开垦工程价款二千四百万元。

然而在新丰县地产公司的财务账上和土地整理工程资料里,却发现了两个疑点:一是该土地整理工程项目没有任何机械台班和直接工程成本支出,只有自行编制的人工表,金额也才二千三百多万元,上面的签字领款人经了解是土地整理项目所在村委会的;二是有两笔合计金额近三千八百万元支出仅凭地产公司经理写的请财务人员汇款的白纸条,收款人是东城市土地开发整理中心,但收款银行与收款账号却与审计获取的该中心汇出款项的开户行与账号不一样。

问地产公司的人,回答说是该中心为了早点出账,好与东城市财政局结算土地开发整理款,在土地整理工程尚未实施之前,分别于零三年十二月和零五年十二月在该县地税局开具建筑安装工程结算发票,但该中心实际没有收到土地整理款,于是分别在次年元月和三月将其未到账的款项返回,等东城市财政局到账时再汇回来。

“照理说该中心款项没到账,他就没资金预付给你们公司。可是以后资金到公司账了,为什么又要返回给市土地开发整理中心,且返回款项到账的银行不是先前汇出的开户银行呢?”凌天问新丰县地产公司的财务人员。

“这个得问我们公司经理,是他写条要我们汇到指定银行和账号的。”

审计调查组联系了地产公司胡经理,胡经理解释说,“真正的合同是新丰县国土局与他们签订的,返回汇款也是局长这么交待的,只是用了县地产公司的章。”

再找县国土局长,此人正在沿海招商引资,估计半个月后才能回来。

“不能等他们局长出差回来,时间不等人,我们得先从外围调查打开突破口。”黄水清决定。审计调查组来到项目实施所在地,对土地开发整理工程进行实地了解察看。但奇怪的是,省国土厅验收批复资料上标明的项目村,却看不到土地开发整理的痕迹,向当地村民了解,问本村是否搞过土地开发整理工程?

村民们有的说搞过,有的说没有搞过。说搞过的说是乡镇统一布置的,只需要村民自己在自家的田地清除一下田坝上的杂草,弯弯曲曲的田坝修直一点,然后就可以到乡政府领取每亩六百元的人工费。

说没搞过的说,自家的田地离村庄很远,根据以往的经验,上面来验收检查只会在大路旁边看一下就行,不会去离公路远的地方看,所以没有整理,当然照样也领到了每亩六百元的人工费。

“你们确定是领了每亩六百元的人工费吗?你们领款时表上面是写好了金额还是空白的?”凌天对此有怀疑,如果照此标准计算,地产公司的人工费支出根本就没这么多。

“是我们村委会主任拿填好的表来叫我们签字,但上面没写金额,只有户主姓名和面积,说是先签字或盖章拿到县里,等县里审核后再填写金额,主任还保证说,上面给了多少钱,一分不少给我们。”大部分村民都这么说。

问村主任,村主任说,“我以党性担保,上面给的标准就是每亩六百元,我一分不少全给了村民。”审计调查组相信了村主任的党性原则。

返回新丰县地产公司,将上户调查得来的农民实际得款与人工费支出明细表仔细核对。发现表上每亩并不是六百元,而是一千二百元。

套出来的工程款,地产公司的财务人员也说不清在哪里,审计组对地产公司的出纳库存进行了盘点,发现账外收入一千二百万元,正好与自制人工费发放表套出来的资金相符。套取资金账外支出八百万元,用于国土大楼后面的两栋职工宿舍的工程建设。其余为招待费和旅差费、考察费支出,其中有一百三十万元建筑安装工程发票,出纳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所以然。

经向国土局相关人员了解,却没人知道国土局除国土大楼和职工宿舍的工程支出外,还有其他的1百多万元的工程支出。

审计组整理了相关材料,报经厅领导批准,将此案移送给西城市检察院作进一步查处。

审计组返回东城市土地开发整理中心,调查土地开发整理成本的真实性与合法性。新丰县账上返回的款项在该中心可以找到,但同时有工程结算发票支出,与新丰县地产公司一样,此项支出找不到对应的工程项目,也没有对应的工程项目施工资料。

报经厅领导批准,审计组将东城市土地开发整理中心涉嫌以虚假的土地开发整理项目,套取资金私分的有关材料移送给东城市检察院。由于涉及人员较多,审计报告日,此案仍在审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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