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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工作开始了，一切走上正规，初次到省厅工作的凌天、水若山和许诺非常兴奋和激动，既想虚心学习省厅审计的技术方法和管理经验，当然也想多多表现一下自己的业务能力，毕竟是基层审计业务骨干，在项目审计时跟省厅的人也接触过多次，省厅除个别人的确算得上审计专家外，大部分人的实务能力并不怎么样，有的与基层审计业务骨干比起来，还差一大截。
这正是他们大展拳脚的机会和舞台。
早已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水若山却没有这个机会。
2008年初，江南省被确定为全国先行开展深入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试点的三个省份之一。根据江南省委的决定，省审计厅又作为该省学习实践活动先行试点单位。试点工作从三月开始，到八月中旬结束，具体分学习调研、分析评议、解决问题和完善制度四个阶段进行。
按照省委的统一安排部署，江南省审计厅成立了学习活动领导小组，由漆荣庭厅长亲自担任领导小组组长。分管人事、机关党委和纪检监察工作的黄荣旺副厅长任常务副组长，另外三位副厅长任副组长，厅各部门负责人为成员。
在讨论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时，黄副厅长力挺水若山到科发办担负宣传报道任务，理由是他的文笔好，审计业务又很熟，漆厅长也经常这么夸他，正好结合审计实务来开展学习实践活动，打造审计学习活动特色品牌。
分管农业审计的肖俊时副厅长则想法留住，农业处正因为缺人才力荐调水若山来的，水若山也是因为漆厅长承诺他到业务处才同意调来省厅的。业务处的学习活动成果主要体现在审计业务上，把这么一个骨干力量抽走了，不就等于没有增加农业处的力量，那还能出什么学习活动成果呢。
但最后讨论结果还是以科学发展观学习实践活动为大局，科发办需要这个人搞材料，搞宣传，最终能出活动成果，等学习活动一结束就把人还给农业处。
厅领导在为使用水若山一事上，把水若山抬得很高，看似这个人非常重要，审计厅没他不行，实则不然。肖副厅在审计多年，担任副职亦有十几年了，他深知水若山去了科发办就很难回农业处，漆厅有意无意已经透露过，这是厅里的“笔杆子”，留在厅办做文秘写材料最合适，放在业务处实在是有点可惜。要真是这样，他农业处再要招个业务能力强，做事效率高，又从没怨言的审计人员，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黄荣旺副厅长的想法更是无人能够猜透，表面看，他很看重水若山的才华，有他的加入，审计厅的活动成果一定能排在全省前面，到时拿个学习活动先进单位不在话下。实质上，他有他个人的谋划，而他的这个个人谋划，使得水若山此后三年不能接触审计业务。
分在财金审计处的许诺和投资审计处的凌天则要挑起审计业务重担。在业务部门这基本已成惯例，长江后浪推前浪，说的就是做事，你工龄再长，年纪再大，只要是新来的，都得多做事，你就是一打工的，那些部门“老人”就成了你的老板，可以歇一歇。谁谁谁，这份材料你打一下，那份报告你起草一下，收发室的报纸你去拿一下，处长副处长出差行李你帮提一下，然后他领导就一杯清茶，一台外网电脑，悠然自得。
何况许诺和凌天都才三十出头，正是干审计的黄金年代，理当担负本处的重任。
按照省厅零八年度审计项目计划，财金处要对北城市进行财政决算审计，主审市财政局和地税局，处长万一开任组长，考虑到许诺有财政金融审计经验，万一开决定小试牛刀，让她担任项目主审。
与此同时，厅行事审计处正在组织开展对北城市法院、检察院的财务收支审计，处长熊海斌任组长，主任科员何思娴任主审。据审前调查，市检察院刚建了一栋数千万的办公大楼，需要投资审计的专业人士，于是从投资审计处把凌天临时抽过来，再从北城市审计局投资审计科借用一人。
四月上旬，两个审计组共二十四人浩浩荡荡开进了北城。
财政决算审计组花了一周时间，把北城市财政决算情况基本搞清楚了。审计组召开会议，由项目主审汇报一周来的审计情况。
许诺说，“通过对财政指标账和有关科室管理的资金进行审核，发现一些问题，比如零七年，市财政在相关项目未形成实际支出的情况下，虚列转出五千五百万元存入财政专户。经审计和询问有关人员，与此相关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支出比上年增长五倍，仅在当年11-12月发生额高达一亿八千七百万元，下附市政府的会议纪要，主要内容为创建文明卫生城市，改善居民的居住环境，增添北城市历史文化风韵。根据市委领导的指示，市长办公会议研究决定，在市中心人民广场边的仙霞湖与长江之间开挖一条八千米长的景观河，零七年十月底动工，零八年元月，也就是春节前完工，工期三个月。因为是临时增加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因而未列入年初预算，审计组向市人大侧面了解，答复是立项时市人大参与了会议，但因时间紧未形成正式审批文件。开工典礼上市委陈书记兼市人大主任和另一位人大副主任参加了剪彩仪式。”
“还有，部分国债资金建设项目由于前期工作进展缓慢、项目设计和业主单位变更等原因，致使国债资金不能及时拨出，影响项目效益的发挥。截止零七年底，国债资金未拨款项累计为一亿六千七百万元，涉及近三年的国债项目12个。”
“市财政决算存在上述问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财政体制改革不到位所致，也有管理不到位、制度不落实等因素。虽然近年来该市积极推进财政管理体制改革并取得一定成效，但科学规范的财政管理机制尚未建立起来，预算分配缺乏科学、合理的标准和依据，还存在一些不够公正、公平的问题，预算编制和计划安排较为粗放，致使执行过程中随意性比较大，不利于增强自我约束和外部监督。”万处分析认为，然后问许诺，“针对上述问题，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许诺看了看万处，起先她以为，下一步如何做是处长指示的，还轮不到她来发号施令，但既然处长想听听她的想法，一定是在试试她，她知道，刚来省厅，又是省厅所有业务处份量最重的一个处，她得有个试用期，如何表现自己，就看自己这第一个主审的项目了。她说，“我谈点个人想法，不对的还请万处和同事们批评指正。”其他组员鼓励她大胆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想下一步的审计重点放在两个方面，一是国债资金滞拨的真正原因。零七年十一月有一笔八千万的国债资金借出，借款单位为市自来水公司，凭证下面还附了一份文件。我的理解是，国债资金属财政性补助资金，应按批准的项目拨款，而不应以借款方式使用，所以我想下一步对该笔资金拨付情况进行详查。”
万处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一个审计重点。
“二是搞清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比上年和近五年的平均水平增幅过大的原因，重点审查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的重大投资项目，即人民广场和景观河。”
“你的思路是对的，审计就是要抓住重点，抓住敏感问题。”万处又问了问其他组员，“你们还有什么好的思路和想法吗？”其他组员都说没有了。“那好，下一步就按许主审说的，分成两个小组，分别对市区自来水改造工程、市中心的人民广场新建项目和开挖景观河工程进行延伸审计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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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省厅行事审计处对北城市法院的外勤审计工作基本结束，接下来要对市检察院进行部门决算情况的审计。按照程序，审计组召开了进点会。市检察院分管财务的邱副检察长和财务科长，后勤服务中心主任等人参加了进点会。检察长莫有为没有参加进点会，据说去省城办事了。
吃完中饭行事审计处长熊海斌就回省城了，说是厅里要召开科学发展观活动转段大会，得准备下汇报材料。
下午审计组没有开展外勤审计工作，而是应邀来到市审计局，市局已经做了晚饭安排，就在局里的食堂用餐，反正还有时间，不如先到市局坐坐，听听市局关于市检察院的审计建议。市局的行文科长、副科长，分管副局长、局长都来了，闲聊的方式，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对这一块审计，主审何思娴是熟悉的，地方审计机关的“同级审”对象除财政、地税是必审单位外，一般都要依法延伸审计公安局、检察院、法院、教育局、发改委、民政局等预算执行单位。今年省厅安排了检察院和法院，市局也就不再重复安排，而把重点放在教育审计上。
根据往年的部门预算执行审计经验，公、检、法三家的审计只是看看部门财务收支的情况，且重点关注财务支出是否真实、合规，相关费用指标是否执行廉政办的有关规定。对财政拨款和预算收入的组织，“收支两条线”政策的执行情况只是附带审查一下，不作为审计的重点。
每年的审计结果尽管也能查出一些诸如部门支出不合规，超出廉政办规定的费用支出限额标准，国库集中支付制度施行后，预算收入组织方面还存在设置过渡性账户，甚至将预算收入转作非税收入等情况。针对这些问题提出审计处理处罚意见时，往往因与被审计单位不能达成一致意见，而审计对这些执法部门的违规问题也拿不出强硬的处理处罚措施，到最后只能随被审计单位的意思随便罚点款，有时还不得不“网开一面”不作任何处理处罚，甚至在向人大作的审计工作报告里也不能如实披露这些部门存在的违反财经法纪问题。
事实上，公检法部门预算执行审计与财政“同级审”一样，流于形式。
特别令市审计局气愤的是，今年的市本级预算执行审计正式开展前，市检察院率先一步，集中检察院和反贪局的二十余名干警，分成五个小组，对全市包括教育系统、卫生系统和执收执罚的行政事业共三十七个单位的零六年到零七年的财务收支情况进行全面检查，每个单位只花一天，有的还只要半天，就检查完结并收缴罚款。
其中列入审计计划的八所高中、市教育局、物价局、稽征所、民政局等17个部门或单位乱收费和违反财务收支的问题都进行了罚款，且连个书面处罚结果都没有，典型的“抢钱”。检察院通扫的单位几乎就是照着市政府批转市审计局年度审计计划去选择的。
这一下让刚来审计局的彭局长着了急，今年政府财政下达的审计收缴任务一千二百万如何完成？收缴任务完不成，审计工作经费到哪里着落，全局干部职工的阳光福利又如何解决？被审计单位又如何看待重复检查审计的问题？不审又不行，市政府已经批转并发文，要是不审，市审计局年终目标管理考评又过不了关。
市审计局领导班子和审计业务科长在商讨如何修改零七年度本级预算执行情况的审计工作方案时，非常认真的讨论这一极为不利的审计因素。以前年度检察院、纪委监察还有物价等部门也会对行政事业单位的财务收支全面铺开检查，但一般都在审计结束之后，即使在审计进点之前也是极个别的单位，对审计收缴影响并不很大。
“不利因素已经形成，市审计局不可能对检察院全面开展财务收支检查的做法提出异议。”闲聊时，分管的钱副局长显得无可奈何。
“检察院为何要这么做呢？”何思娴问，她也搞不清楚市检察院为何要边缘化，跨界代行审计监督职能。
“听他们内部说莫检察长今年常跑省城，有可能会调走，会不会是他想在临走前闹点动静出来，好让大家记得他？或从福利提升上来拉票，为日后组织考察做准备？”市局行文科曹科长说。
“这个不太可能吧，通常如果想调动或退休，就尽量不做事，少惹麻烦，平稳过渡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厅审计组的管群芳不赞同这种推断。
“这个也不是不可能，莫有为这个人与众不同，”钱副局长说，“赵副省长来北城兼任书记时，他还只是市公安局社会治安科的副科长，好像是在办一件扫黄的案子时，得到赵书记的赏识，后来在古汉河填埋项目中，就让他负责项目施工和拆迁的维稳工作，赵书记离开北城时，突击提拔了一批人，莫就是其中一个，由市公安局的小科长直接任命为市城管执法局的局长。接任赵书记的也是赵书记一手提拔上来的市委副书记，自然关照莫有为，因为旧城改造拆迁工作业绩突出，是北城公认的‘蛮博士’局长，他在城管局干了两年就当了检察长。”
市局行文科的几位也都附和，说这位检察长天不怕地不怕，的确是蛮干出来的。“省审计厅是我们基层审计的娘家呀，可得为我们作主，出了这口恶气。”行文科曹科长说，看得出来，她今年的审计收缴任务压力最大。
“是啊，检察院你们一定要好好审一下，人手不够尽管开口，我出！”彭局长也来劲了，他觉得，这个时候最能体现审计双重领导的价值。
厅审计组又与市局行文科的审计人员一道，就检察院的审计进行了探讨。
跟市局领导和业务人员的交流座谈快结束时，许诺她们一组的几个人也应邀过来了，晚上就在市局食堂里开了两桌。原来市局分管行文科的钱副局长和分管财金科的古副局长也是江南财校毕业的，是许诺她们的校友老大哥，比水若山还早一届。这种场合下，酒是少不了的，钱副局调整了一下，把省厅和市局财校毕业的人全部集中到一起，11个人满满的一桌，成了名副其实的校友聚餐。
钱副局举杯开席，大声笑着说，“同学们，来，为江南财校桃李满天下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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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政审计组很快就有了调查结果：自来水改造工程是一项政府变更的国债投资项目，高压泵房实际投资不到三百万，大部分国债资金被挤占挪用，其中五千四百万用于北城市中心人民广场的工程建设，结余的二千三百万转到景观河项目。
而经审计证实，景观河从提出思路到决策定项目再到设计施工，到最后的完工验收，总共不到四个月。如此闪电般的工程项目，原设计为景观游览河，工程结束验收时却成了一条地下暗河，目前已付工程款总计近三亿元，预计尾工工程需要资金二千四百多万，资金来源除挪用上述自来水改造工程国债资金外，还有虚列财政支出套取出来的资金。项目也未按规定报送审计机关进行工程结算造价审计和项目竣工决算审计。
周末休息一天，万处回了省城。许诺跟凌天、何思娴说想去母校看看，她曾在这里学习生活了三年，毕业后就没再来过北城，太远了，一个在江南的北大门，一个在江南的最南边，来回要纵贯整个江南全境，很不方便，不是工作是很少有机会回母校看看的。现在好了，在省厅，去哪个市县都方便得多。市财政局也有江南财校的校友，于是陪同她们三个人一起去了。
位于人民路女儿街的财校校园大变样，原来宽敞休闲的校园，已经是高楼林立，很少有绿化地带，校门口左边那一大片的水塘菜地，早已开发成商品房和商业街，从前悠静的校园已经被都市的繁华与喧嚣代替。甚至连学校也已更名为江南财经职业学院，与其他大部分大专院校一样，成了教育产业化的一部分。
江南财校，再也找不到学生时代的感觉了。许诺转了一圈就回到了宾馆，下午审计组几个人相约去北城抗洪大广场去看看。
网载新闻：1998年8月7日13时50分，汹涌的长江洪水在北城市城区以西9号闸口冲破江堤，很快撕开一条60米长的豁口，直冲北城。北城市城区岌岌可危！京九大动脉告急！17时许，一艘长80米、载有1500吨煤的大型货船堵在决口中央，肆虐的洪水终于有所遏制。8月9日上午11时30分，5000余名抗洪英雄经过46个小时的连续拼搏，一道长243米的决口外围围堰终于合龙，创造了中国抗洪史上的奇迹，也成为“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伟大抗洪精神最生动形象的阐释。
为纪念98抗洪的胜利，弘扬伟大的98抗洪精神，2004年，北城市委市政府决定在长江大堤9号闸口决口处修建98抗洪广场，又名98抗洪警示教育基地，让1998年夏天发生在北城市的抗洪历史成为全国人民心中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
许诺等人在市财政局有关人员的陪同下来到了抗洪广场，却发现抗洪纪念馆大门紧闭，时间过去4年，项目早已经验收，投资近五千万元的市重点工程却没有实际投入使用。原因何在？职业习惯的审计人员想要打开紧闭的大门进去探个究竟。
财政局预算科的人打电话找来管理部门——市水利局的工作人员，打开了抗洪纪念馆紧闭的大门。一进现场就发现：景观工程和室内装饰工程没有安排施工单位施工，属于未建设的项目；水电工程除瀑布射灯已安装外，所有灯具、开关、插座均没有安装，天棚内部分电线悬挂空中；消防工程的喷淋支管没有安装，消防泵未装，消防箱未配水枪和水带，消防探测器、报警器等未安装，为数不多的抗洪现场珍贵图片歪斜地挂在发霉的墙上，整个一半拉子工程。
那几天恰好下雨，许诺她们很容易就看到纪念馆的屋面在漏水、地下展厅也在渗水，室外已穿好的电缆很多已被偷掉，工程质量安全存在严重问题。
“这样的工程，市里怎么会初步验收呢？”许诺不改职业习性，问水利局的人。
市水利局的人解释说，“零四年底，由市建设局组织实施建设的抗洪广场刚刚完工后，市水利局接手并负责后期建设及管理。市水利局接手时的驳船形建筑物是一座毛坯房，当初的设想是在此建筑物内建成一个抗洪纪念馆。但是刚刚收集了部分资料，准备进行整体设计、规划时，市政府于零五年下半年提出要整合全市旅游资源，决定把抗洪广场作为北城市一个新的景点，并在主体建筑里建一个大型的北城市旅游商品购物中心。”
“不仅如此，数百万元的绿化工程因抢工期而在非植树季节栽种，大部分树木已经死亡。按照合同规定，树木必须存活才能付清工程款，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树木一栽下去建设局就付清款了。”水利局的这个人话语里有对建设局的不满。
许诺认为，他不满的不应该是市建设局的领导，而是更高的决策人物。投资项目特别是重大投资项目，可行性分析论证和集体决策是必不可少的程序，而作出决策之前必须考虑的因素主要有三项：项目建设的价值、项目建设的能力、项目建设的支持。
怀着仰视之情而去，却扫兴痛心回来的审计人员，在晚饭时还在议论：弘扬98抗洪精神，将抗洪广场建成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开创旅游新景点，促进地方经济发展，本项目投资建设的价值是不容置疑的。
项目投资建设的能力似乎也不成问题，项目有市财政预算资金安排投入，市建设局和水利局、旅游局也有能力去建设和管理。
项目投资建设的支持也不可否认，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社会公众特别是亲临及参与了当年抗洪抢险的官兵和市民肯定更是希望如此。
但就是这样一个各项因素都已齐备的重点工程项目却没有按照规划去实施，甚至改变项目规划的用途。工程没有完成，有的单项还没有实施，多家单位负责此项目，实际谁都不负责，互相推诿，造成工期拉长，工程质量安全也存在诸多问题，项目资金未能发挥其效益，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也就名符其实成了一种摆设，一种形式。
看来，北城稀奇古怪的事还多着，景观游览河变成地下暗河就激起了许诺她们一探究竟的兴趣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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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八年的四月，全国试点省份之一的江南省，正如火如荼地开展起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而江南省审计厅又作为省委点名的试点单位之一，更是把这项工作推到了所有审计工作的重中之重，担负宣传报道任务的水若山，从学习活动一开始就投入到紧张的文字编写工作中。
说是紧张一点也不夸张，素有审计厅“笔杆子”之称的水若山，一直以来只是业余爱好审计实务性的研究，对于写信息报道，编辑审计工作简报、为领导写讲话稿，向省委、省政府报告工作等在他看来是纯粹务虚性的事务，是他工作二十多年来从没有过的事。
他也知道，成为领导的笔杆子，实际也就是领导的智囊团，日后进步提拔的可能性最大，但是他最不愿意甚至不屑于去干这样的事。然而初来乍到省厅，脚根还没站稳，脚步还不知道往哪迈，他就必须静下心来，转变固有的思维模式，实现从务实到务虚的转变。他再不愿意，再不屑于，也得这么做。
学习活动开始了，他要做的事也就更多了，向全省审计机关编发学习活动工作简报，每天至少一期，来稿多时还要加班出。如果这个只是在各单位报送的信息稿件上作些修改完善，有时也会写一些评论性或工作安排方面的文章，工作量还不算大。
但每五天向省委科发办报送一期学习活动工作动态，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不但文章要写得符合学习活动要求，全面客观反映审计厅组织开展学习活动的情况，还要有质量有水平，要拿得出手，要能体现审计厅的学习活动成果。
写作的人喜欢安静，也需要安静，水若山正好是能静下心来做事的，他写长篇小说，帮厅长编书就可以坐下来接连几个月不受外界干扰。可是编这个学习活动简报和动态，他却不能静下来。不是他不想静，而是不能让他静，烦啊。
他编的稿子首先要厅办秘书科长审稿，然后要科发办副主任审稿，接着又要科发办主任审稿，最后是常务副组长黄荣旺副厅长审签，向省委科发办报的动态还得漆厅长亲自审签。如果上面几个人都在办公室，而且都没有修改意见，事情还好办。
但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秘书科长和科发办的副主任在办公室的时间较多，其他领导就说不准，碰到一起的可能性非常小，加上这项工作是水若山新入门做的，各个领导又都有自己的想法，常常是水若山觉得还挺不错的稿子，被前几个审稿人改得面目全非，这时候的水若山主要工作就不仅是编稿和写稿了，而要楼上楼下的狂奔，以及电话请示在外出差的领导。
离谱的是，有很多次在秘书科长和副主任、主任手上改得一塌糊涂的稿子，等到厅领导手上又按水若山的原稿改回来了，这让水若山很是生气，厅领导的意图你们都没弄清楚，就按自己的意思胡改瞎改，害我做这么多无用功。
更让水若山头痛的是，厅领导还有省委科发办采用稿件的硬性要求。说到底，没有稿件采用，活动结束最终考评时，审计厅是很难拿到全省学习活动先进单位称号的，拿不到先进，就拿不到活动奖励，这可关系到全厅干部职工的奖金福利问题，几百双眼睛看着你，怎么能不紧张，怎么会没有压力，怎么能不失眠呢？
不久，更让他紧张得失眠的事来了，省委搞了个科学发展观活动，省政府也不甘落后，推出了政风行风民主评议的活动，两个活动一起做，学习活动8月底结束，评议活动则到年底，成果分开算，省委的有奖，省政府的也有奖，这些党政部门也只有奖才能认真扎实去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去开展政风行风民主评议，有奖才有动力，有奖也才有压力，别的单位总拿先进，你这单位老是靠边站，领导是坐不住的。换句话说，政风行风评议结果如何，就看你科学发展观学习实践的成果如何。在理论上来说这两者是互为因果，紧密联系的。
站在这一角度思维，水若山坐在办公室里想出了一篇文章，叫用科学发展观统领民主评议政风行风工作。水若山一路递上去审稿，竟然没有人提什么意见，后来还让黄副厅长看中了，说这篇文章先不要放在下发的简报里，先直接送到省委科发办，署名漆荣庭，要水若山重新打印一份，做个呈批件再经过一通审稿程序，漆厅长签发了，送到了省委科发办。
不到一个星期，省委科发办的动态就出来了，首页专题刊登了这篇文章，并写了编者按，说这是省委巴德望书记亲自批示的，很好，各单位要组织学习，要认真领会科学发展观实质，要用科学发展观理论指导我们的各项工作。
紧接着，又在江南日报上全文发表了这篇题为“用科学发展观统领民主评议政风行风工作”的文章。
老实说，水若山不认为这篇文章写得有多好，他只不过是在网上搜罗了一些科学发展观理论研究文章，再摘抄一些省委、省政府领导的讲话精神，把它们揉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篇看似属于审计厅长观点的文章。用时髦的话说，那叫务虚，根本就不是他务实的风格。
但恰恰是他对于务虚的悟性，坚定了厅领导对他“笔杆子”的判断，厅领导私下里就在议论，这个人适合搞材料，留在办公室最合适。厅领导之间一旦形成了共识，他肯做事，能做事的知名度就快速提升。
科学发展观活动到了转段阶段，厅领导的专题调研工作也已启动，按要求，调研成果要报送省委科发办，好的调研成果还要评奖。8位厅领导竟有5位把目光瞄准了他水若山，调研任务就交给这位一致公认的“笔杆子”了，也就是他要在短短的三个月内完成5篇厅领导的调研文章，最后他还要对所有调研成果进行审稿把关，汇编成册。
炎炎夏日，瘦小的水若山背着个电脑，开始奔波于科学发展观学习实践活动的现场，晚上就在宾馆一边整理调研材料，一边接收各地报来的信息稿件，编好简报或动态，再通过邮箱发给厅办秘书科长审稿。紧张繁重的工作任务，打破了他坚持了十余年的生活规律，因为睡眠不足，眼睛肌肉老是乱跳甚至抽搐。
他自嘲，老这样务虚下去，说不定哪一天，会倒在非审计现场。
